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阳关
许哲陷入沉思。
他本就少年老成，这些年也受尽了人间的冷暖；自问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太阳底下本就没有太多的新鲜事。
这世上，极少有让他看不明白的人，也极少有看不明白的事情。
可是这王九七……
为人处事，都让人一头雾水！
他生来是个话唠，偏生装出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他来赌徒家里强收罚金，却又要自己替这妇人出了银子！
所以，他就是贪我那二两银子呗！
想到此，许哲额头上不由得生出来两行黑线，为之前的决定感到后悔！
“快掏钱啊！”
耳边的话唠声还在喋喋不休：“怎么？你不掏钱，难不成要让我掏？”
“你搞搞清楚，我可是你顶头上司！在公门里，官大一级可是要压死人的！”
……
终究，许哲还是受不了王九七那张说起来，便没完没了的嘴，转过身去开口：“东叔，瞧这家人可怜，二两银子，我们替他们出了吧。”
索性，二两银子也不算多。
正在旁边瞧着戏的王东，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戏份，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拿出了二两银子。
李锦和小莹莹在旁边站着，显得有几分蔫巴，在这位一刀斩出片青天的冷面不良帅面前，他们都有些拘谨！
“谢谢官爷！”
“谢谢两位官爷！”
枯瘦妇人朝着许哲和王东的方向连连叩拜，感激涕淋：“两位官爷的大恩大德，我跟当家的这辈子都会记得的！”
“我们在家里给两位官爷立长胜牌，日日供奉！”
“用得着你在这儿做好人？”
王九七却是冷哼一声，踏开门，转身就走！
这是图什么呢？
许哲心下无语，也不理妇人的叩拜，转身便走，就在此时，许哲耳边再次听到了话唠声。
“还不让你那几个小跟班赶紧走？”
“看不出，我这是有天大的事要交代给你？”
“这点儿眼色都没有？”
深吸了口气，平复下略有些激荡的情绪，就连之前将他丢出许家大门的许戍，都没能让他这般的生气！
瞧着王九七那张削瘦的脸，没来由地便有些想打他！
“东叔，你们先回去吧！”
“好！”
王东三人如释重负，匆匆离开，好像跟这位冷面不良帅多待一秒，都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许哲看着他们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却又不敢拆穿王九七背地里是个话唠的事，也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走后，许哲耳边那些纷杂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他们一个人在前面走，另一个人跟走后面，虽然一直没发出什么声音，却聊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位位高权重的不良帅，其实很年轻，如今也是未到而立的年纪，和许哲的哥哥一般大。
那位同父异母，却显得很是普通的哥哥。
出奇的，王九七和那个普通的哥哥很熟悉，言语之间，全是他们年幼时结伴玩耍的琐事；此时，许哲才明白，王九七对自己的那些提点，大约便是源于这里了。
可是，他和那个普通的大哥，的确不太熟悉，所以便一路沉默着。
“可惜，他死在了阳关……”
这句话说完，王九七也沉默了许多，似是把积攒了许久的话一口气说完，便又想不起该说什么。
隔了很久，话唠声才再次响起，声音却是变得有些沉重了：“年前阳关的妖族生乱时，便有准备去那里看看，可城东生了事，我便脱不开身；所以向县令大人举荐了你的父兄，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他们去了；然后，他们死在了哪儿！”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去的人是我，会不会死的人，便是我了。”
许哲脚步顿了片刻，便又继续跟着走，父亲许文怀是青瑶六扇门的掌令，大哥也是一方捕头，支援阳关本来就是他们分内之事，所以他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周折。
“我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不会！”
“当初生事的目的，便是将我拖在青瑶，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你的父兄！”
“许家？”
一路来，许哲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仅仅只有两个字，冰冰凉凉。
“对！许家！”
话唠声里透出来几分赞赏之意：“如果一个案子没有头绪，就去找那些从这件事里得利的人，谁得利最大，那必然是在其中做了许多事情的，毕竟，这天上是从来都不会掉馅饼的。”
“但你父兄的死，虽然许远山得利极大，但在其中得了大利的人，却不止他一个；王家，青帮，六扇门的新掌令，你那个不声不响的三叔，哪个又不是吃得盆满钵满？”
“你父兄死在了阳关，所以我手上的线索极少，我没办法去阳关质问那位大将军，便只能从最简单的地方查起。”
说到这，王九七推开了一扇门，那是城东的一处极普通的宅子。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很好奇，不良人的衙门究竟在什么地方，官府所有的机构，如县衙，六扇门，城防军等，都有自己专门的衙门，只有不良人，没人知道这帮老鼠躲在什么地方。
宅子里杂草丛生，十几个人在里面坐着卧着，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剔牙，也有的在生火做饭。
因为这些人，院子里便生了些烟火气。
“老大！”
“大帅！”
“六爷！”
……
在参差不齐的声音里，十数个人全都叮铃咣当地站起来，那位正烧火的厨子以其身，硕大的肚子撞倒了锅，辛苦许久的晚饭又没了着落。
看那肥硕的身材，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个关系户。
看着自己这些兵，王九七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理他们，带着许哲便走进坐北朝南的正屋。
“头儿，六爷不是去红花宴上了？”
撞到了锅的胖子看着许哲一整张大脸上，写满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真的有什么人瞎了眼，来咱们这儿？”
一个独眼的老鬼不屑道随口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罢，恐怕是老大在路边随便忽悠过来的，你也不想想，登上红花榜的人，谁愿意上咱们这儿来？”
“老大去了红花宴这么多次，你看他什么时候带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