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家5
江瑾星这话一出口,师盈就不再说他了,只是担忧地看向南半见,“那南先生还要回去参加交流会的吧,会不会影响到您?”
“别用敬语,太生分了,大家都是同龄人不要称呼得那么拘谨。”南半见解开袖扣把袖子往上折起,“交流会也没有我什么事,我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具体有没有全程参加谁又会在意呢。”
江瑾星盘腿坐着,手肘靠在腿上,掌心托着弧度优美的下颚,他的脸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带着股放荡,笑起来更甚,“你这话说的,这屋子里的可都是几个家族被勒令禁止碰玄学的人,想参加交流会都参加不了呢。”
“为什么被禁止?”黑发青年随口询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生下来就不许,不管我怎么问我爸从来不跟我说为什么。”江瑾星摊开手耸肩,“这不挺好的吗,我只用每天吃喝拉撒睡,负责逍遥快活就好了。”
南半见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师盈。
师盈:“我家也是这样的。”
这时蒋灵端着热好的两盘菜过来,身后是包了两件啤酒的蒋逸。
“你们居然在聊这么扫兴的话题!”蒋灵把盘子放下,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我家里倒是给我说了一些,好像是说什么天师算卦,说我和我哥学不得玄学,不然会遭大难,为了避免我哥和我在家族里待久了无师自通,小时候都是把我们兄妹两丢进山里由老仆人带着,现在都没什么机会进本家的大门呢。”
“真是奇怪的理由,不过也理解,毕竟学玄学的对卦象最是深信不疑。”南半见掀起眼皮,十分自然地把话题引到对面一直没说话的孟顾章身上,“那请问孟二少家也是如此吗?”
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的孟顾章还是有些被吓到,他听到南半见叫他就像听见鬼来催命一样害怕。
“我家……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原因。”
“这样啊。”南半见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说起来衙城离凌州这么远,孟二少怎么会想到来这里买房子,还是这么偏僻的一个老城区?”
孟顾章的喉结上下滚动,不自禁地避免与南半见对视,“我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买下这里了,可能是图好玩吧,毕竟在家里不受待见,就总想离那里远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确实是,有时候我也会很想离开南家本家那个大木房子。”南半见听后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伸手拍拍孟顾章的肩,“所以得靠自己变现状呀,比如偷偷学点阴阳术什么的。”
“呃……可是那些书上面的字每一个都看得懂,和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呀。”被黑发青年拍到的肩膀感觉一阵发凉,孟顾章忙不迭装作侧身和南半见面对面说话的样子将自己的肩膀解救出来。
“看不懂没关系呀,我这么个大玄学家在这里还不能教你们几个小菜鸟点本事吗?”南半见眯眼笑的时候特别有阳光活力,看上去像个刚刚踏入大学校园的纯情男大学生。
端的是一脸人畜无害。
“这有什么好学的,那帮老头子不让我学就不学呗,我还偷偷学,搞得我多稀罕一样。”江瑾星抠开一听雪花啤,翘着腿喝上一口。
江小公子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嘴上说着不稀罕,眼睛却早就在放光了。
“你又空腹喝酒!”正巧师盈他们热完了饭菜,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师盈娇嗔着就要去夺江瑾星的酒。
“哎呦我的姑奶奶,”江瑾星忙把酒放下,免得争抢下弄得满地都是,他们这几个虽然不说从小锦衣玉食,但是也算是个四体不勤的,把这小洋楼上下扫一遍都要管一个星期才扫第二次,酒打在地上还了得,“我出来之前在家里吃过饭的,今天我家招待客人呢,你忘了?”
他这么一说师盈才想起来这回事,小脸顿时尴尬得发红。
“好了好了,坐下吃饭吧,你们也等挺久了,早就饿了吧?”江瑾星虚扶着师盈的肩膀将她推到座位上坐好。
“来,你多喝点,把你今天哭出去的眼泪都补回来。”蒋逸连开四听雪花啤放到妹妹蒋灵跟前。
蒋灵眼睛还红着,鼻子也因为用纸擦了太多次而泛红,她睁大眼睛瞪着蒋逸,秉承兄友妹恭的教义给他开了六听,“一天要喝八杯水,我看哥你今天才喝了两杯,这六听雪花给你补上,不够还有!”
