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红肠
宜白市地震过后，杜竘一整天都有些不对劲。其实事情从早上起床时就有端倪，他一边刷牙一边打开电视机，以往他并没有这个习惯，手里拿着遥控换了好几个电视台，终于在新闻台停了下来。
电视里在实时播报宜白市地震后的救灾情况，部队，武警，消防，还有医院抽调人员，第一时间赶赴重灾区，红十字总会启动四级应急响应，都在在当地政府的配合下展开全面救援。全国各地都在踊跃捐款，还有志愿者响应，要赶往灾区帮助灾民转移安置。
杜竘含着一嘴牙膏沫子，站在电视机前，盯着屏幕上每一个角落，看见的全是杂乱废墟的灾后场景，有拍摄到的军人和消防的身影，他的目光就特别专注。
直到新闻结束，他关上电视，觉得心里总有哪里不踏实，仿佛有根无形的现拉扯着他的心。
杜竘抿了抿嘴，忘记嘴里还有牙膏，咽了一半进肚子，嘴里胃里都是一股薄荷的味道。
他心里陡然一股烦躁，简单梳洗，出门去吃早点。
100多公里外正在抢险救灾，这里的早晨却仍像是过去每一个周末那样悠闲轻松。
以前的周末，他早上习惯吃个三明治喝杯咖啡，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路过煎饼摊子的时候留下来排队。
杜竘肩宽腿长，在煎饼摊面前有鹤立鸡群的效果。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瞅了他两眼，从鸡蛋篓子里选了特别大的打碎铺在饼上，又撒了大把香菜葱花，总之料给的十足。
杜竘吃了一口煎饼，甜和辣的结合充斥味蕾，他皱着眉，把煎饼吃完，胃是填饱了，可是心里的烦躁有增无减。
周末从不安排面诊，以前的每个周末他做些什么？和朋友聚会，看书，或者干脆去打打拳出一身汗，可是今天他想了一圈，这些活动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打开一本最新心理学书籍，翻了几页，一个字都没进脑子。
杜竘感觉心底这股燥意，几乎要从胸膛窜出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名单，想找人出来喝酒，在看到徐归舟的名字时突然动作停住。昨天把她送到消防大队，晚上他给她打了两个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
他紧抿着唇，点击拨打。
这回很快被接起来了。
杜竘心陡然用力的一跳，咚的一声在他胸口回荡，他几乎要怀疑电话那头都能听得清楚。
“喂？”
徐归舟的声音沙哑低沉，他皱起眉，刚有些按捺下去的烦躁又拱了起来。
和她说了几句话，了解具体情况，不用她说的很详细，他也能猜到她有多辛苦。
杜竘很想和她多说几句，但又不忍心占用她难得的休息时间。
心情又沉又闷，躁意更炽，在心里窜来窜去，急欲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突然开口问：“你们那里缺不缺心理医生？”
电话嘟嘟嘟地突然就断了。
杜竘再拨过去，无法接通。
是手机没电？还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杜竘这下不躁了，全化成了浓浓的担忧。
他拿着手机又打，提示对方关机。
杜竘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查报名志愿者渠道。
既然在这里心情起伏不定，又躁又担心，不如过去亲眼看一看。
就在下决定的这一瞬间，心头那股烦躁通通消失了，转变成一股急切，他很想马上就出发。
到了下午，正规的申请流程通过，红十字会的人电话联系他，表示十分欢迎他的加入，尤其是灾害的应急救援，对医护、消防、水利等具有专业技能的志愿者最欢迎。对方说，几个重灾县城交通刚刚开始恢复，志愿者定在第二天清早四点出发。
杜竘结束通话后又联系了工作室的前台，把之后一周的行程全部取消。还有诊所开业前的准备工作，他打算交给蒋程处理。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昼伏夜出的蒋程在睡午觉，说话含含糊糊，“我说哥，今天礼拜天，现在几点，不会是我们这里也地震了，你来通知我逃命的吧？我怎么没觉得晃呢？”
“你可闭嘴吧，”杜竘听他拿地震打趣，声音严肃，“我要去一次灾区，估计一个礼拜时间，诊所有些事要处理的我发邮件给你了，可能也没时间和设备上网，你看着办吧。”
沉默突如其来，随后蒋程声音拔高八度，“我的老天，我没听错吧。你去哪？灾区？什么灾区？地震灾区？”
杜竘沉默一下，捏了捏眉心，“你以前补课全靠复读机是吧。”
蒋程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缺少关爱，都说医者不自医，怕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了吧。是抑郁症还是狂躁症？要真有你说出来，让兄弟们也乐呵乐呵。不对，我觉得这是圣母病发作了，是不是新闻看的难受，咱们捐钱呗，还难受，就多捐点，不用自己亲自去吧。”
杜竘被他气笑了，随口跟着胡诌，“行，你出钱我出力，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蒋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杜竘来到约定出发的地点，志愿者已经集合了很多，大部分在搬运赈济家庭包，毛巾等物资。
杜竘找到负责人签到。
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从空旷的街头飞速窜过来，骤然停在路边。
杜竘看到车前熟悉的车牌，感觉有点头大。
蒋程打开车门，下车，从副驾驶位上扛了纸箱下来，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蹭蹭蹭走到杜竘这边。
杜竘看一看箱子，想起昨天的通话，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你是为了同一个梦想来捐钱了？现金？”
蒋程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揉了两下腰，“我是那么俗的人吗？手机一划账的事，我会扛着来？这是惊喜。”说完他蹲下去，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真空包装的红肠。
他一本正经认真地说，“当地都震成那样了，肯定没什么好吃的，面包饼干这些，吃一个礼拜没营养，要营养得跟上，肉不能少，我想了一晚上，红肠味道不错，又容易保存，这里足足一箱，顿顿吃都够了。”
杜竘：“……”
红十字会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