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梦（完）梦醒
随着林牧的身影渐渐远去，梦境之中的竹楼渐化作一阵云烟，消散不见。
墨尘见状，微微皱眉，这梦境是要结束了吗？
不应该啊，玲儿应该是没有死的，不然之前与他交手的人是谁呢，总不能是林牧吧。
就在墨尘疑惑时，一片雪花却是悄悄落在了他的肩头。
墨尘一怔，随即望向身周，却见大雪纷扬，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山峰之上白雪皑皑。
林牧仍是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大红喜服，抱着玲儿的尸体在雪中缓缓前行。
自高处看去，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唯有这一抹红色，显得有些单薄。
脚步落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来，林牧神色恍惚，眼神落寞，似是傻了一般，只是呆呆的向着向山峰行去，全然忘了自己可以御空而行这件事。
墨尘站在梦境之中，抬头望向山峰顶处，山峰之上皆是积雪，却有一棵黑色巨木生长，枝叶为红，似血一般。
“落梓木”
墨尘叹息一声，随即望向林牧的背影，神色复杂的低声说道：
“真是痴人一个。”
落梓木，生于极寒之地，枝叶皆红，不可燃，也不可入药，唯一的功效却是护人尸身，保其残魂不灭。
想来林牧来此便是想用落梓木保住玲儿的尸身，然后去求那复活之法。
只是
墨尘眼神黯淡，却是想到了一些过往，只是啊，若是能如此容易的复活，那他又何必如此辛苦。
这世间所有的复生之法，追根究底皆换命之法而已，若是一人不在，那活过来的那人可会开心吗？
墨尘苦笑一声，不再多想，转而望向林牧，却见四周场景再次转换，已是来到了山顶之上。
林牧站在落梓树前，随即腾出一只手来，并指如刀直插树干，破开一个一人大小的树缝来。
受到林牧的动作，落梓木的枝干微微晃动，无数红叶飘落，如下了一场红雨一般。
红叶飘舞之中，林牧轻手轻脚的将玲儿的尸身放入了树缝之中。
他手指轻按，将玲儿额前那有些凌乱的发丝，细细整好，然后身子微倾，在玲儿额头轻轻一吻。
林牧伸手，轻轻抚摸着玲儿那早已冰冷的小脸，神色凄切，眉眼间满是悔意。
“若是你从未遇到我，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已死之人自是无法应答，林牧深深的望了一眼玲儿随即默然转身，渐渐远去。
大雪纷飞，渐渐将林牧的身影遮掩，再也不见。
红叶飘落之时，却见早已死去的玲儿脸上有泪痕流出。
“居然还有意识吗？”
墨尘不忍再看，在山峰之上盘腿而坐，于他而言，梦境之中，皆是虚幻，时间一词毫无意义。
当墨尘闭上眼后，山峰之上的时间便开始快速流动，雪花飞快落下，如成白幕，什么也看不清。
斗转星移，山峰之上的雪下了又下，落梓木的红叶落了又落，却是再不见有人来此。
当落梓木的红叶反复落下十次后，大雪之中，终是有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出现。
墨尘缓缓睁眼，望向那道身影，佝偻而苍白，如油尽灯枯，大限将至。
修道者寿命悠长，这数十年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如弹指一挥间。
落梓木两年一落叶，十次落叶，至多只是二十年的时间。
但当墨尘看向林牧时，却惊讶的发现，在这短短二十年里，林牧竟已经白发苍苍，面目憔悴，如一个行就将木的老人一般。
林牧颤颤巍巍的行至落梓木前，呆呆的望着树缝之中的玲儿。
二十年的时间，这树缝却是没有合上，反而多了一根红色的藤蔓，点缀在树缝周围。
树缝之中，玲儿一身红裙，容颜不改，依旧是那明媚如春光的模样，苍老的林牧忽的展颜一笑，也是如当年那般温暖。
“我回来了，玲儿。”
林牧似是有些疲惫，背着包裹在落梓木前坐下，看着玲儿，莫名的有些满足。
片刻后，他从包裹中取出一把白色的伞来，正是那柄他送给玲儿的白伞。
望着手中的白伞，林牧缓缓将其放在地上，轻声说道：
“玲儿，你我都没想到，那日你自取心头血时，有血迹落在了这白伞上，让这原本普普通通的白伞成了一件法器。
这二十年间，靠着这把伞我才能活着回到此处，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在护着我。
我这个相公，可真是不称职啊。”
说着，林牧从包裹中拿出一柄匕首来，缓缓起身，自嘲的笑道：
“我花了二十年去寻救你的方法，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
璃蛟终是世间灵兽，不是失了心血就会殒命，这二十年来对你来说应该只是一场梦吧。
而现在，也该醒了。”
说罢，林牧忽的将匕首猛然挥下，直入心口，霎时鲜血翻涌而出，转眼便染红了林牧的衣衫。
