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雨凉
一听到有消息，楚安一下子跳了起来，拽着万乐的衣袖问道：“什么消息？”
万乐站起身来，望着门外的一片黑暗，说道：“今日，大街上贴满了白羽师父和三工师父的画像，还有一位女子——应该是你娘亲，楚月前辈。”
“可奇怪的是，为何过了几个月他们的画像才被贴出来？并且画像画得极为相似，像是那个人对他们熟悉至极。”岚如接过话道。
楚安不由得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凳子上，心里的石头微微落了一点。娘亲被救出来了就好，就是不知道现下如何，被那个臭道士抓走有没有受苦
三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各怀心事。
黑色笼罩了一切，月色朦胧，一个黑影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八角琉璃灯。万乐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晰些，那个身影霎时便已来到面前。
万乐不禁一颤，好快的身法！
面前的女子肤如凝脂，身着红色石榴裙，长发及腰，头发用杏花编织的花环散漫地绑着，身上的杏花香气刺激了万乐的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道淡黄色的光从女子手中弹出，速度极快，连岚如都未察觉——万乐只感觉头脑像是被洪水冲击着，有什么东西咆哮着要冲出来。
万乐感到一阵晕眩，不由得向后退几步。岚如走向前，将万乐挡在身后，拱手道：“不知杏花仙子降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女子并不答话，微微欠身算是还了一个礼，不知是对万乐还是对岚如。
她看向万乐，眉目间尽是温柔，道：“劳烦掌柜的给间上房，再备些酒菜送到房间。哦！对了，需要四套碗筷，四个杯子。”
万乐微微晃了晃头脑，霎时间有些恍若很久远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说道：“请随我来。”
万乐将女子引住在他娘房间旁边的客房，因为太久没有客人，其他客房都未曾打扫，只有这间比较干净——他偶尔会睡在里面，就像娘亲还在，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墙而已。
“小店现下没有厨师，不能为姑娘备菜，但是店内有不少好酒。”万乐站在门口，说道，“若姑娘需要，我可以拿两坛上来。”
女子打量着房间，随手将手中灯笼挂在屏风上，房间虽旧，但是归置得还算整洁。她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下，一尘不染。
她笑了笑，道：“有酒也行，劳烦送壶酒上来吧。”
“好，您稍等。”万乐关上房门，在房门关闭前，他看向女子的琉璃灯，灯上有几只异兽图案，其中一只好像还眨了眨眼睛，似曾相识。
他走下楼去，来到后院师父房间。房间内酒香弥漫，万乐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至极。他拿了两坛杏花酿，匆匆离开。
从柜台里取出一套玉叶青瓷品茗杯，胎薄如纸、纤细精巧，有一种曲直刚柔相互缠绕的美——这是他最爱的一套茶具，眼下找不到可以喝酒的器具，又不能怠慢了客人，无奈只能用它来代替。
万乐把茶具送到房间时，听到里面有着说话声——男人女人都有，又听到女子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别吵了！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万乐试图轻叩房门，门却被女子从里面打开了。
万乐把手中杯具递给女子，歉意道：“很抱歉，本店没有喝酒的用具了，姑娘若不嫌弃，用这套龙泉青瓷代替吧。”
女子掩唇微笑，道：“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我啦，叫我玉杏吧！”
万乐把茶具和两坛酒摆放在桌上，又瞥了一眼琉璃灯，灯上的异兽似乎动作表情与之前的不一样了，他的手指忽然有些颤抖。
万乐道了句：“姑娘早些休息！”便急匆匆地下楼去。
玉杏望着万乐远去的背影，轻轻皱眉——术法对他无效吗？
夜凉如水，后庭院西墙处种着一大片兰花，清风拂过，香气阵阵。花丛深处，辟出一方小温泉，泉水清澈温暖。
岚如泡在温泉中，坐在由珍珠堆砌的墩子上，后靠在温泉边，闭目，似在沉睡……鱼尾在水池里随意地晃动，温泉里几条白色的小鱼跟着鱼尾的摆动不停地游走，乐意无穷。
这是岚如给他自己打造的温泉——他说鱼，离不开水。万乐却撇了撇嘴，这个小温泉，还真会享受。
温泉周围被岚如施了一层结界，不管刮风下雨，都落不进、吹不入。
万乐褪去衣物，也下去水里，温暖的感觉霎时裹住五脏六腑，在这凉夜里，疲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岚如清了清嗓子，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万乐紧皱双眉，声音略显低沉道：“那琉璃灯上的异兽，我看得分明，就是雪豹，白虎，还有九尾狐！”
“那女子是杏花仙子！”万乐很确定地说道。
岚如抬头看向万乐，眉宇间透着无尽的喜悦，晃动的水波映出那双明亮的双眸，闪烁着温暖的笑意。
终于，记起来了吗？
岚如抬头望着万乐，试探地问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嗯”
万乐轻飘飘的声音却像一记重拳锤在了岚如的心头，他颤抖着看向万乐。
“以前就夜夜梦到过往的碎片，不过我也没在意过，以为只是做梦罢了。”万乐的眸子在月色中看不真切，却让岚如感受到了一股寒气，“直到今晚杏花仙子的到来，似乎是她施了某种法术，令我想起过往的记忆。”
万乐浑身的冷意似乎让温泉变得寒彻入骨。
岚如有些哑声着，问道：“那你记起我了吗？”
万乐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微抬头，对上了那双桃花眼，拧了拧眉，说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雨，终于不再淅淅沥沥地落下，月亮从乌云里探出头——凄惨迷离的光，洒在岚如的发上，像是让这个年轻人瞬间白了头
小楼二楼，杏花仙子端坐在桌旁，从坛子内舀出一勺酒，倒入酒壶中，一勺又一勺，酒壶满了——她放下酒勺，端起酒壶，葱白段似的食指在碧绿色的酒壶映衬下，更显得娇嫩白皙，白玉般的手臂在微微下滑的衣袖中露出来，金丝镂空的贵妃镯完美地贴合她纤细的手腕。
她把四个酒杯都倒满，酒香飘向八角琉璃灯，灯上的雪豹异兽急得像是要冲出这束缚的牢笼。
轻抿一口，杏花甘甜的味道在口中回荡，女子眯着双眼，十分享受。
雪豹白羽终于忍不住，道：“玉杏仙子，敢问为何将我们困在这琉璃灯中？我们有何过错？”
玉杏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似是被惊扰到了，微微一颤，她冷哼一声：“有何过错？”
“你们私自用法术伤害无辜人族，不是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