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晚饭时间到，今天的晚餐就只有三个人，谭潇潇、林柚一和梁阿姨。
梁阿姨见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感慨，“原来家里多热闹，轻竹一走，没有往常的热闹了。”
轻竹是林柚一的姐姐林轻竹，现在正在读研究生，不常回家里。
谭潇潇望着林柚一对面的座位，道：“她不在，家里也没那么吵，我也能清静。”
林柚一这个姐姐喜欢摇滚，组建了乐团，成天在二楼敲锣打鼓的。
梁阿姨还是觉得晚餐只有他们几个人吃太孤单了，“南萧出差很久了，他在也没那么冷清。”
林南萧是林柚一的哥哥，和林轻竹是双胞胎，从小学习天赋很强，十五岁跳级考上了大学，现在继承家里的医药企业，又要忙于博士毕业论文，成天找不着家。
谭潇潇视线一转，望着林南萧的位置，道：“他也是个不省心的，成天到处乱逛，回家就去做实验，在家看着心烦。”
梁阿姨张着嘴，到底没把家里最后一个人给说出去，谭潇潇和那位正在吵架。
一旁的林柚一坐在自己的儿童座椅上，他面前是梁阿姨煮的有点黏稠的粥，和一小碗蛋羹。
见谭潇潇神情有点落寞，拉着妈妈的手道：“妈妈，有柚柚陪你，不孤单哒！柚柚会每天给你讲故事，会乖乖听妈妈的话哒！”
谭潇潇嘴里说着不想念她另外两个孩子，实际上她很想念，担心林轻竹在外吃不好，担心林南萧工作太忙忘了休息，总是托梁阿姨给他们两个打电话寄东西过去。
明明这个家从前很热闹，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不难受落寞是不可能的。
还好有柚柚在。
谭潇潇摸着林柚一软塌塌的头发，笑意到达眼底，“有柚柚陪着妈妈，妈妈很开心。柚柚吃饭吧，要不要妈妈喂你？”
“不用哒，柚柚自己可以！”
林柚一觉得这么点小事情不必劳烦他漂亮的妈妈，他是个机器人，他可以的！
抓起面前的辅助勺，插进碗里，再捞起。
准备送进嘴里时，勺子里的白粥“啪叽”掉在桌子上。
林柚一有点懵，他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桌子上和人类一起吃东西过，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可现在，他像个笨蛋一样，连勺子都不会用。
林柚一眼睛里慢慢凝聚了雾气，他呆呆地盯着那坨被他掉在地上的白粥，小脑袋瓜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谭潇潇发现的时候，林柚一的嘴巴已经扁在一块儿了。
谭潇潇吓了一跳，连忙抱起林柚一问：“怎么了？”
林柚一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谭潇潇胸前的衣料，小声地道：“妈妈，窝四不四很笨笨？窝连饭饭都不会次，全都弄到桌子上了。”
“妈妈，对不起…”
谭潇潇松了口气，被林柚一的话逗弄得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怎么会笨呢？你才三岁半，不会吃饭很正常，你以前都需要妈妈喂。”
之前林柚一一直是由谭潇潇和梁阿姨喂给林柚一吃饭，谭潇潇觉得林柚一三岁了，可以试着独立吃，所以今天想试试他能不能一个人吃饭。
哪里知道，林柚一嫌弃自己太笨了，哭唧唧的在她怀里求安慰。
林柚一蹭在谭潇潇怀里，躲在妈妈怀里撒娇，“柚柚不会嗦发，嗦不清楚，柚柚也不会次饭饭，妈妈不会讨厌柚柚吗？”
“怎么会？”谭潇潇抱着林柚一，轻声细语地哄着，“妈妈最喜欢柚柚了，柚柚很听话，妈妈难过了也会安慰，柚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孩了。”
“真哒？”林柚一抬起小脑袋，大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谭潇潇。
小孩子的眼神纯真质朴，满满都是对谭潇潇的依赖。
谭潇潇被林柚一看得，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递给林柚一，“真的，妈妈不骗柚柚。”
林柚一全身暖意烘烘的，高兴地举着小手，“妈妈，窝也很稀番妈妈，真哒真哒。”
林柚一并不知道人类妈妈为什么会对他改观，他也并不知道他明明快要终止机器人的生命，为什么现在重新活了过来，还能够随意吃人类的东西。
他想去找自己的同类说说话，可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这顿饭，林柚一慢慢吃光了，他不想劳烦妈妈，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全部吃光了。
梁阿姨见状，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林柚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抽出桌面上的几张纸，试图帮梁阿姨弄干净桌面上。
