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漫江

    “娃儿，要不先回去暖暖吧，这天越来越糟了，往年这时节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雪的。”老渔夫披着蓑衣，将家里唯一一件棉衣给白荼披上，劝道。

    “不了，爷爷，您快回家吧，这雪不过下了一天就已经没过脚踝了，您年纪大了，身子骨受不了的。”白荼将棉衣取下，一边反过来劝说老人，一边要为老人披上。

    “胡闹！老头子活了六十有六了，也算够本！你要是觉得过意的去，老头我今个儿就在这儿陪你一起等！”老渔夫很生气，将棉衣抢过，又给白荼披上，他气这孩子不好好爱惜自己，白荼哪里是在等他哥哥，他是在惩罚自己，真按白荼所说，那孩子的伤势，再加上被六扇门的大人们抓捕，很难活下来，白荼只是在怪自己。

    白荼确实在怪自己，当局者迷，他深信大哥没有死，然而他心底却充满了痛恨，白荼啊白荼！为什么你这么弱小，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谁都帮不了！你个废物！

    白雪皑皑，雪借风势，漫天飞舞，很快，便遮住了整片天空，连带着那浮在江面的雪花，天地一色，俱白矣。

    照这么个下法，要不了多久，江面就会结冰，再不回去，他两个都要被雪埋在江边。

    “爷爷，您快回去吧！”白荼心中急切，他这条命早就该到阴曹去了，但爷爷是好人，要活着。

    “你想死在这儿吗！”老渔夫冲着白荼的后脑就是一巴掌，他恨铁不成钢的怒喝。

    白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脑瓜子嗡嗡作响，老渔夫大手一挥，揪住后颈，一把拎起白荼，别说，这几十年的渔夫没白当，那如老虬般的胳膊相当有力，白荼像是小鸡仔子一样被老人轻松的抓着。

    “别以为老头子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大哥若知道你这么糟践自己，他便是死了，也要被你气活！”老渔夫骂骂咧咧提溜着白荼往自家的小破茅草屋走去，因住在江边，倒也不远。

    这年头，天象古怪的很，老天似乎在惩罚大魏一般，连绵不绝的天灾人祸，如若不把这个腐朽的王朝折腾散架誓不罢休。

    老渔夫深深吐出一口热气，“你要是真的在乎你大哥，就别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好好活着，活出光彩来，这才不辜负他。”

    白荼听了这话，怔怔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好活着，对啊，当时大哥说什么来着？保护好自己，那自己在做什么呢！自怨自艾，这么下去有什么用！

    大哥说的对，我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机会找到大哥，为大哥报仇。

    雪漫江，埋尽千山恨。江上雪，融于二月春。

    白荼还是个孩子，但这一刻起，他终于不再是单纯的孩子了，命运注定，所有他爱的，爱他的，都将离去。

    “爷爷，放我下来吧，我不会在做蠢事了。”白荼心平气和，缓缓说道。

    老渔夫略显诧异，这年龄的孩子大多死心眼，认定的事，谁劝都没用，他却没有想到白荼这么快就想通了。

    老渔夫将白荼轻轻着地，问：“真想通了？”

    “我还是会一直等，但我不会在伤害自己了，这不是男子汉，这样大哥不会开心的！”白荼坚定不移的抬头直视着老人，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却就是不落下来。

    “哈哈哈！真是个傻小子！”老渔夫大手一挥，笑说。“把眼里的泪擦擦，待会儿结冰了。”

    “才没哭呢，大哥说了，我是男子汉了，我才不哭。”白荼急忙擦了擦泪，撇着嘴说。

    “好好好，没哭，待会儿爷爷给你烤鱼吃怎么样？”老渔夫哭笑不得，安慰道。

    “要两条！”

    “这么贪心？不行！就一条，这雪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呢，以后不吃啦？”

    “好吧。”

    白荼略有失望，但爷爷说的对，前些天捕鱼，捞起来的鱼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腌了这些，起码要挨过这个冬天再说。

    即便是老渔夫这种闲散于野，超然世外的人，也隐隐察觉，天下，要乱了。

    白荼被老渔夫牵着，并排走着。

    人活着，就是不断的相遇，然后离别，接着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死去，这其中注定充斥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