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来到医院
三个人拿着单子又来到医生面前。
还是早上那个头发稀疏,戴着宽边眼镜的女大夫,接待了他们。
看完,她推了一下眼镜,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三个人,说,“病人和老头先出去一下。”
杨宏斌往前迈了一步说,“大夫,没事你说吧,我想知道结果。”
“怀疑是肝癌,最好去大城市做进一步检查。”
“大夫,不能吧,你再好好看看,我弟他那么年轻,大夫。”
“就是啊大夫,我儿子还不到四十岁。”
杨宏斌不记得大夫跟哥哥又说了什么,他一瘸一拐地出房间。
“癌”这个词,像魔鬼一样占据了他的脑子。
他全身颤抖,不敢说话,更不敢看父亲。
尽量转移注意力,不要失态,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低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耷拉在腿的两侧,盯着前排座椅。
杨宏斌心脏跳的厉害,他想到了死。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年纪轻轻,就被命运判了死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无助和发慌。
突然希望发生奇迹,这一切都是假的,像做梦一样,醒了就没事了。
可梦离他那么远,现在就在眼前,还无比清晰。
“你千万别上火,也许是误诊,我明天带你去大地方看看。”哥哥跑出来安慰道。
杨宏斌对哥哥颤抖的安慰没有反应,像在谈论天气样,没有用。
对刚才大夫给的结果更是毫无疑问。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只是不说而已。
他屏蔽了耳边所有的声音,又想到了死,浑身发抖。
女儿小美还那么小。
自己走了,宁静和孩子怎么生活。
他哭了,无声的眼泪夺眶而出。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他身边,慢吞吞地坐下来。
“回家把牛都卖了,商店也兑出去,让你哥领你去北京看看。”
杨洪斌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噼里啪啦地往裤子上掉。
书记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往外走。
顺着西边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杨宏斌望着父亲那不再挺拔的背影,心疼不已,五味杂陈。
这些年父亲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
老了老了,还没尽孝,又要让他为自己的身体忧心。
“呜呜……”他悲痛欲绝,把哥哥都弄哭了。
最后哥哥扶着他走出医院,来到街上 。
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他想,大家都没事,很健康的样子。
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偏偏自己会得病,杨宏斌开始抱怨起老天爷。
得病也没什么,死就死,他不怕,反正早晚都得死。
他怨的是,可爱的女儿才那么小,自己就病了。
抬头穿过人群,他望着西照下的天边,五光十色,灿烂迷人。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平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如从前在杏树沟无忧无虑的童年。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杨宏斌的心生生死死,起起落落,不断变换。
哥哥走得不快,陪着他。
太阳落山,天暗了下来,青石镇一下变得灰突突,死气沉沉。
他和父亲来到哥哥家。
一脸痛苦的表情难以躲避嫂子敏锐的眼睛。
“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嫂子质问道,声音中带着气愤。
辛宏斌看了哥哥一眼,好像在求助。
让嫂子别说了,他不想再解释,因为大夫也是这样训他的。
“做饭吧,爸和宏斌都饿了。”
一个小时之后,饭好了。
杨宏军帮媳妇把饭菜端上桌。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压抑。
只有两个天真的孩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撒尿,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
杨宏军吃了两口,偷瞄着弟弟。
只见他坐直身体,端着饭碗也不夹菜,也不看谁,眉头紧锁,张大嘴巴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痛苦的表情好像吃的不是米饭,吃石头子一样。
杨宏军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很难受。
怕被弟弟和父亲看见,只好把红红的眼圈埋在饭碗上。
吃过晚饭,杨宏斌一个人出来走走,哥哥本想陪他,被拒绝了,他想静静。
夜晚的风还在吹,昏黄的月光,让人分不清远处物体。
白天热闹喧哗的街道,此刻安安静静。
杨宏斌往前走了一会,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返回到哥哥家。
来到门口,他没进屋,坐在大门外的一块木头上。
坐好后,他下意识的总把手放在右腹上,是的,那里面总是不舒服。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裤腰松了,衬衣也肥了,平躺在炕上,一下就摸能到自己的胯骨或者肋骨,那么明显。
而且嘴里时不时,还有一股腥味,这些他都没在意。
真正让他忧心的是,这几天,他时常感觉右腹往下一点,隐隐作痛。
他猜可能是头几天宁霞结婚,喝的有点勤。
停几天不喝酒好了,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
直到今天早上,他一醒来,就感觉嘴里有股腥味,流到嗓子眼,给自己呛醒。
所以一个人病的轻重,自己最知道。
杨宏斌望着夜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往后靠着石墙,发呆地望着忽明忽暗、时有时无的月影。
第二天,书记和杨宏斌回到家、回到杏树沟。
婆婆知道后,一边做饭一边掉眼泪。
宁静忍着泪水,悄悄地给丈夫送过来一个枕头,让他躺下休息。
出了屋,宁静来到冻实的小河边,泪流满面。
没想到杨宏斌病的这么重,她的天一下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