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缘分已尽
“呜鸣，父亲，我想念我的父亲了。”九岁的公子蛮跪着匍匐在地，哭了起来。
“别哭啊，公子，你忘了你父亲说过的话吗 好男儿志在四方，为了家国大义，做出些个人牺牲又算得了什么”一旁的小子坐起来，拍着公子蛮的背，用男子汉独有的方式在安慰他。
经过昨日介仲将军的一番言辞，我和公主算是明白了，原来早在八年前的郑国王宫里，小子就曾暗示过“公子蛮”，要坚定地听从他父亲的教导，牺牲个人的享乐，而完成一个男子汉必须完成的任务。
那个所谓的“家国大义”，应当就是他们所说的复兴先太子华的应有的地位，保全他的儿子，也就是小子，以图将来谋取大业。
当时公子蛮所说的“想念父亲”，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介仲。因为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在人世，而且，就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正德宫之中，所以，当时九岁的公子蛮，是真实地想回到这里来，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
而小子的劝说，除了安慰之外，更多的也是在告诫那个假冒的公子蛮，不要忘记自己曾在父亲面前许下的誓言，不要因为懦弱而中途后悔，既然选择了一条曲折的路，就应当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那么，眼下，公主也不得不承认，小子说的是真的，他才是真正的公子蛮，先太子华的儿子，也就是她真正的堂兄。
公主瘫坐在软榻上，思索着这一切如梦幻般的事实，心中满是痛楚。
原来她曾经深爱的人，她愿意抛却所有荣华富贵，与他远走高飞的人，竟是一个假冒的公子。
一个从开始就用假身份欺骗自己的人，会用真心爱自己吗？
公主想去质问，但又不知该质问谁？泛滥的泪水在她那如桃花般妖娆的面庞上肆意流淌，我不禁心生怜悯，想要将她尽快从这份荒诞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主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乌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从前当我是一只黑猫的时候，曾被你亲手捏死，但当我再次转世，却又以小哑巴的身份继续来到你的身边伺候？”我用我的意念问询公主，想要勾起公主的好奇。
“为何？”公主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蛋回应我，她仰起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奇的神情之中又夹杂着一些漫不经心。
“在一个人死去的七日之内，他的灵魂其实依旧在这世间游荡，而且那个飘荡的灵魂可以清晰地感应到身边所有人真实的内心世界。”我继续认真地用意念告诉公主一些事实。
“你是说？”公主惊讶得脱口而出。
我急忙打断她，示意她不要开口讲话，以免外面的侍卫们听到。
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继续用意念告诉她：“当我作为一只猫死去的那个时刻，我看到了你内心真切的后悔之意，你从泥地里抱起我的尸体大哭的时候，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产生了感应，因为我对你，也同样恋恋不舍。”
“所以？”公主半信半疑地呢喃道。
“所以，在你我两个灵魂互相感应的那个刹那，我便不知不觉地转世成了一个男婴，降生在了王宫外面的一户贫苦人家，后来又被善良的姚妃遇到，再次把我收留到王宫，成为你身边的小哑巴童仆。”
“这？”公主疑惑道。
“这就是真正的因缘。”我说。
“所以，你想说的是？”公主怔怔地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发出她已经明白，但又不想承认的疑问。
我替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公子蛮也一样，他被杀害之后，灵魂也可以感应到你的不舍与悲痛，如果他与你同样恋恋不舍于这份感情，他的灵魂终会以其他的身份，转世来到你的身边。但如果他并不留恋这份感情，说明你们缘分已尽，他的下一世会去向另一个全新的地方，不会再以任何身份出现在你的世界之中。”
公主陷入了深思。
那个所谓的“公子蛮”，如果真的是在欺骗他，那他的灵魂只怕早已毫不留恋地去了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你是想让我忘了子蛮哥哥，对吗？你是想说，我对他的念念不忘，恋恋不舍，根本不值得，对吗？”公主灵魂深处发出更加悲愤的质问，眼中再次涌出汩汩泪水。
“主人，所谓的缘分，是两个灵魂共同祈愿的结果，而一个人单方面的念念不忘，根本不会带来任何意义上的因缘和合 。”我冷静地回应她，想让她早点摆脱执念，看清现实。
可她还在固执地摇晃着脑袋，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一切。
“飞儿！”
小子的声音突然轻飘飘地传了进来，随着公主寝室的帘幕被两个婢女纤细的手指从外面缓缓掀开，小子身着一袭白衣，挂着苍白的面色，翩然而入。
“小子？”公主立刻挺身而起，走上前去，带泪的脸上浮出惊喜的笑容，“你终于醒了？”
小子默默抓住公主的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关切地问道：“飞儿，你哭了？”
公主愣了一下，即刻大笑起来，撒娇地摇晃着小子的胳膊，说道：“没有啊，我没哭，谁说我哭了？你终于醒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小子看着公主的笑容，也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力不从心的笑容。
“看来，你还是会为我担心，为我流泪，对吗？”
深情的小子还在执着于这件爱与不爱的事情，他以为公主此刻脸上的泪水，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流。
公主尴尬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头没有作答。
外面再次传来一阵急促而铿锵的脚步声，一听都是白衣长老和介仲将军的脚步，公主的心，顿时一沉。
果然，随着殿外侍卫们齐声行礼问候的声音，一白一黄两个身影闪身进了飞云殿。
“正主，你醒了？”介仲将军满眼关切，抢先开口问道。
小子放开公主的手，缓缓转过身去，对着介仲将军，微微点头行礼，轻声说道：“不才让长老，将军多有担心了！”说完，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旁边侍立的婢女立即双手奉上沾湿的罗帕，让小子擦了擦嘴角。
对面的白衣长老缓缓地吩咐旁边的下人道：“正主连日来昏迷不醒，这一醒来就出来走动，怕是对身体不好，寒冬腊月，天气极冷，你等还是要多加留意，莫让正主再受风寒，病上加病。”
奴婢们连忙躬身低头应诺。
长老又继续对小子说道：“正主既然已经醒了，那还是尽快搬到复临殿去静养，在那边住着也方便一些，有利于你尽快恢复身体，早日给楚王回信共商大计。”
小子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楚王来信了吗？”
长老笑容满面地回道：“前日楚王派人送信来说，由于正主的全力配合协助，楚军现已在狼渊一战中大胜郑军。为了表达楚国的谢意，楚王不日将派使者送来谢礼，楚国美女二人，车马四驾，熊皮三张，黄金万两，锦帛万段，珠宝若干。”
公主听到这里，气得冷哼一声，转身进入寝室，一屁股坐在锦榻上生闷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