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紧挨着的间隙
2006年 3月 11日春语
鹿白下午回到宿舍,4张空荡荡的床上凌乱着被褥。阳光灿烂着这些空荡的床,鹿白心里空洞着。
吵闹与空荡一夜之隔,之前天启没有和许真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假期里俩人起码可以上上网混混日,现在要靠鹿白一人对抗着孤独。
显然他不习惯,灭了烟他准备尝试着睡下。辗转反侧,一个人的日子格外安静。安静的时间仿佛是个沙漏,你能听清它从你身边划过的声音。
鹿白实在忍不住了,猛地起身。
洗漱一番换上时下最时髦衣服。看样子他要去找天启了,换做以前鹿白早就忍不了了。豫州之行让他和天启之间有了一层芥蒂,男人之间的这些芥蒂并不影响感情,只是会让人感觉有点奇怪而已。
鹿白决心去找天启打消这份芥蒂,天启应该和女朋友一起,无非是图书馆这些场合。
并不难找,鹿白慢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看不出一丝找人的样子。
好巧不巧。天启刚好牵着许真的手,享受着校园里的阳光。
鹿白看见她俩慢慢悠悠地迎着走来,姨母笑洋溢在脸上。面面相觑鹿白打趣道:“小两口真幸福。”
许真不好意思的笑笑
天启问他:“羡慕着吧。你去干嘛。”
“找你,我太无聊了。”
天启得意的:“人红是非多,找我干什么。”
“少得瑟,我就是无聊了。晚上喝酒去吧?”又对着许真说:“你同意吧?”
天启:“不应该问我同不同意吗…”
鹿白:“问你干嘛,又不是和你商量。”
许真明显上有些高兴的笑道:“好好好,借给你一晚。明天还我。”
“得嘞。回见。”
等到5点,天刚黑了一点。鹿白迫不及待的来到他们常来的老饭店,这个老饭店不知道服侍了多少建大学子。
如往常那般,弄上几个等叫的菜、两瓶落灰黄酒、在饭馆墙上供暖的热炉子、老板递来的一壶开水。点上那么一根烟,打去天启的电话。似活出了50年后的自己一般。天启紧接着拉开大红色的门帘。
搓搓手,往手上吐了口哈欠坐了下来。
“高老爷什么情况,失恋了?”
鹿白给他斟上酒,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害,别笑话我了。没有恋咋失。”
天启端起酒杯:“来,早日失恋。喝!”
“借你吉言!老板上菜!”
两个人,几盏酒、假日里俩人浪费时间的项目之一。一直是他俩,每次聊的话题不一样罢了,鹿白老是虚心请教如何把妹。
不是天启不教,是鹿白学不会。我本以为这次会和往常一样是聊聊那个女人的腿更白,或是某局游戏应该怎样才可以翻盘。
直到酒过三巡,酒劲上来,鹿白提起酒杯问道:“你和晓小怎么回事。”
天启放下了酒杯像在沉思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口干了杯中酒。又倒上,又干了口,才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晓小。”
鹿白被酒染红了脸:“你早就想问了吧。”
天启笑着:“是啊,早就想了。”
鹿白:“那你之前为什么不问。”
天启;“忘记了问。”
鹿白:“因为你不敢吧。”
天启又喝了一杯,狠狠地揉了揉额头:“我为什么不敢。”
鹿白也喝了一杯点了根烟:“你像个懦夫一样地偷跑,怎么会敢提起。”
“我的朋友,什么时候。你也觉得我是懦夫了。”
“不是吗?”
“是,很是。不折不扣的。如假包换的。该千刀刮的。”
鹿白和天启还是带着微笑,虽然有些嘲讽意味。
“为什么要跑呢,丢下她怀上别人的孩子。”
“没跑,没办法。”
“她将被老旧的思想一辈子禁锢在那个地方,你不心疼吗。”
“你是在审判我吗。”
“并无此意,貌似是而已。”
天启大笑,笑罢怒目圆睁:“我应该怎么样才不算逃跑?”
鹿白没有逃避这愤怒的眼神,同样愤怒着:“如果是我,我会娶她。”
“可他妈偏偏我不是你,我不想娶她吗?我不想吗?”
鹿白提高嗓门反问:“娶啊?怎么不娶?”
“娶完多一个被囚禁的人吗?我能怎么办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想怎样怎样。有一点办法我都不愿我心爱的女人躺在别人床上。如果我娶她,她结婚甚至无法买一双高跟鞋。过年甚至没有一件得体的衣服。起码那个男的可以给他这些,这就够了。”
“他能给晓小的也只是这些了,你不一样。”
天启无奈着:“是啊,不一样的是这些我都给不了。”
“为什么?”
“那年他给我写过一封信,我刚好被建大录取。我家的钱只够我选择一样,你不懂。”
“所以你就把晓小丢在了哪里?让她受苦?”