蒋逸:“嘿,你就是再来十二瓶啤的都灌不醉我!”
江瑾星却突然拎着两瓶茅台从厨房里出来,“好小子,谁拿我茅台炒菜?!”
蒋灵:“哎!这可不怪我盈盈姐,怪你们没买料酒!”
江瑾星:“我可没说要追究责任啊,你别挑拨离间!”
蒋灵一把抱住师盈的胳膊,“盈盈姐你看他,今天他敢凶我明天他就敢动手打女人了,会打女人的男人可要不得!”
“你在胡说什么!还没喝就醉了吗!”江瑾星更凶两分。
餐桌上有蒋家兄妹和江瑾星在就不会冷场,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吵闹,师盈虽然话不多,却是个很好的中和剂,他们让南半见一个新加入进来的个体也不会感到融不进去。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很愉快,当然,孟二少除外。
孟顾章就像是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频繁搞一些小动作,也没怎么和江瑾星他们说话。
南半见本以为这是孟二少爷见了他心里有鬼所以这样,后来加上了他们几个的微信之后师盈告诉他孟顾章平时也是这个样子,还让他不要介意。
黑发青年垂眸看着师盈清澈单纯的眼睛,心中某个答案越发明晰,笑着说了声并不在意后又继续和他们玩。
这几位少爷小姐都是心思纯净的人,南半见很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那是一种心理和精神上都能得到愉悦的洗涤。
六个年轻人玩到凌晨三点,主要是在等江瑾星和蒋逸这两个白酒啤酒混着喝然后耍酒疯的家伙闹累。
大家都喝了酒,便也决定都不回家了,就在小洋楼里睡一晚。
小洋楼的房间很充足,南半见虽然来的突然,也还是有干净房间给他睡的。
“这里就是阿瑾的房间了。”师盈在前面带路,南半见在后面半抗半扶着江瑾星,这溜鬼一直在哭,嘤嘤嘤地吵人的很,被喝酒上头的南半见贴了张符纸在嘴巴上。
终于把醉鬼安置好了,南半见走进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准备先把身上的酒气洗掉。
小洋楼说小也不小,每间卧室都是主卧的配置,不仅家具齐全能在空余位置摆一张小茶几,还设有单独的卫生间。
床单被罩虽然不是新换的,却也胜在干净,南半见没有洁癖,不挑。
“咔哒。”黑发青年将恶鬼放到柔软的枕头上后走进卫生间反锁了门。
本来并不打算看人洗澡的恶鬼一听到这声音,浑身的反骨都在叫嚣着进去看看。
恶鬼果断顺从自己的内心,变回人形飘过去准备直接穿门而入。
指尖碰到玻璃门的瞬间被一阵电流打中,苍白的手指顿时黑了一截。
“……”恶鬼盯着逐渐褪去黑色恢复苍白的指尖,眼中笑意也跟着褪去。
卫生间里的水声没有停,里面洗澡的青年也似乎没有发现恶鬼此刻的行径。
南半见其实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罢了,虽然他跟风缙云坦诚相见的次数也不少,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之后他的确会少有地感到羞涩。
十分钟后,南半见擦着头发拉开门,一直守在门外的恶鬼立马像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黏上来,冰凉的灵体贴在还散发着水汽的灼热身躯上。
两人此时的体温差就显得风缙云实在太冰了,南半见没忍住推了推他,“起开,你身上冰死了,别给我抱感冒了。”
恶鬼没有说话,他直接动手了。
冰凉的手死死扣住黑发青年的下巴,捏得青年发出一声轻嘶,旋即被恶鬼咬住嘴唇拨开牙齿侵入口腔。
这一次的亲吻……不,这也许该叫撕咬,完全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吻中尽是恶鬼偏执的占有和疯狂的侵略,用想要在南半见身上留下印记的力度在啃着他的嘴皮子。
铁锈味的腥气很快在两人交缠的口齿中范散开来,不讲道理的恶鬼还夺走了南半见赖以生存的空气,使得对方因为缺氧而逐渐脱力,只能倚靠在他怀里。
许久,风缙云终于松开南半见。
重获生命必须品的南半见瘫软在他怀里不住地喘息着。
“对不起,半见。”风缙云将他抱起来,一只手托着南半见臀部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恶鬼将黑发青年轻轻放到床铺上,大拇指拂过对方被自己啃咬得红肿的嘴唇。
