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中情
窗外飘起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熬过了冬至，小子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但是，随着他身体的好转，公主的心情又再次跌入低谷。
当初我们留在正德宫是为了伺机谋杀小子，给公子蛮报仇。而如今住在这里已有百日之久，许多事实却越来越偏离了我们当初的计划。以前的公子蛮，身份是假的不说，就连他的祖父和父亲，竟都是小子身边的重要人物，而且他们的态度都出奇地一致，认为假的公子蛮的确该死，那公主在这里留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难道是出于对小子的留恋吗？
“飞儿，你又在想什么？”小子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打断了公主的忧愁。
“啊，我，没想什么”，公主回过神来，挤出笑容，吞吞吐吐地说道，“或许是这几日老往你这复临殿跑，又是喂你吃饭，又是帮你尝药的，太累了，一时有些恍惚。”
小子半躺在榻上的身体顿时挺了起来，满眼关切地问道：“飞儿，你哪里不舒服了吗？让我看看。”
“没有，没有，你快躺下来吧，小心伤口。”公主急忙用双手按住小子的肩膀，细声细气地安慰小子，眼中含着嗔怪的神色，白了小子一眼。
小子虽然重新乖乖躺下了，但是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公主的脸。
他仔细端详着公主的面容，满是愧疚地说道：“飞儿，你在宫里从小就没有干过活，这金枝玉叶般的身体，岂可为我而整日消磨憔悴？”然后，又用眼神指了指旁边侍立的奴婢们，说：“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他们在，不会有问题的。”
公主扯开樱桃般的小嘴，用力地笑了笑，撒娇道：“你看，我好着呢，不用休息，再说了，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承担才能安心。要不然，心里总觉得欠你的。”
小子听完，似乎心情低落了一些，闭口沉默不语。
“你又怎么了？”公主用自己的手掌打了一下小子的手掌，略显生气地问道。
“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太多，你即便杀了我，也是应该的。”小子没有抬眼看公主，只是仰着头，微闭起眼睛，低声回答。
公主听完，也突然沉默不语。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到小子因为生气而略微粗重的呼吸之声。
几日以来两人之间因为互相关切对方的安危而显得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又跌至冰点。
“报！”
外面有寺人从大雪之中踏步而来，手中恭敬地端着一支信笺，在小子的寝殿门口驻足而立，等候召见。
小子即刻坐起身来，由身旁侍立的两位婢女搀扶着走下床榻，整理仪容，束好革带，走到大殿中央，挺身而立。
小子身边的锦衣寺人高声唤道：“入奏！”
外面冒雪而来的寺人身着褐色大氅，低头恭敬地走入殿内，由两旁的婢女摘去大氅，并将他手中的信笺接过，递到锦衣寺人手中，轻轻展开。
只听锦衣寺人大声念道：“郑公子蛮殿下千岁，小人今奉楚王之命，特将楚国美女二人，车马四驾，熊皮三张，黄金万两，锦帛万段，珠宝若干，送至公子地界，庚辰日即可抵达，还请公子笑纳。”
念毕，锦衣寺人将信笺收拢，双手递到小子面前。
小子没有接，只是点点头，让锦衣寺人收起。然后神情严肃地对送信的寺人说道：“咱们的人去山外迎接了吗？”
那寺人躬身答道：“禀正主，介将军已经带了一千人去山外等待，恭候楚国的使者了。”
“好！”小子说完，转身又对锦衣寺人说道：“无疾，传下去，让宫里安排盛筵，接待楚国使者一行。”
“是！”锦衣寺人低头应诺，之后，与褐衣寺人同时躬身退下。
小子又转身急忙回到内殿。
“飞儿，外面下大雪了，我们一起去外面赏雪如何？”小子满脸惊喜地向公主走来，那表情似乎已然忘记了自己身负重伤，反而像个孩童一般，只顾着叫公主去外面玩耍了。
公主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不快之中，低头坐在榻上，并不答话。
“飞儿”，小子站在公主对面，就像忘记了刚才两人之间的不快似的，继续催促道，“快走呀，你还愣着干嘛？一会儿这雪要是停了，可就没这么好看了。”
公主懒懒地抬起头来，看着小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有心思赏雪？”
小子欢快地答道：“外面的大雪下得似鹅毛一般，瓣瓣飘落，晶莹清透，以前这种时候，我总会想念飞儿小时候那毛茸茸的睫毛之下，那双扑闪扑闪的墨蓝色的大眼睛。今年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与你一同赏雪，瑞雪配佳人，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公主心中被触动了一下。
这些年来，她也总会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独自一人想念小子。因为当年小子被赶出王宫的时候，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冬季，所以，每到下雪天的时候，公主都会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害怕独自在外流浪的小子被冻死。
她心头一软，满眼柔情地看向小子，心中千头万绪，无语凝噎。
小子趁机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即刻就向殿外走去。
寝殿内的寺人和婢女们见此情景，则赶忙惊慌失措地取来小子和公主的熊皮大氅，竹制斗笠，鹿皮冬靴，又随手带上几个手炉，紧随其后，跟出了复临殿。
“正主，让贵人穿厚一些再去赏雪吧！”一位细长眼睛的婢女在雪中大声喊道。
小子这才从兴奋之中回过神来，停下匆匆的脚步，看着衣衫单薄的公主，像儿童一般抱歉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回头冷脸对着奴婢们说道：“拿过起来吧。”
奴婢们这才敢跑上前来，替小子和贵人穿衣服，换皮靴，戴斗笠。
“好了，你们回去吧，不必跟来。”小子穿好衣服之后，又冷冷拒绝了奴婢们的随侍。
雪越下越大。
小子带着公主缓缓走到复临殿后的一处院外小丘，牵着公主的手，顺着林间小路，拾级而上。
一眼望去，天地之间，苍山碧湖，全都不见，唯有白茫茫一片素净。
山里的飞鸟小兽也都踪迹全无，耳边静悄悄的，只听见雪落下来，打在头顶上，那沙沙沙沙的轻响，似恋人之间的私语一般，亲密柔和。
两人一路无话，只是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向前的深深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