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家3
“逆子！你们在做什么！”一名中年男子推开围观群众，吹胡子瞪眼地走到争吵的二人中间，他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此时此刻，无论这个中年男人有多么的油腻和凶神恶煞，既然他出现在这里，能够打破这个僵局，能解救南半见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他就和虚胖一样可爱……
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突然抬起手，给了楚衍一个大大的耳光。
……个屁。
南半见委实不理解这样更加丢人现眼的行为。
“给你哥道歉！”中年男人不问是非，将瘦猴护在身后。
这一巴掌下手极狠，好像他打的是个拿刀捅死他儿子的凶手。
楚衍英俊的脸蛋高高肿起五个手指印，咬着下唇垂眸不语。
一个无法给家族带来利益的饭桶，就是这样的待遇，本来没想要在南前辈面前丢脸的。楚衍眨眨眼，转眸看到南半见阴沉的脸色，更加觉得自己给人惹了麻烦。
楚衍：“对不……”
“不好意思啊，请问您是？”黑发青年突然捂住楚衍的嘴巴，对中年男人露出标准职业假笑。
方才光顾着生楚衍那小子的气，瘦猴的父亲楚洪波还没注意细看旁边这个明显也处于议论中心的黑发青年一眼。
眼前的青年全身除了黑就是白，纯粹的黑和纯粹的白在他身上互不相融又完美适配在一起，矛盾又夺目，再加上他本身身材高挑的原因，这么挡在楚衍面前居然给楚洪波一种很难抵挡的压迫感。
楚洪波将黑发青年上上下下看了四五遍，终于将面前青年的容貌和名字对应起来，甚确定地问到：“你是……南半见？”
“嗯哼。”黑发青年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什么，他居然是南半见？”
“刚才听到那个小伙子叫他南前辈我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天呐他这么年轻的吗？”
“怎么不年轻，人家今年才十八岁好不好？”
“啊？不是传闻他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头吗？”
“什么，什么？南半见不是个女的吗？”
讨论的焦点瞬间转移到南半见一个人身上，看好戏的表情通通变成了震惊和好奇，站得比较后面的甚至伸长了脖子看。
“快让开，让我看看六年前炸掉了一整个山头的大能！”
“你别挤呀，离太近了被他的阴阳眼看了一眼会被鬼怪缠身的！”
南半见本人：“……”
这些谣言都是从哪传出来的！
“哎呀，居然是南半见先生，刚才吓到您没有，家里孩子不懂事，请您不要往心里去。”中年男人如川剧变脸一样从横眉冷对变成小心翼翼的谄媚，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楚家的二当家，这是我的名片。”
南半见放下捂着楚衍嘴巴的手，两指夹住卡片收回来瞅了眼，“哦，楚洪波先生，令郎刚才真是吓我好大一跳，所以快道歉吧。”
楚洪波：“？”他就是客气一下，但是南半见主动说了他又不敢不让儿子道歉。
楚洪波：“宝书，快给人家道歉。”
被叫到名字的瘦猴诧异地看了眼南半见，又诧异地看了看自家爹。
他自然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了，晓得这个南半见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可是向来被家里娇纵惯了的楚宝书还从来没有给谁道歉过。
楚宝书拧着劲不肯低头，楚洪波一看就知道这从来都以自我为中心喜欢惹人注目的小子今天被别人抢了风头胜负欲作祟不肯放低姿态。
要是其他人楚洪波也就应付两句过去了，但是南家是玄学界的供货大头，哪怕现在南家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也不是他们家能得罪的起的。
“南半见先生，犬子不知礼数，便由我替他道歉罢，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楚洪波上前一步，对南半见抱拳赔笑。
南半见却没说原不原谅，淡淡回首看向身后的楚衍，“他道歉了，你是否选择原谅他？”
“……啊？”楚衍要被南半见奇怪的行事作风给震傻了。
看他一脸痴傻，南半见眼底闪过一丝嫌弃，转头回复楚洪波：“他不接受你的道歉，就这样吧。”
