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尘往事(六)
“公子，公子！快看！看我拿来了什么？”
慕白手捧一个红漆描金食盒，小小的食盒在他剧烈的跑动下，不停地摇晃着。慕白赶紧伸手扶住摇晃的食盒，生怕把里面的东西撞坏了。
岚如从书后抬起眼来，对着慕白问道：“小白，你又跑出去了吗？”
慕白却不答话，走上前，拿开岚如手里的书，将食盒放到岚如的面前，开心地道：“公子，快打开看看！”
岚如却迟迟没有动手——毕竟慕白之前可是把什么长得很丑的鱼啊，吐着信子的蛇啊，五彩斑斓的毒青蛙啊，放到过里面——心有余悸
慕白看着犹豫的岚如，动手打开了食盒，里面露出几个有些散乱的糕点来——圆圆的金黄色，奶香在食盒打开的刹那，直扑入岚如的鼻尖，一个个可爱灵动的兔子图案在糕点上弹跳，像是要从那香甜的味道中蹦出来。
“快尝尝！”慕白拿起一个递给岚如。
岚如伸手接过，小小的糕点有着柔软的身体，还带着丝丝慕白手指的温度——他咬了一口——饼皮细腻绵软，松仁、核桃仁、瓜子仁的粉末混合着冰糖的碎末，香松柔顺。
“还有还有！”慕白看着岚如尝了一口，又拿出一个，说道：“那个是五仁口味的，这个是橙沙陷的”
岚如接过，尝了一口，过滤的很细腻的豆沙混合着糖汁流进嘴里，滑过舌尖，甜而不腻的口感煞是新奇。
慕白又拿出一壶茶，给岚如倒了一杯说到：“这是茉莉红茶，最是解腻，你尝尝！”
清淡的茉莉香混合浓郁的茶香，在慕白的手间环绕，不知是热气迷蒙了眼睛，还是糕点过于香甜——岚如的眼角竟是温润的……
岚如接过茶，问道：“这是什么糕点？之前从未尝过？”
慕白给自己也拿了一个橙沙陷的，倒了一杯茶——把岚如往椅子旁挤了挤，挨着他坐着，说道：“今日是中秋，人界是要过中秋节的。中秋节要赏月，吃月饼，品桂花酒，放天灯，猜谜但是这海底又看不了月亮，没有桂花树，无法放天灯……”
“但是，我今日在街市竟发现有人卖这月饼，真是稀奇，你们也过中秋节吗？”
岚如感受着着慕白的体温——暖暖的——说道：“我只听二哥说过，南海聚集的人类越来越多，他们也就带来了人界的节日习俗。”
慕白吃完一块月饼，想伸手再拿一个，但是看见岚如望着金黄的月饼发呆，便收回了手。
他转开话题道：“公子，我一直很好奇，为何老国王要把你囚禁啊，不，护养在这个偏殿内，就算你没有尾鳍，也能游泳啊，为何要把你关起来，就像是啊，对，就像是生怕你出去祸害世间一样”
岚如刚想再吃一口月饼，手忽地一顿，眼底的喜悦已不见，反而是如体内流动的冰冷血液般寒意透骨。
“公子，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就随口问问来来来，吃月饼，吃月饼”慕白感受到岚如的寒意，心知自己说错了话。
岚如却幽幽地开了口，道：“小白，你可知鲛人一族最有话语权的人，是谁？”
“自然是老国王！”
“不，是大司命！他掌管全族的命运，他们威严、神秘、忠于职守，握有生杀大权，话语权甚至高于国王”
“我将出生之时，南海之水狂啸不止，啨白之天，却阴云密布，天雷滚滚大司命顿觉不妙，开出天眼，观察星象，只见那紫微星隐隐有爆破之势——待到我落地之时，紫微星轰然而出，那沉寂千年的紫微星星辰终重见天日”
“大司命便断定我便是那紫微星命格——命中带煞，天生孤星。娘亲在生下我之后，便撒手而去——再加上我天生断尾，更是印证了大司命的话！大司命逼迫父王将我祭天，以避天谴！父王在大司命的压迫之下，无奈将我幽禁在碧落殿，只有玉丞相出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如此说来，父王确实是将我‘护养’在这偏殿内的”岚如苦笑道……
鲛人族心性良善，是受神族佑护的一族，他们美丽、自由、团结——但是却固执而陈腐！
慕白顿时火冒三丈——只知道人界有这些迂腐的传言，没想到秉性纯善的鲛人族对待自己的族人也如此冷血无情！
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狗屁命中带煞，天生孤星？老子才不怕那所谓的天谴，不过是懦弱之人的说辞罢了！”
岚如望着即将耗尽生命的夜明珠，忽闪忽闪的，昏黄的光线，照出他满是悲戚的脸
慕白自小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小子，他那个娘亲更是对他放养，任由他满山的跑、满水的游——他体会不到岚如被幽禁在这里的忧伤，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他那个娘亲只会在他生气时，对他说：混小子，出来吃饭！
慕白推开窗，望着黑黝黝的海水——突然，一个两个的光点出现在海面上，光点越来越多，浩浩荡荡，犹如漫天闪烁的星光。
他眼睛一亮，海底竟也是能放天灯的吗？
慕白不由分说地拉着岚如从后院鱼洞里钻出去，来到了热闹的街市。
街市上点了明亮亮的灯笼，细看之下，里面竟是颗颗圆滚滚的夜明珠，挺着明晃晃的大肚子照亮这深夜的海底夜市。
“没想到珍珠有这么多种颜色啊？”慕白在摊位上摸着一串黢黑黢黑的珍珠手链说道——毕竟他从小就是个穷小子，整日呆在山上，要不就是被人类追杀，哪有功夫去欣赏这些玩意儿……
岚如看着满街的行人，满天的灯笼，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这就是小白说的人间过节的景象吗？
他转过头看着慕白在把玩那串黑色的珍珠项链，问道：“你喜欢？”
“也不是，我觉得我娘应该喜欢，我想带回去给她。”
“那买下来吧”
“可是我没钱”
“我买给你”
“好好好，公子最好了——我还要那个白色的，给明月，那个碧绿的，给明珠，楚月也要碧绿的吧，师娘应该跟娘亲一样喜欢黑色的”
慕白拿着一手的珍珠项链，一口大白牙龇的收不回去——他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富有过，有个有钱的公子真好！
岚如看着笑的十分璀璨的慕白，一头的雾水——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只是鲛人的眼泪而已，在南海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值钱吗？
“这个，很值钱吗？”岚如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这可是珍珠，在人界可值钱了！”
“哦”岚如虽不知眼泪有什么可值钱的，但是慕白开心就好。
他们走到一座拱桥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里定格，人人手里都捧着红色的灯笼，默念着心愿。
慕白上前打听后，兴奋地跑回来对岚如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们鲛人都很愚笨——没想到还挺聪明，天灯内的夜明珠竟带着真气，这样就能飘起来了。”
岚如：“”——我也是鲛人……
“走走走，去买天灯……”
飘着彩带的天灯带着这些海底的愿望升起，逐渐变成一个两个的光点。
岚如望着星星点点的光反射到慕白好看的眼帘里，像是粘满了繁星的夜空，惹得人挪不开眼……
“小白，你许了什么愿？”
“我希望世间再无邪魔，再无愚昧的思想，再无被囚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