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抱抱
男女交缠,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楼梯间。
听得林依牧一阵面红耳赤,转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因为男人的声音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不是…说,让你等两天……等处理完那…那贱人的…丧事,就去找你嘛?啊?”
“啊…唔…”女人被男人弄得频频发出叫声,“哎呀…这不是太……太想你…了。”
男人似乎很满意女人的回答,粗俗的说了个词语,干柴烈火的两人更是放肆,声音不堪入耳。
伴随着脚步声,林依牧悄悄隐在门后。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声音被隔绝,奈何小镇的宾馆隔音确实太差。
林依牧摇摇头,快步下楼,远离那阵粗俗的声音。
远处还能传来鞭炮声,预示着一个女人的离去,而她的丈夫,却在这样的日子里,跑来跟人偷情。
她的心里不是滋味,突然就想起那个破旧的木屋,还有那少年单薄的背影。
任由着自己的任性,她再一次来到了河对面。
小屋太暗,已经打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试图照亮屋里的每个角落,少年坐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老人接了杯水放在桌上便出了门。
杯中的热气缓缓升起,分明隔了距离,但林依牧却觉得沾湿了自己的眼眶,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她看见老人过了桥,坐在了距离自己不远的柳树下,眼睛空洞的看着流过的溪流。
“奶奶。”林依牧出声,坐到了老人旁边。
“哎,你是?”老人看着坐在自己旁边面容清秀的小姑娘,问道。
“奶奶,我是过来旅游的,看你一个人坐着,就想着来陪你聊聊天。”
“旅游的呀!小姑娘长得真好看。”老人目光柔和的看着林依牧,心里喜欢,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由衷的感叹道,“真好。”
林依牧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不解的问,“啊?什么真好?”
老人摇摇头,随即问道,“还是学生吧?”
她点点头,“嗯,刚高考完。”
老人眼底流过一丝伤感,拍拍林依牧的手,羡慕的说:“要是我们小远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林依牧转头看着那木屋散出来的灯光,孤独又凄凉。
她也很难过,“他……几岁了?”
“14岁,今年刚初二,但他那个不要脸的爹肯定不会继续让他读书的,而我又是个老婆子,去哪挣钱供养他。”老人抬手抹了抹眼角,岁月的蹉跎让她脸上和手上都覆盖上交叠的纹路。
“他爸爸为什么不管他?”虽然知道男人的劣迹,但她真的不相信世上的人真的如此残忍。
“说白了就是不争气,年纪轻轻就天天在家躺着,别人外出种地打工,他就靠着哄骗小姑娘给他花钱,小远的妈还在的时候,就是她从外面打钱回来养着,明面上是抚养小远,但钱都被他花完了,吃喝玩乐,除了不赌钱,其他的坏习惯他都有。现在,孩子的妈没了,你说,那个混蛋怎么可能管这孩子。”说着老人的声音又哽咽住。
林依牧刚压下的涩意又跑出来,“奶奶,那您是他的?”
“外婆。”老人用手指着远处说:“我儿子家在另外一个镇,他们嫌弃我和老头子不中用,我们便自己出来盖了这个小房子,小远这孩子跟他爸爸经常吵架,他便一直跟我们住着,去年老头子重病,走了,现在,小琳这孩子也撇下我们走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想起这些事,我就一夜一夜的睡不着,你说,小远这孩子从小这么听话,怎么就生在我们这种家庭,来遭这种罪。”
老人说着情绪更加的激动,眼泪止不住的流,林依牧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紧紧握着老人的手。
这件事彻底影响了林依牧的心情,导致和林之珩打电话时,声音都是闷闷的。
“怎么了?”林之珩看着视频里的苦瓜脸问道。
“哥,我们资助一个孩子上学吧!”林依牧期待着说。
“什么资助?”
