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寒意
屋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把桌子，一把躺椅。
地上还生了绿，颇带了些荒凉的意味。
王九七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身为王家的六爷，他本不该是缺钱的人，哪怕不良人没有官府的资助，也不该过得这般清苦才对。
偏生，他不愿意向家里的那位老爷子低头。
“你怎么看？”
坐在椅子上，向后一趟，王九七第二次开口跟许哲说话。
许哲四下望了望，没有发现自己能落座的地方，所以他坐在了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脸色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的削瘦身影。
他没说话，在理清思绪之前，他不打算回答王九七这个问题。
王九七也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话：“红花宴这场风波过后，王家和许家的矛盾已经浮出水面，虽然有许家那个老杂毛压着，但老爷子显然不会满足于青瑶第二家族这个位置，何况，就连我也能看出老杂毛气息里濒临迟暮的死气！”
“许远山志大才疏，是必定不会息事宁人的，接下来这段时间，青瑶不会太平了。”
许哲保持着惯有的沉默，他身体里流着许家的血，但显然，那个家族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王九七的猜测没有问题，可能还有杀父杀兄的深仇大恨。
原本他只是想杀些人，可现在却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家族。
所以，他还是没有说话。
“浑水才好摸鱼！”
似乎也没想得到许哲的回应，王九七合着双眼，声音却是无比的坚定：“不管怎么说，青瑶这趟水里，必定有人和阳关甚至和关外妖族勾结，我倒是要看看，水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那个赌徒，和城东那场暴乱有关？”
沉默了良久，许哲突然问道，在年前，更在父亲带人前往阳关之前，城东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场流民的暴乱！
据说，那些人都是突然间暴怒，然后便发了疯似的，朝着身边人扑过去，用爪子去抓，用嘴去撕咬，非得将人生生咬死了不可。
由不良人负责的城东，本就是流民汇聚，成分复杂，治安奇差无比，时不时便有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时的那场暴乱并没有引起许多人的在意，可是听了王九七的话之后，许哲便又多上了些心思，再加上今日红花擂台下那个赌徒突然出现的异样行为。
许哲便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那个赌徒输红了眼，情绪激动，突然暴怒发疯扑向小莹莹。
那个样子，和城东暴乱时的那些人，何其相似？
王九七没有回答许哲的问题，反而却说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
“城东，弹丸之地，却生活了整个青瑶最多的人；在这里，他们缺水缺食，为了一口粮食，就能大打出手，有些人为了活下去，甚至卖儿卖女，那些不愿意卖儿女的人，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
“这小小的地方，藏了不知多少妖魔鬼怪，可红花楼的那些大人们看不到这里，青瑶的太阳也照不到这里，所以就只能任由这些妖魔鬼怪活着。”
“暴乱发生的时候，那个赌徒的老婆正在家里做皮肉生意，想借些钱，给她儿子看病。”
“可谁知道，暴乱发生了，趴在她身上的人突然就疯了，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大口大口地喝她的血，然后又咬死了旁边她的儿子。”
“赌徒到家之后，发现老婆孩子全都死无全尸，赌徒跑到我这里来报案，我却只能告诉他人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王九七叹了口气。
“青瑶对不起他们久矣，我大唐朝，对不起他们久矣！”
王九七的声音很轻，落在许哲的耳朵里，却如凛冬的寒风，带来了彻骨的寒意。
赌徒夫妇却是很惨，城东人们的生活也让人触目惊心，但此刻，许哲却来不及想这些，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念头便是。
死了？
赌徒的老婆孩子都死了？
许哲只觉得自己手脚发寒，因为就在刚才，他就刚从赌徒的家中出来，甚至还帮他们付了二两银子的罚金，枯瘦妇人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声音还在耳畔。
他们明明活生生地出现在那里，又怎么可能死了？
“这不可能！”
许哲语气坚定无比。
“的确，这不可能！”
王九七点点头，继续道：“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怪事，但死人复活这种事，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那个赌徒说，是他的真诚祈求感动了天上的神灵，将他的妻子和儿子还了回来！”
“后来，更是把他妻子儿子已经死了的事情，全数个给忘记了！”
“这便是你的第一个案子！”
“给我查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最后一句话，王九七的声音里倒是带了些森然之意，显然是已经备好了铁血的手段。
许哲看着王九七，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他才成为不良人的第一天，便被安排了这么棘手的一个案子！
他连最起码的业务都不熟悉。
“你放心，当然不会是让你一个人去查！”
王九七笑道：“为了查这个案子，我专门组建了一支小队，你其中最后确定的成员！”
许哲瞥了一眼窗外的歪瓜裂枣们，略有些嫌弃，这样的队友真的不会拖着后脚跟子吗？
“可不要瞧不起他们！”
王九七看见许哲的样子，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别看那个样子，这帮人可都是我专门从大狱里挑选出来的人才，那个独眼的老鬼，是采花大盗，夜夜留宿于各个家族小姐的闺房里！”
“嗅觉极其灵敏，最擅长分辨各种不同的香味儿。”
“那个胖子，虽然生得胖，身手却极好，是青瑶出了名的梁上君子，偷东西可有一套，从来没被人抓到过，直到碰上了我！”
这话里话外，多少有些炫耀的意味。
“他们各有各的本事，查案都是一把好手！”
“不过，这次，你的队友倒不是他们！我专程从外边调了人来！”
至于人选，王九七却是卖了个关子：“你先回家去歇息歇息，明日再去查案，咱们不良人，没那么多的规矩，衣服随意穿就行，武器也还用你那把剑！”
就是什么都没有呗。
“我想今天晚上，你家里应该少不了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