说罢，南半见拉着楚衍往回走，堵在走廊上的客人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楚洪波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脸上情绪变化莫测。
“啧，拽什么，南家迟早也要玩完。”楚洪波神色阴暗，盯着南半见的背影低声咒骂。
因为这边闹事很多人没及时到正庭，江家派了几个佣人来唤客人们去用膳，众人瞬间又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往正庭走。
——
南半见拉着楚衍回了自己的房间，让人在客厅里坐好。
“一会我去给你找个冰袋来，你这个样子没法去吃饭了，先在客房里待着吧。”
“可是……”楚衍十分局促地坐在椅子里，总觉得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几乎要将他洞穿，那是狩猎者发现有其他生物闯入自己领地的无声威胁，“这里是南前辈的房间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南半见垂眸看他，余光锁定在某个团子上。
恶鬼团子突然变得很冰，西装布料无法阻挡这种寒冷，南半见的心跳都被冻得缓慢了些。
如坐针毡的楚衍突然蹦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走出南半见的房间，“不用了南前辈，刚才谢谢你给我解围，帮我跟江家的佣人们说一声把晚饭和冰袋送到我房间里就好了，不麻烦前辈亲自送来！”
看着萨摩耶夹着尾巴逃跑的模样，南半见认真地思考片刻，目光锁定罪魁祸首，“你吓他做什么呢？”
恶鬼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做出无辜的模样。
“算了，先去吃饭吧。”黑发青年看上去毫不在意答案，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
黑雾团子从口袋里钻出，讨好地蹭蹭南半见的脸颊。
南半见安抚地拍拍冰冰凉凉的小团子，只要风缙云不抽风，这小东西夏天带着还是很凉快的。
等到南半见溜达到正庭，其他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一只脚刚踏过那扇不透光的门扉，正庭中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南半见就像从黑暗里走出的鬼魅一样，明明悄无声息，却又夺人耳目。
黑发青年抬头的时候顺便扫了一圈正庭，原本空旷的正庭现在摆着六排相对的小案桌，客人们坐在案桌后的小垫子上两两相对，江家的那位山羊胡子小老头坐在主位，就位于江霞雕像的下方。
“不好意思，来晚了。”南半见勾起笑容，引得不少女性发出承受不住的吸气声，胆子大的直接用眼神暗中示意南半见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
“半见小友，别来无恙。”山羊胡子捋着他白花花的胡子和南半见打招呼，伸出手比向自己左手下方的第五个空位，“你是江家特邀的客人，老朽给你留了位置，请入座罢。”
南半见微挑眉梢：“不敢当。”
山羊胡子老头给南半见留的位置对于南半见来说算不上有多好，右手边是江家的长辈，左手边是个坐得东倒西歪的大少爷，对面也是个中年人，就连那位大少爷的左边一个位置也还是个老头，南半见最怕被中老年人夹在中间了。
南半见从雕像后面绕过去入座，桌上摆着米饭、热汤和几道小菜，很中规中矩的一顿晚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比如下毒，或者吃出一只蛊虫来。
想着想着，南半见筷子一顿，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吃个饭都这么疑神疑鬼起来。
他的停顿立刻引起了周围中老年人的注意力。
“小友，不和胃口吗？”右边的老头问到。
“刚才不是吃得好好的，难道吃着什么沙子头发了？”对面的老头皱着眉，看眼神应该是在想自家的佣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就连左边的左边那位老头都扭头来看。
对待非自家长辈的中老年人，南半见就不太有耐心，随口诌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就算了。
