第24章 不该来这
自从在福冈的安全屋跟诸位卧底摊牌后,他们三个都忙了起来,只有荒濑流信守承诺,在安全屋里摸了四天鱼。
然后在第五天早上被破门而入的琴酒从床上拎了起来。
“很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上司。”
被大哥扔进后座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如是说。
琴酒没理他,只是吩咐着:“伏特加,开车。”
然后又扔给他一个黑色袋子和耳塞:“自己戴好。”似乎不太放心这个叛逆的新人,他笑出一个狰狞的弧度,“别耍花招,让我帮忙可就不是这样的待遇了。”
荒濑流从善如流地塞上耳塞,又将黑色的袋子套在头上。
头套透不进一点光,耳塞的效果也很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他的方向感很快模糊起来,完全感知不到车在向哪个方向行驶。
真是原始又有用的办法。
也不知道这个科研所到底在哪里,估摸着大概已经行驶了两三个小时还是没到。
这样长久的寂静无声还是很折磨人的,但荒濑流曾在一间没什么光亮的小房子里足不出户地待了两年,就为了获得一份足够干净的档案。
他甚至在想,这个头套和耳塞是否是组织研发的,用头套的布料来做床帘再戴上耳塞,应该能得到一个足够舒适的睡眠环境。
昨天熬夜打了会游戏,刚好没睡饱。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_________________
即使这个新人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琴酒还是下意识地提防他,让伏特加绕了几圈路,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拖到了四个小时。
boss只是吩咐带他来科研所,这不代表top killer要放下戒心。
这也是boss命令他带新人来的目的。
车缓缓停下来,但身边的新人没什么反应。
即使隔绝了视线听力,停车时的动静还是挺大的。
…
说实话琴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与这个离谱新人的脑回路接轨,但他就是知道这家伙八成是睡着了。
额头上暴起几根青筋,琴酒露出一个足以吓哭小孩的狞笑,掏出伯莱塔抵住新人的脑袋。
所幸,这家伙脑袋缺根弦,但对危险的潜意识感知还在。
枪口刚刚抵上太阳穴,v就发出尚且带着倦意的吐槽:“…不用看我都知道,gin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吓人。”
好歹共事过将近一个月,琴酒多多少少对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行为多了点容忍度,闻言也只是用枪抵住他的后背,示意他下车。
直到深入科研所,彻底看不见外面的环境,琴酒才一把摘下他的头套。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少年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对视线里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他环顾四周,发出啧啧的感叹:“真有钱啊。”
琴酒冷笑一声,收起手枪:“管好你的眼睛,处理好分内之事——跟上。”
伏特加在前面带路,琴酒在后面提防他,将荒濑流夹在中间。
说实话这很不舒服,因为荒濑流也并不习惯将后背留给一个不信任的人,何况这个人也在戒备着他,且杀人如麻。
“进去吧。”
前面的伏特加突然停住了脚步,琴酒倚在门边掏出只烟。
“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虽说是个国际犯罪组织的top killer,但琴酒这人异常有原则,绝不在他这个未成年人在场时吸烟。
看他这一副你一走我就点烟的样子,荒濑流就知道他不会进去了。
但这个剑他一定要贩:“不一起进去吗?万一我偷偷打听点什么呢?”
琴酒嗤笑:“她没那个胆子。”
_________________
刚从美国完成学业回到日本,宫野志保就接到消息,说是会有个信息技术部门的成员来为她专门设计一套研究系统。
“他比你大不了几岁,没准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呢。”屏幕那边的boss语气慈祥,“独自一人在组织里长大,真是辛苦你了,雪莉。”
女孩的身体却止不住地因为恐惧而颤抖,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淡定的样子,似乎这是最后的体面:“这不算什么。”
…又有一个天才少年要陷入组织的泥沼了吗…
一个少年,手无寸铁但拥有无限无限潜力,这样的人落入组织的魔爪无疑是可悲的。
他只能一辈子陷在这漆黑的湿地中,没人能听见他的呼救,他只能任由那位boss贪婪如豺狼般掏走自己的价值,只能任由自己那颗无垢的心被罪恶鞭笞,直到对组织毫无用处,死在top killer的枪下,以垃圾的姿态举行简陋的葬礼。
哪怕还没开始实验,宫野志保就已经被这黑暗压的无法喘息了。
听说这个少年尚未拥有代号,又擅长掩埋自己的行踪。
他能逃出去的。
逃出去,然后拥有本应拥有的光明未来。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愿意帮忙。
这一切想法在那个少年推开门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因为在这个组织里长大,当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宫野志保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看向他们的手或者装束——为了确认他们身上带了多少武器。
但这个少年推开门后,她第一眼望进去的,却是那双仿若大海的眼睛。
明明是那样澄明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想起一片无尽的蓝。但宫野志保看到的却是晦涩的深海,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无尽的海水片刻之间将她淹没,夺走了她的呼吸。
这个人不是什么需要她拯救的失足少年,他没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他本就属于黑暗,他心甘情愿地在黑暗中沉浮,他在罪恶的国度里如鱼得水。
看见实验室里是个看起来最多十岁的女孩时,荒濑流还是礼貌性地错愕了一下,本想抬手打个招呼,但那个女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
她很冷吗?这中央空调不是挺舒服的吗?
