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夕愿
城西河边发生了一件离奇诡异之事。
岚如一边往小楼大堂中央放置的古榕树盆栽里喂养珍珠粉末，一边说着他从街角李大娘那里听来的怪事。
“昨个清早，出门网鱼的王大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据他说，天蒙蒙亮，远远就望见黑乎乎的一团雾气在河边久久不散……壮大胆子走向前去，雾气顿时隐入河里不见，独独留着一个女子躺在河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那女子肤如凝脂，身着红色石榴裙，石榴裙有被刀划过的切痕，切痕处渗出红色的血迹。长发被杏花编织的花环斜斜地绑着，有些散乱地铺在地上，似是经过一场恶战”
万乐打断道：“他怎么知道头上的是杏花，不是桃花、梨花？不是说天刚亮，那时候看不了这么清楚吧？”
岚如是个闲不住的，没事总喜欢往街上跑，左邻右舍都知道万家来了个漂亮小子，笑起来眼睛像是能勾魂，大娘们更喜欢他嘴甜似蜜，什么话都能让他套出来。
岚如瞥了万乐一眼——这个人，一点不懂得八卦的乐趣！
他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你说啊，奇就奇在，那女子是个妖怪！”
“哦？他怎么知道是妖怪？”
看见万乐来了兴趣，岚如说得更加起劲，他拍了拍手上的粉末，抱着手臂道：“这个王大啊，也是色胆包天，他看那女子如此貌美，便起了色心，也不管是死是活，伸手就要摸人家的脸蛋。谁知那女子竟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吓得他大叫有鬼啊！就跑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跑回城内，正好撞见起了大早去田边耕种的李大娘，便大喊河边有女鬼！两人慌忙找到城内巡逻的侍卫。然而，众人到河边后，并未发现那女子的踪迹，只留下一地的杏花，都说是女妖诈尸了！”
岚如捏起最后一点粉末，吹入树叶中，粉末渗入枝叶，枝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伸展着腰，隐约散出淡淡的光。
万乐看着岚如的举动，转移话题道：“你为何对这古榕树盆栽如此上心？”
岚如每日都会把颗颗光滑剔透的珍珠细细地磨成粉，再很有耐心地一点点喂入枝叶中。
岚如眼也未抬，说道：“你不懂，这棵盆栽可是金贵得很！需善待，日后定能助你早日恢复神力！”
“若把这些珍珠换成金株，可以好好地将小楼修缮一番，也能改善改善伙食，岂不是更好？”
岚如鄙视地说道：“想都不要想”
岚如喂养完古榕树，从袖中掏出一朵杏花，说道：“杏花不是这个季节的花，却开得如此娇艳，必定不是人界之物！想是那女子携带来的，你看看……”
万乐接过杏花，花朵娇小可爱，花蕊是淡淡的黄色，隐隐有邪异的气息。
“走，去河边看看！”岚如突然伸手拉着万乐走出门去。
河边没有一个人，四周被官府用围栏草草地围着，无官兵把守。
岚如在一片杏花中寻找着，果然——有一个形似杏花的法器。虽外表与花朵无异，实则是由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所用斧头的余片打造，坚不可摧，见血封喉——是杀人的利器！
是杏花仙子的法器，杏环月！
岚如把杏环月握在手中，双眸显出丝丝冷意。
万乐上前蹲在岚如的身边，一手搭在岚如的肩膀上，一手用捡来的树枝扒拉着那片杏花，随意地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岚如悄无声息地把法器收入衣袖中，转头对万乐笑了笑，揉了揉脸，说道，“果然没有什么僵尸，八卦真的还是少听为妙！”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走吧，回去了。”
万乐：“……”
他们肩并肩地往回走，身后的河里，一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女人露出水面，望着他们，面目悲怆。
岚如微不可觉地向后瞥了一眼，女子瞬间沉入水中。
盛夏，星星在交头接耳，闹热非凡，街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极尽繁华。
七夕，街两旁的铺子点起晕黄的灯火，长街挂起一盏盏彩灯，酒楼茶肆、桥头河边人满为患。天空有数不清的孔明灯闪烁，隐隐能看见垂下的字条，这些孔明灯，都寄托了人们的心愿。
岚如看着盏盏升起的灯，对着躺在摇椅上的万乐说道：“走走走，去放孔明灯！”
“吵吵闹闹的，不去…”
岚如却一把将他从竹椅上拽起，推搡着出了门。
不多时，万乐一脸不情愿地提着三四个许愿灯，跟在前面穿来穿去的岚如身后。
万乐从未参与过任何一个节日——师父只会喝酒，他又没有朋友，在万家灯火亮起时，却没有任何一盏是为他而亮。他总是坐在屋顶，数着街上的人，一个，两个……渐渐地，人没了，街上又恢复了夜里该有的冷清，他才从房顶下来，躲进被窝。
日久月长，他也就不喜热闹，只想安静地做个人间过客。
一路行来，街边小贩把各色的花灯都摆了出来，还有喷火钻圈的杂耍。岚如走走停停，每一个摊位，他都会驻足，兴高采烈地拉着万乐一起欣赏。
月色如练，星繁河白，他们在乞巧桥头边，岚如兴冲冲地提起笔墨，在油纸上写着心愿。
“好了，到你写了！”岚如把笔递给万乐。
万乐拿起笔，在油纸上写着心愿。岚如看得痴呆了，赞叹道：“阿乐，你的字好好看”他的字确实是好看的，在每个寂静的夜晚，他都会练字，一笔一划，将内心的孤寂转移到笔墨上——他的字，笔走龙蛇，有着睥睨天下的孤傲。
岚如拿起一个孔明灯，把他和万乐写好的字条绑在灯下，点上烛火，等待微弱的火光变得明亮，孔明灯迅速膨胀起来。
“闭上眼，把你的心愿再默念一遍，如此会更灵验!”岚如托着孔明灯，闭着眼睛说道。
万乐虽嗤之以鼻，但看着岚如认真紧锁的眉头，还是闭了眼，默念心愿。
他们睁开眼，松开手，熊熊的火焰哧哧地燃烧着，孔明灯在月光下转着飘远。
火光晃过岚如写字的那面，万乐看见了岚如的愿望。
“公子会永远永远保护小白。”
等到万乐和岚如回去的时候，街市已经散了，月亮也疲倦地躲进了云层。
“阿乐，你开心吗？”岚如一边吃着糖人，一边转动着手里的花灯问道。
“嗯，是吧”万乐手里拿着糖人，是一只兔子——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兔子耳朵，香甜的味道充盈了整个口腔，甜丝丝的口感在唇齿环绕。
小楼陈旧的木门敞开，借着月色，一个模糊、单薄的女子身影在大堂不安地坐着。岚如伸手把万乐护在身后，立在门旁，偏过头朝里面看去。
没有杀意。
岚如放心地踏步进去，问道：“你是谁？”
少女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站起身来，手里的短笛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空荡寂静的大堂回荡……
万乐点好灯，拾起笛子，通体雪白的笛子，没有一丝杂色，如初雪般洁净无瑕。
是白羽师父的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