林依牧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之珩,没放过任何细节。
听完后林之珩沉默良久,最后开口说:“但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过得很辛苦的,你不能见到一个就帮一个,你也刚成年,没有那么多能力去帮助他们。”
“我没有想所有人都帮助,只是恰巧我遇到了,所以能帮一个是一个,你说对吧!不然多可怜,他爸爸都出轨了,以后结了婚就真的不管他了,你说那么优秀的孩子,他难道就该埋没在这个小镇上?”林依牧反驳。
“你以为政府机构是干什么的,总会有人去协调,解决这件事,每年那么多贫困补助,他们的生活总不会过不下去。”不是林之珩狠心,只是他更理性,我们都有同理心,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去承担别人的生活。
未知全貌,这样贸然的插入别人的生活,隐藏着的不安全因素是很多的,他那个爹,会不会从中作梗,资助孩子,要办的手续也很多,他不在身边,不敢让林依牧冒这个险。
“那政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照顾到,他那个外婆肯定也不知道去替他申请这些?”林依牧还没放弃,在劝说着。
“你也说了,他是个优秀的孩子,在学校肯定受到老师的喜欢,不管怎样,为人师长,不会希望人才被埋没,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最主要的是他自己而已。”林之珩一针见血。
确实,如果想,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日子苦点,还是能熬过去的。
“但我觉得……”那样真的很苦呀!
“林依牧,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要相信,一个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孩子有多大的潜藏能力,是无法得知的,他在妈妈出事之后,还敢公然跟他爸叫板,甚至毫无畏惧,直接吵着出了家门,你觉得他会任人欺负?这孩子肯定有自己的主见,你要充分相信,没有遇见你,没有外界的帮助,他也肯定是可以的,嗯?”
林依牧点点头,好像说得有道理。
“我叫了人明天去接你,你收拾好东西,那人可能中午点到。”林之珩继续交代。
林依牧继续点头,本来就打算明天走,这样还省了叫车,她欣然接受。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整个晚上都在做梦,迷迷糊糊中仿佛爬了一座大山,清晨被敲打声惊醒,她抵着额头,有点烦躁。
从窗外看出去,一行人穿着白衣,从楼下走过,领头的人抱着骨灰盒,虽然穿着白衣,头上戴着折好的白帽,林依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个少年。
身后的人敲敲打打,也有人在人群里掩面哭泣,只有在前面的那个人走得异常坚定,情绪平静得好像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的亲人。
林依牧收回视线,到床边坐了五分钟,终于做了决定,她认可林之珩说的所有,那么,就让她在能力范围内做点什么,不然,她可能会从此都记挂着这件事。
快速收拾完东西,她匆匆下楼。
出门前,林爷爷给了她一张卡,卡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途中花了不少,还有很多变成了快递寄回去。
“你好,请问一下这里可以跨行取钱吗?”凭着记忆,她很快找到了镇上唯一的一个银行。
“可以的,不过服务费会有点高。”银行小姐姐温柔的说。
“没关系,麻烦你帮忙查一下里面还有多少钱。”
“好的,稍等一下。”小姐姐查询了一下说:“还有54364元,是要全部取出来吗?”
“你把整数取出来就行。”
“好的。”
林依牧从银行出来,扯着自己的背包,像极了要去干亏心事。
快步跑到那个木屋前,她喘着粗气,似乎这里的人出门都不会关门,房门敞开,她踌躇了几秒,还是抬脚走进去。
屋子里很简陋,用帘子隔开的两张床,一些老旧的厨具,随意摆在一个没有门的柜子里,一张掉了漆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本孤零零的作业本,好奇心使然,她翻开一页,扉页上面写着字。
“江跃远…初二三班…”林依牧念出声,她勾起唇角,不错,这个字写的很有自己的风格,刚劲有力的字体,仿佛每一笔都充满了力量,每一次下笔都充满决心。
放下包,她把钱拿出来,四处看看,并没有找到可以装的地方,最后把视线锁定在那个已经有点破旧的背包上。
把东西放好,她还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了几句话。
最后怕男孩子自尊心作祟,还在背后写了联系方式,并大大咧咧的在角落写着,这钱不是白给你的,长大了赚钱记得还给我。
署名时林依牧有点纠结,留真名的话显得刻意,所以她调皮的写了当时画画喜欢在画尾画上的符号,像打记号一样。
做完一系列事情,她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林之珩的朋友陆琛接着她出村时,已经到了中午,正碰到早上的一行人回来,村子的路窄,几个人大大咧咧的站在路中间,陆琛按了好几次喇叭,那些人才意识到挡到人。
人群散开,林依牧看到了最后面的少年,似是前面的人在骂骂咧咧,他抬眸看过来,一窗之隔,林依牧看清了他的脸,少年青涩感没有褪去,但一双眸子却清冷得不像话,仿佛一汪深谭,看不到底。
虽然知道外面的人看不见车里,但林依牧还是很快偏开眸子。
车往他身边经过时,林依牧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加油,少年,前路坦荡,别放弃。
本以为是一场会有后续的相遇,却因为林之珩弄丢邮箱账号结束。
本来就是一个没怎么登过的账号,林之珩早就注销了,谁知林依牧什么不留,偏偏留了那个。
之后林依牧便开始上大学,忙碌的生活中她渐渐忘记了这件事,虽然偶尔有时候她也会想起那个木屋,会想一下,那个少年是否走出了那个人言可畏的小镇,还有外婆,是否还健在。
原以为是一场努力后的顶峰相见,没料到,却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刻意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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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轻吧到家的半个小时车程里,林依牧思绪混乱,如果现在挑明事情原委,江跃远会不会对她坦白他正在做的事情?