荒濑流刚想说些什么,对面的女孩反应很大地打断了他:“——不要过来!”
?
是在害怕他?难道他长得很吓人吗??
荒濑流连忙侧头凝视自己倒映在铁制储物架上的模样——在pm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说他的长相没什么mafia气质了,如今稚嫩了几岁又削弱了几分攻击性。
?这很吓人吗?
行吧。
他从善如流地坐在了放在门边的椅子上,女孩身体紧靠着对面的墙壁,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整个房间。
少年掏出手机准备记录:“说吧,你的要求。”
眼见对面那个凶神恶煞的少年真的如她所愿与她拉开了距离,没有生气,也没问原因,只是安安静静地提出问题,准备工作。
…好像是个不错的人?起码比琴酒好一点。
但身上的mafia气质未免太浓郁了些,这是打娘胎就加入黑手党了吗??
心里评估着少年的危险等级,宫野志保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对实验室的要求。
有些超出了这个少年的领域,有些她自己都觉得大概率实现不了,但这人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只是在手机上打字。
“就这么些?”末了,这人甚至还反过来夸赞她,“就喜欢你这种要求不多还叙述清晰的甲方。”
“那我先走了?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他脸上带了点真实的笑意。
怎么看怎么像提前下班快乐摸鱼的咸鱼打工人。
这种滑稽的词条成功暂时掩盖了宫野志保脑子里一直在响的mafia雷达。
她甚至有勇气拦住他:“现在还不能走,boss希望我们能谈一谈。”
对面的少年嘟嘟囔囔了几句什么,依稀能听见什么“事真多”“麻烦”的抱怨。
但他最终还是重新坐踏实了。
“谈什么?”
…很好,她也不知道。
那么,boss希望他们谈什么呢?
“你是新人吧?对这个组织没什么好奇的吗?可以问我,可以说的我会说的。”
对面的新人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但大概是体谅她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话题,半天敷衍地问出一句:“这个破组织为什么要成立?为了压榨无辜的员工?”
忽略掉那些无用的埋怨词句,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正好听过,从琴酒那里,从贝尔摩德那里,从boss那里。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
我们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这已经是在打擦边球了,尽管听起来不太可能,但这的确就是组织存在的原因。
那个少年陷入了沉思。
宫野志保紧盯着对方的反应,差点忘了呼吸——她也说不清她是否希望对方领悟。
好半天,新人一拍大腿。
“我背下来了,好帅的句子!”他兴致勃勃,蔚蓝双目里泛起了光,“下次我也要说这句话用来装逼!!!”
…?
哪怕知道这个人天赋卓绝,哪怕知道他浑身都透露着黑暗的气息,这些宫野志保都知道——但真的很像脑袋里缺根弦的中二少年。
也许是他这种失智的发言也拔掉了宫野志保脑袋里的弦,那种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怜悯之心又泛上来了。
“你不该来这的。”
“我当然不该来这。”少年翘起了二郎腿,松散地让整个人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我应该好好待在安全屋里睡大觉。”
说着他就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昨天打游戏确实打得太晚了…下次一定。”
宫野志保有些急了:“我不是…”
“你就是这个意思。”
对面的少年微微抬眸,蔚蓝的双目深沉如大海,让宫野志保打了个寒颤。
他声音温和又轻缓,像情人的呢喃:
“你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她,她怎么会对这个人怀有怜悯之心?!
这分明是个跟琴酒一般无二的怪物。
眼见对面的女孩眼里失去高光,荒濑流良心隐隐作痛,决定不再吓她。
在泥沼中仍然保持一颗无垢之心的女孩,甚至想去拯救沼泽里的其他人。
希望这次能给她长长记性吧,别那么随意地就把手伸向她认为需要帮助的人,或者说,别那么随意地认为别人需要帮助。
毕竟在沼泽里的可不止有落难者。
还有以沼泽作为栖息地的鳄鱼啊。
不过…咳咳,吓小孩还挺好玩的。
关键这小孩不禁吓,以他出色的视力可以看见,这小孩一被吓就会多掉几根头发。
啧啧啧,这种体质在组织里生存,哪天秃了他都不是很意外。
不想了,今天脑细胞阵亡量超标了,趁着跟小孩私聊的名义赶紧补会觉吧。
然后他就又双叒叕突然被扯起来,睁眼睛一看是脸色难看的琴酒和黑洞洞的枪口。
老大哥无能狂怒:“行动组的工资不是让你在梦里数钱的!!”
他脑袋还不太清醒,闻言反问:“那情报组可以吗?”
琴酒的脸色当着他的面逐渐黑下去。
“喂,gin!你这样我很没有面子!!”被琴酒拎着后衣领拖出实验室的少年拼命挣扎,“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你这样侮辱我人格是要加钱的!!!”
挣扎间,荒濑流与呆愣看着他的女孩对视了,他这才想起来告别:“下次见,雪莉!”
这个实验室真的是个摸鱼的好地方啊,怎么能不再见呢?
_________________
眼见着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危险少年被琴酒拖了出去,宫野志保聪明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说实话,认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琴酒那副表情。
怪畅快的。
…等等,她有说自己的代号是雪莉吗?
琴酒也不像是会拿着核心科研员的代号随便说的人,他向来多疑。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代号的?
宫野志保又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