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糖
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透，晨曦从地平线上散开，洒在地上、瓦砾、碎墙上。
消防队伍早早就集合出发，去救援现场，徐归舟也随队出发。
昨天休息前曹队找她说了几句话，让她把之前整理的地震救援案例和建筑知识用上。地震过去已经过去40多小时，废墟外围基本已经被部队和消防清理，接下来救援难度会增加，埋在废墟深处的幸存者情况也会更糟糕。
一路赶往救援现场，路边随处可以看见摆放的尸体，简单的用尸袋装着，虽然是凌晨4点多，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有医生，也有军人。有的人是通宵熬夜没有休息，仍在忙碌。
清早跑了的第一个现场，挖掘用了4个小时，救出两个幸存者，其中一个是三岁大的孩子，被母亲牢牢护在怀里，除了脱水和饥饿，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孩子救出来那一刻，所有消防员看着佝偻成一团，以保护姿势死去的母亲，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把尸体搬到路边，给行动基地通报之后他们马上要赶往下一个救援现场。
就像是一个没有终点的行程，而他们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
在救援过程中他们遇见太多的情况。有惨不忍睹的现场，也有奇迹般生还的幸存者，有的拉着他们嚎啕大哭，为自己的存活，也为亲人的逝去。
在这短短两天里，生离死别成了最平常的一件事。
身边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遭遇生死，显示出大自然的天威莫测。
曹队带着队伍又跑了一个现场，救出一个手掌压地粉碎模糊的幸存者。把人交给医疗队的人后，在现场稍作休息。
徐归舟坐在废墟一边拿水喝的时候，听见有人呕吐的声音，她扭头去看，方旭弯着身体，在废墟边缘吐着，旁边站着许奕彬，给他拍了两下背。
徐归舟带着两个人一起跑过宣传任务，算是新人里最熟悉的，她把水瓶收好走过去。
方旭早上没吃什么，身体曲成虾米状，吐的全是酸水。
她从包里拿出面包塞过去，“吃一点。”
方旭脸色有点青白，没接，“吃不下。”
徐归舟说：“还是要吃一点，干的都是体力活，肚子一直饿着，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方旭沉默一下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反胃吃不下。”
徐归舟想了想问，“是不是刚才看到尸体心里难受？”
方旭拧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突然又一股反胃涌上来，赶紧蹲下去继续呕吐。
许奕彬代他把话说出来，“昨天就看见了，休息的时候也没事。”
“有时候也不是马上就有反应，隔一天身体再反应的情况也有。”她把面包给了许奕彬，“等会儿吐完，喝点水给他吃。”
许奕彬接手过来，捏捏面包的塑料袋，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问，“你以前也有过这种反应吗？”
刚要走的徐归舟停下来，有点讶然地朝他扫去一眼。
他站在那里，就像随口一问。
“第一次见到火场里抬出尸体，有两三天睡不着觉。”她说。
许奕彬：“是因为心理问题，你才从一线退下来？”
徐归舟暗暗叹气，刚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像以前冷冰冰，能正常说话交流了，这就来揭她伤口。
方旭这个时候站起身，抚着胃转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徐归舟说，看他脸色发白，有点担忧，走过去伸手摸他的额头。
方旭瞪圆了眼，像被定身一样，动都不敢动。
许奕彬淡淡的眼神瞥过来。
“没有发烧。”徐归舟放下手。
“没有，当然没有。”方旭脸上有了点气色，马上接口，“小姐姐，我还没那么脆弱呢。”
徐归舟笑了一下，这次她负责整个队伍的后勤补给和支撑，对所有队员的身体状况都不能掉以轻心。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三颗薄荷糖，她放到方旭手里。
“先簌簌口，等会实在吃不下东西，就含一片。”
方旭呕完刚觉得胃舒坦了，恢复过来，“真把我当小孩子啊，还吃糖。”
徐归舟叮嘱：“一定要吃点东西。”说着就走开，去看看其他休息的年轻队员有没有不适的反应。
方旭灌了一大口水涑口，看徐归舟在废墟各处走动，和其他队员说话。他把水吐出来，说，“小姐姐真是太暖心了，和她说说话都觉得很治愈有没有……哎，你怎么拿我糖？”
许奕彬从他手里拿了两颗糖走，剥了一颗就放进嘴里，恰到好处的微甜滋味里还带着一丝凉爽。
方旭看着掌心孤零零一颗，哼声，“这可是小姐姐给我的。你还抢。”
许奕彬声音四平八稳：“不是给你，是给身体不舒服的人，我刚好也有点不舒服。”
方旭无力反驳，赶紧把剩下一颗吃了。
……
下午集合归队回到行动基地吃饭休息，大部分人都是饥饿和疲惫交加。
徐归舟坐下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每一处肌肉几乎都在酸疼。
李妮走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朝她眨眨眼，表情很丰富多彩。
“怎么了？”徐归舟好奇地问一句。
“锵锵锵。”李妮把一碗切好的红肠放到桌上。
要放平时，红肠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但是两天争分夺秒的救灾，全员上下吃的都是干粮。随着昨天道路打通后，物资不断补充进来，食物才开始有所改善，但这个时候看到红肠，不能不说是惊喜。
“可以啊，”徐归舟身体很诚实的拿起一片夹到面包里，“可以吃上肉了。”
李妮笑眯眯地说，“知道谁拿来的吗？”
“谁啊。”
“杜医生。”
“哪个杜医生？”徐归舟脱口问。
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微微怔住。
李妮说：“还有哪个杜医生，咱们队聘请的心理专家。他是跟着志愿者来的，早上就来了一趟，红肠就是他送的，哎，没想到身价这么高的专家，热心善良，居然还这么接地气。”
她啧啧称赞。
徐归舟放下吃了一半夹着红肠的面包，突如其来的，感觉心头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