不行,现在去说这些话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黄轩跟赵叶琳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还有高江莉在里面到底起了什么作用都不得而知。
林依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主要的是江跃远为什么情绪不对,那个遇事波澜不惊的人,如果不对劲到周楠担心的程度,那该是什么样子?
打开家门时,屋里一片漆黑,林依牧花几秒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带来了一丝柔和的明亮。
沙发上仰躺着一个人,双手交叠在身上,似乎是睡着了。
林依牧没有开灯,依着松散的明亮走过去,蹲在了他的身侧。
闻到淡淡的酒味,她轻轻皱眉,她没有喝酒?
转头才看见桌上打开的酒瓶,以及酒瓶旁边静静躺着的盒子,有个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只黑色的机械表。
而另一个没打开的应该就是那个和高江莉一模一样的铃兰簪子。
突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情绪会不对,林依牧转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江跃远?”
不确定他喝了多少,有没有醉。
坐着的人动了一下,随后睁开眸子。
林依牧接着问:“还好吗?”
江跃远迟钝的坐直身体,目光呆滞的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人。
“还好吗?”林依牧重复的问。
“……”
江跃远没有开口,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带上了异样的红,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没人理解的孤独与艰辛,还有一份思念的苦。
与记忆中那个从家里吵架跑出来的样子不谋而合,倔强又不肯低头。
林依牧心疼的伸手,安抚的摸了一下他的脸,声音略带哽咽的说:“江跃远,抱抱。”
说着不等人反应过来,便直起身子,拥住了他。
两人一坐一蹲,一上一下,姿势别扭,但莫明和谐。
江跃远僵着身体,手放在两侧,不确定的开口:“你……?”出声才发现,声音沙哑的不行。
“我在安慰你。”林依牧解释,但在心里悄悄把话补全:十年前,就应该抱抱你,给你一点鼓励,这个拥抱迟了那么多年,不好意思了。
跟在黄轩身边这么久,看着你母亲喜欢的铃兰被他栽在各处,以深爱的名义怀念,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吧?
“……”江跃远感受着这个拥抱带来的暖意,垂在两侧的手终于放到林依牧的腰间,使了点力,把人提起来,加深了这个拥抱。
炽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颈侧,林依牧强迫自己忽视,把手放到他的颈后轻轻捏了捏,开口说:“江跃远,我一直没有夸过你吧!”
“…嗯?”
“其实,你真的很厉害,在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棒了,所以,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慢慢来,好吗?”
江跃远愣神,不知道林依牧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对方的沉默让林依牧有点不安心,她想推开人,看看他的表情。
察觉到动作的江跃远却强势的不允许松开。
林依牧放弃挣脱,“我只是想说,别不开心,虽然很急切的想做成什么事,但慢一点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听着她的话,江跃远因为找不到证据而烦躁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对呀,还有时间,可以慢一点。
几天以来的高压工作以及两个信物的冲击,在这一刻被抚平,他紧了紧双手,把林依牧抱得更紧。
滚烫双唇落在她的颈侧,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