人类不喜欢脏兮兮的小孩儿，他已经很小心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还是把桌子弄脏了。
“哎哟，我们柚柚现在长大了，会帮阿姨擦桌子了。”
林柚一的小手努力摩擦着桌面，嘴里“嘿咻嘿咻”地叫着，好像在做什么辛苦的工作。
他才三岁半，无论再怎么努力地摆弄，也做不到像大人那样，所以桌子只是看起来比刚才干净点。
“好啦，已经很干净啦，谢谢柚柚帮梁阿姨。”
“不用谢谢窝，这是窝应该做哒！”林柚一嘴巴非常甜，“梁姨姨辛苦啦，谢谢梁姨姨做的饭饭，柚柚吃得很香香！”
“梁姨姨有需要窝做哒，就告诉窝吧！我一定做好哒！”
哄得梁阿姨嘴巴就没放下过，一直在笑，“哎哟，柚柚这么会说话，真是太聪明了！梁阿姨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有需要我一定找柚柚。”
“好哒梁姨姨，窝走啦！”
“好哒。”
梁阿姨把林柚一抱下去，林柚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到谭潇潇身边去。
谭潇潇吃到一半接了个电话，一直说到现在。
谭潇潇在讲电话，林柚一就窝在她旁边，自己坐在地板上玩窗帘。
等到谭潇潇把电话挂断后，一把抱起林柚一，“九点多了，柚柚困吗？”
“不困不困，柚柚不困。”林柚一说完，下一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好意思地躲在谭潇潇怀里。
谭潇潇亲着林柚一的脑袋，“我们去洗香香，洗完妈妈带你睡觉觉。”
林柚一没有反应过来有不对劲的地方，开心地应道：“好哒！”
浴室里，浴池已经放好了水，整间浴室暖烘烘的。
谭潇潇把林柚一的上衣脱掉，再脱掉裤子和小裤裤，把林柚一准备抱进浴池时，林柚一才反应过来。
他“哇”地一下，紧紧抓住谭潇潇，整个小身板绷直，怎么也不肯到浴池里，嘴里不停地念叨：“不能碰水水，水水会死机，呜呜，妈妈四不四不稀番我了？呜呜，呜呜…”
做得再精密的机器人也会害怕水，尤其是满浴池的水。
林柚一拼命挣扎着抱住谭潇潇，伤心得眼眶又开始掉小珍珠，“妈妈，柚柚很乖乖，妈妈不要柚柚了吗？”
“呜呜呜，妈妈，柚柚以后会乖乖哒，真的会乖乖哒，球球妈妈不要丢下柚柚，呜呜…”
林柚一哭得很伤心，他的哭声不是姜昭那样震耳欲聋的，而是很小声地哭泣，像是要拼命抑制住。
这种哭声不惹人烦，却很让人心疼。
“妈妈怎么会不要柚柚？柚柚是妈妈的心头宝，没了柚柚，妈妈会天天伤心。”
谭潇潇抱着林柚一给他裹上浴巾，怕林柚一感冒，“柚柚，妈妈只是带你洗澡，并不是不要柚柚。”
林柚一的脑袋低得很下，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躲在谭潇潇怀里，嘴里叽里咕噜的，像是在抱怨，“可是、可是机器人最怕水水，妈妈要把窝放在水水里，不就是不要窝了吗？呜呜呜…”
谭潇潇轻轻叹息，哄着林柚一道：“不怕的，柚柚不是机器人，所以不怕的。”
“不对！柚柚就是机器人，柚柚每天都要葱电电…”林柚一声音越来越小，抽泣着鼻子非常难过地道：“妈妈最讨厌的就是机器人，妈妈最讨厌给窝葱电电，妈妈一直、一直都不稀番柚柚…”
林柚一更加努力缩成一个球，他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安全感的。
机器人的世界是永远不会被重视，他们的世界都是被人类买来买去，反复改造成他们喜欢的模样，用久了就会被无情抛弃。
所以林柚一一直牢记着人类喜欢的幼崽模样。
谭潇潇反复对林柚一说的喜欢，在林柚一心里还是存疑，对他来说谭潇潇的变化太快了，快到作为一个机器人而言，没有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转变思维。
谭潇潇见状，生怕刺激到林柚一，耐心地哄道：“好好，柚柚是机器人，世界上最可爱的机器人，妈妈喜欢机器人，机器人也可以碰水水了，妈妈带你洗澡澡好不好？”
林柚一抬起头，脸颊上还挂着小珍珠，问：“窝可以碰水水了？”
“当然可以了，柚柚不是问过妈妈是不是换皮肤了，妈妈请了最好的设计师帮你换了新皮肤，可以碰水水了。”
“真哒？”
“真的。”
林柚一紧绷的身体得到缓解，他直起身小心地碰了一下浴池中的水，没有察觉到身体特别的反应，渐渐地把整个胳膊都伸进水里。
“窝可以洗澡澡啦？”
“是的，柚柚可以洗澡澡了。”
得到肯定后，林柚一兴奋起来，“妈妈，柚柚想要电视机里，满水池的花瓣澡澡，可不可以？”
见林柚一没那么紧张了，谭潇潇彻底松口气，“可以，当然可以啦。”
“耶！”林柚一扑腾两下，滚进了浴池。
刚才哭鼻子的林柚一完全不见了，现在是可以洗花瓣澡的林柚一。
“妈妈，窝好开心心，妈妈帮窝换了皮皮可以洗澡澡了，再也不会被小朋友说臭烘烘啦！”
以前的林柚一一直被小朋友说臭烘烘的，满身都是机油的臭味，他也很想洗个香喷喷的澡。
谭潇潇别过头，躲着擦掉眼泪，再转回头，笑着道：“他们都是骗柚柚的，柚柚是最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