恶鬼心里很满意,不过他得装出一副后悔心疼的模样来。
因为可爱的弟弟记忆中的风缙云不会做出这样失控伤害他的事情。
“弄疼你了?”风缙云也躺下来,伸出手抱着南半见,温柔地抚慰着对方,“我很抱歉,这段时间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下午还把你那位姓楚的朋友吓跑了,下次还是不要带我出来了吧。”
南半见慢慢顺了气,伸出一只手与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十指相扣,“不疼,而且吓到楚衍也没关系的,我跟他还算不上是朋友,再说了,把你一个人放在江家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不会安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半见这么说,我很开心。”风缙云用下巴蹭蹭南半见发顶,“今天半见交了很多新朋友,你也要教他们阴阳术吗?”
不可以,你怎么能将他们与我放在同一位置。风缙云心底生出阴暗想法,如果他还有心跳和呼吸的话,现在一定会被南半见发现他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可惜的是他早就没有这东西了,唯一能看出情绪的眼睛现在南半见也看不见。
“生气了吗?”南半见捏捏风缙云冰凉的手指尖,又冷又硬,毫无生气。
“……”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小孩过于敏锐,也太过了解他,恶鬼安静片刻,面无表情地苦笑一声,“是有些生气,现在这个模样嫉妒心比以前重很多。”
“负面情绪确实不容易克制。”南半见额头抵在他心口,那里平静无波且相当冷硬,有时候南半见也会天真地想,既然风缙云成了恶鬼还可以保持长时间的理智,那是不是可以帮他找全身体之后把魂魄塞进去,使点技巧还可以让他像复活了一样重新拥有心跳呼吸和温度。
可南半见又比谁都清楚,找全尸身并将其恢复之后与之相对的魂会自动吸附回肉身,变成恶鬼的魂加上化煞成青尸的体融合之后得是什么样的凶邪?
那可不是南半见用几张符纸拴着就能牵制得住的存在。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南半见抬起空闲的右手抚上风缙云漂亮的脸蛋,指腹轻轻摩擦,“我能感受到你的大部分情绪,也能猜到你在想些什么。”
风缙云低头垂眸,温柔地望着怀里的青年。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和虚胖他们,去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过一辈子。”南半见与风缙云对视,诉说着只能与他听的誓言。
“你就不怕被我这只恶鬼给吃了?”风缙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
南半见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这个问题了,自从两人前几天重逢以来风缙云除了在床上之外就一直在向南半见示弱,当初更是一上来就要跟他签订鬼契受他控制,后面更是温良无害乖巧听话,种种行为放在他们恶鬼圈子里都要被除名。
南半见默默在心里思考。
现在看来许是南半见在何家时明知道棺材里面就是风缙云却没有打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还有南鑫鹏开馆时候他扭头的反应太大,让风缙云觉得南半见无法接受变成恶鬼的自己。
南半见也问过自己,他真的接受不了风缙云变成恶鬼的事实吗?
他能接受。
在何家没有第一时间开棺查看是因为有个虞月半还在,他自己可以不怕死,但是不能把别人的命不当命。他能在南鑫鹏摁着他逼他去看风缙云尸首的时候一个细节不落地将棺材里的头颅尽收眼底,也能以平常心对待在自己面前胡乱变换形态的风缙云。
就算风缙云变成再凶狠的厉鬼,他始终是南半见深爱的人。
是他四年前未能述之于口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