一席饭毕，山羊胡子作为家主又表达了一番对他们能够来此的感激之情，以及江家有什么娱乐设施可供年轻人玩耍诸如此类的废话，才终于放众人散去。
“嘿，兄弟，一起去玩？”席散之后，之前坐在南半见左侧的大少爷走了过来，他停在距离南半见两步远的左前方，双手抱胸略微歪着头不错眼地望着南半见。
“好啊。”黑发青年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大少爷仿佛顺了毛的猫，眼里的冷漠和考量瞬间消了大半，一脸矜骄地伸出手：“江瑾星，很高兴认识你。”
“南半见。”黑发青年握住大少爷的手，上前半步，“久闻江小公子大名。”
在玄学界出名的无非两种人，要么能力超群扬名立万，要么不学无术臭名昭著。
江瑾星就是后者。
圈内都传闻江瑾星生在玄学世家不仅不信不学，还曾经当众辱骂张天算，跟圈外的狐朋狗友说都是神棍的把戏和骗人钱财的幌子，除此之外对于这位江小公子的感情史传得也极其丰富多彩，还有传闻他有制作人面鼓的癖好。
不过稍微联想一下自己，南半见便觉得传闻不可信，毕竟他自己就已经被传得雌雄莫辨神秘莫测了。
流言蜚语，实在可怕。
江瑾星皱眉后退半步，摆摆手让南半见跟上自己。
不喜欢拐弯抹角，需要保持一米以上安全社交距离，有些趾高气扬，不过看上去像个和楚衍一样没长心眼的。
这是南半见对江瑾星的第一印象。
南半见吩咐了佣人给楚衍送饭之后便跟上江家小少爷的步伐。
“楚衍？你跟楚家的人很熟？”江瑾星为了保持距离脚程略比南半见快半步，听到身后的青年跟佣人说话，不免多问一嘴。
“不熟。”南半见实话实说，“他粘着我罢了，我还让他帮我带着小孩呢，多关照一点而已。”
江瑾星一愣，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南半见此人，毕竟黑发青年实在太过优秀，没有哪个同龄人没有被拿来比较过的。
年轻人哪有甘心自己被比得一无是处的，尤其是江瑾星这样不蒸馒头争口气的男人，私底下其实打听了不少，今天活的南半见就在自己面前，跟他交朋友后自己了解到的肯定比道听途说的更具有真实性。
因为江瑾星本人也深知造谣多么误人。
江瑾星：“他给你带孩子……你都有孩子了？”
“噗，不是我的。”南半见捂嘴轻笑一声，“也算是我的。”
江瑾星：“？”
“怎么，你没打听过我，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南半见挑眉看他。
黑发青年挑眉的时候很好看，尤其是单挑眉的时候特别帅气，江瑾星一个男的都不免生出一股想多逗他挑挑眉毛的冲动来。
“自然听说过，”江瑾星一边说一边引着南半见拐了个弯，“不过像我们两这种人，最信不得就是听说二字吧？”
江家所有的建筑风格和样式都一模一样，南半见跟着江瑾星走了半天看见的都是一样的房屋，要不是天上星宿位置有变动，他都要怀疑江瑾星在带他原地兜圈子了。
南半见收回目光，正眼重新审视一遍这位江小公子。
“的确，听说二字，最是误人。”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南半见有些好奇这个家设计成这个鬼样子，他们江家人怎么分辨自己走到什么地方。
“你也觉得这设计很反人类吧？”一路的交谈下来，江瑾星和南半见之间的距离从两步远拉近到了一步，这是江小公子最大的让步。
江瑾星走到一处墙角，挥手让南半见过来，指着墙角用石头划出来的剪头说：“我在这家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了我都得靠着标记才能找到路，看看标记才知道自己下一个路口要往哪去才能回我的别院、去家里的温泉、出这个家的大门、去娱乐四合院还有车库。”
“其他人怎么走我不知道，不过大部分都是和你一样看星象。”
南半见微微一笑，“你居然还知道看星象这事，怎么就确定我在看星象？”
江瑾星下巴微抬，斜睨黑发青年，“因为你们抬头看星星的时候会固定观察那么北斗七星和北极星，这个姿势很明显。”
“很明显啊……”南半见托着下巴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个无用的习惯可以改掉。看样子你也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对玄学一无所知还很反感的样子。”
江瑾星：“你不是才说不信传闻吗！”
江小公子对南半见怒目而视，像一只炸毛的布偶猫。
南半见非常熟练地顺毛：“我没信，我这不是在征求你本人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