林牧身子一晃，动作迟钝的拔出胸口的匕首，缓缓走向树缝中的玲儿。
“没了心血，用我的心头血便可，只是这个方法，会让你从灵兽变为一只妖物，抱歉。”
林牧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的向前行着，血水顺着他的身子，缓缓流至脚底，留下一个一个血脚印。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林牧却走的有些吃力，他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声息越来越弱，但他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这二十年来，我不曾有一刻忘了你。
与你在一起的短短三年时间，于我而言，当真是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日子。
真好。”
林牧步履蹒跚，微笑着，摇摇晃晃的走向玲儿。
待到玲儿身前时，似乎便已用尽了他最后力气，他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林牧无奈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带血的匕首插入玲儿胸口。
随即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林牧，直直倒下落梓木恰好靠在了玲儿身上。
林牧眯着眼棋士轻轻嗅着玲儿身上那熟悉的香味，满足的笑了笑，手掌轻落，一如当年那般，放在了玲儿的小脑袋上。
光芒在林牧掌间流转，缓缓涌入玲儿的脑海。
林牧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玲儿，望了又望，嘴中念了又念。
“我想，在你醒来后，若是想起我，会很痛苦吧。
所以啊，就让我帮你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
感受着生息渐渐流逝，林牧脑中渐渐变得空白，他眼角忽有泪水流出，眷恋的轻声说道：
“真的真的好想再听一次你的声音啊。”
手中光芒渐渐黯淡，做完最后一件事后，林牧无奈一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就此死去。
恰在此时，那棵巨大的落梓木渐渐枯萎，化为点点荧光，涌入了玲儿体内。
没了落梓木的支撑，林牧的身子颓然倒在雪中，下一刻，林牧的尸体却是有枝叶生出，扎根于积雪之中。
根入深处，抽枝露芽，眨眼间林牧的尸体便化作一棵黑色巨木，枝叶为红，如血一般，正是一棵新的落梓木。
而那落梓木枝叶弯曲，正好将还未醒来的玲儿护住如在拥抱她一般。
大雪之中，有人死去，有人醒来。
黑色的雾气悄然弥漫，笼罩着玲儿，灵气褪去，妖气浸染，那柄落在一旁的白伞，也在此时化为一片漆黑，妖气翻腾。
这场梦境，终是到了最终之时吗？
忽的，墨尘却是眉头一皱，望向身后。
却见山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一人为身穿白色僧衣，有着一头青丝，是一位女子，另一人却是小厮打扮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望着被妖气包裹的玲儿，颇为恭敬的对女子说道：
“大师果然料事如神，听着那道士打听璃蛟复活之法，便知晓他与璃蛟有关。”
那僧人打扮的女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只是合理推断而已，只是没想到这道士主动抹去了璃蛟的记忆，倒省的我动手了。”
说着，那女子踏步上前，走入妖气之中，行至玲儿身前，并指如刀，在玲儿脸上轻轻一划，自眉眼处划出一道伤疤来。
看着那记刀疤，女子眉眼一抬，很是满意的轻声说道：
“既然重新来过，总该有些改变不是。”
片刻之后，妖气散去，玲儿的身子落地，一脸茫然的望向四周。
恰在此时，那女子则微微蹲下，一脸温柔看向玲儿轻声说道。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玲儿茫然的摇摇头。
见状，僧衣女子嘴角上扬，伸手摸着玲儿的小脑袋，暗暗用起惑心异法，语带蛊惑的说道：
“傻孩子，你是我的徒儿，是我玉华司的静观啊。”
到此，白雾终是散去，梦境戛然而止。
墨尘感觉身子一震，随即缓缓睁眼，一入眼，却是一处水潭，以及破破烂烂的庭院，正是他入梦前的那座庭院。
而在庭院另一头，有一黑裙女子，蹲在地上，紧紧抱着那柄黑伞，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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