“操!我娶她?我何尝不想?我哑口无言的声嘶力竭。那是她长大的地方,最少不用一生漂泊居无定所。你常问我,我对家的情感奇怪。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受够了早上起床浇地,受够了割脸的冬季、受够了没有空调的夏天。可那是我的家,即便如何。我爱它。也爱晓小。”
“你没资格再说爱她了,她马上要做妈妈了。”
“是啊,我祝…祝福她。”
天启面目全非地肃起面庞,没有了往日的奕奕。天启的嘴角上扬着像在笑着,可他的血红的眼出卖了他自己。想喊却不敢。
“我多想与她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我以前不像现在这样。我以前就是一个翻版的石头你明白吗?我骗我自己晓小会幸福的…”
鹿白打断了天启:“兄弟,幸福不幸福的都会有自己的明天。”
“什么意思?”
“何必愧疚。她会有自己的日子过,你也一样。”
天启如果刚才是有些生气的话,那么现在肯定是愤怒到了极点:“你什么意思?讽刺批判过后又让我不愧疚吗?”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别愧疚而已。”
“老高,你看到的只是一面。事实上我很羡慕你可以只看一面,但我不行。我不是你,永远也不是。也许你认为我是懦夫,也许李维以为我是懦夫。甚至有的时候我自己也认为我是懦夫。但我不是!我也许不是勇敢者,但我一定是一个不屈者。”
“那许真呢?你爱她?为什么又同样的抛弃了一次她呢?”
天启起身:“哈哈哈哈,你管那叫抛弃吗?你以为的世界不是这个世界,你以为你和我一样。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的生活没有优待?庇护中的你当然可以挑战一些权威,挑战权威之后的满足感让你像个胜利者一样可以嘲讽我这低头的人…”
天启还想说些什么,可好像事实如此说不出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补充
“当然可以了兄弟。我先走了。早点回吧。”
鹿白被怼的哑口无言,看着天启走出小饭馆。鹿白反思自己哪里不对,本意不是来打破芥蒂的吗?怎么反而为这层芥蒂蒙上又一面黑纱呢。
鹿白后一步回到宿舍。黑着灯,鹿白没有开灯。摸索着躺在床上,想着一些事情。
在鹿白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聊天,因为两人聊别的话题也是这样说话的。他在想这次难道怪自己戳痛天启了吗?
我明白鹿白没有恶意,只是为一个自己看得对眼的女孩打抱不平。天启只是看那个女孩一眼就泣不成声,其实也有出于心痛兄弟活在愧疚里。
鹿白啊鹿白,你的打抱不平与关心都太反面,太锋利。
鹿白就在上铺睁着眼看着被黑色沾满的天花板。同样的天启也没有闭上他带着泪花的双眼。
两人眼睛隔着一张床板,同时向自己的头顶望。两人心底隔着一扇不透明的窗,鹿白试图打开这扇窗。直到触摸到这扇窗才发现这个根本就是一面密不透风坚固无比的墙。和豫州那次对峙一样,这些事没人过问。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两人该玩笑还是玩笑。只是心里的奇怪越来越变得别扭,会像往常一般聊天。
不同的是再聊天说的话两人都会过过脑子了,无可厚非,但两人之前从来都是先吐为快。
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
星期三的上午时候鹿白看见天启在楼梯上打着电话,可算被鹿白逮着了。
这种时候好兄弟总要去犯上一贱的,鹿白悄悄来到天启身后想要吓他一个哆嗦。
奸笑着的鹿白刚把手伸出去想要偷袭,手心即将落在天启肩上时候。
想到前几天喝酒的事。鹿白先是木了一下,不再奸笑,变得面无表情。
把手也收了回来,想开口简单吓唬一下好了。刚张大嘴吧却不知道说什么,刚闭上想说什么嘴。
天启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看见怪怪的鹿白。
鹿白尴尬的比了个先走的手势,天启点点头。也许是那次喝过酒后,两人无法确定玩笑的尺度了。
虽然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我为此悲哀。因为这是隔阂,或者友谊退步的表现。
其实天启也在某一天的晚上爬上鹿白的床,想要像往日一样掀起他的被子对他一阵讥笑。手即将要猛地拽起的时候停下,又落寞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此,无论男女、或爱还是友谊。两人都还认为他们亲密无间没有改变,可是在做一些关于对方的事情时多了一些考虑。多了一些被蒙上黑纱的芥蒂带来的考虑,外人看不出来。可能两人自己表现的自己也看不出来,但自己的心里清楚的知道多了一些隔阂。
当有这种心理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对方也会有。你们还是会一起吃饭、游戏。还是会开一些小尺度的玩笑,但这些以前使你们快乐的事情貌似变成了“任务”。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向对方证明隔阂不存在的“任务”。就好像你们应该在一起吃饭,你应该为他的某一句话喝彩。事实上,当随心所欲变成表演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友谊就已经结束了。
多年以后你也许会通过某件事猛地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不过你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你们曾经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