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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晋腔(杀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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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汾阴县的春种这时便开始了,秦家的土地大部分由佃农和雇农耕种,只有少量的好地由秦家的长工来耕种。

    好地在村东,是一块一块梯田。离黄河较远,地势也较高,不易遭受黄河水患侵害。但因紧临黄河,地下水位相对要低,庙后村打水井要容易些,往往下挖几米就能见到水。这样的地便于灌溉,收成好。秦家种植了少量麦子,大部分地都用来种植蔬菜,这些蔬菜往往从夏季一直收到秋季大雁南飞。蔬菜除了保证供应秦家外,还卖给周边四里八村。从夏季到秋季的清晨,附近村里都会出现秦家长工赶着牛车走村串巷卖菜的身影,蔬菜收入也给秦家带来丰厚的利润。

    雷哼哼自打上次挑动汾夏两县村民争斗后,似乎找到了一套对付汾阴县公署的方法。他要不断折腾下去,给周元山好看。

    眼下是春耕时节,各村村民又开始抢种滩地。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对于贫困的滩民来说,春天将种子撒在贫瘠的土壤里,只有靠地的亩数多,才能在秋天看到收获的希望,看到一家老小不挨饿的幸福。有些人听到秦家要建纱厂,便谋划着在滩地上多种些棉花,以便在秋后卖个好价钱。

    雷哼哼在师爷的谋划下,再次派出一些坎手(匪徒),假扮成夏阳县村民,三五成群故意从河对面过来,赶着牛,扛着犁,装作去地里耕种。只要看到汾阴县的村民赶着牛,扶着犁在地里干活,便一拥而上,拉住汾阴县村民就打。打完人还把耕牛放了,用木棍赶跑。汾阴大黄牛生性暴躁,被打之后又没有束缚,便在滩地上四处飞奔,转眼就没有踪影。而这帮滩匪打完人,放跑耕牛,毁坏农具后也假装往夏阳县的村子里跑,边跑边喊快来人呀!汾阴的村民打人了。让汾阴县村民误以为打他们的是夏阳人,夏阳的村民误以为是汾阴县村民打了夏阳人。如此反复挑斗,不断激起民愤,几次下来,终于酿成了两县人自乾隆年间最严重的一次械斗。

    两岸滩地附近好几个村人都参与进去,约有200多村民,在各自乡约和闾长的指挥下,各自拿上家里的农具,先是站在远处互掷石头,叫骂。接着村里的年轻人便走在最前面,挥舞着农具叫嚣着,冲下滩地,看见对方的人围过去就打。双方村民几乎是打红了眼,不管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一股脑往身上打,往身上砸,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惨叫声久久回荡在黄河谷里。

    两县村民一连斗了好几天,到最后谁也不敢到地里耕种,只能望着将要撂荒的土地叹息。

    乡约们觉得再打下去也无益,便一方面安抚村民,一方面试图和对方乡约沟通,但因争斗过于激烈,乡约和村民谁也不妥协,只好先将情况报到区里。秦君杰接到情况,赶忙写了事情经过,向高普议和周元山做了汇报。

    这次滩地争夺事件比上次影响大,影响坏,两岸村民谁也不肯让步。周元山得到汇报后不敢儿戏,他一方面将情况上报省府,声称“夏阳滩民惯用欺凌手段乘机起衅,率领团丁,勾结滩匪,抢掠我农具,劫夺我牛骡,焚毁我民房,打伤我用工二十余,野蛮横行,势不可遏。汾方损失约在三万六千元左右云云”。一方面联系夏阳县知事刘吾德,叫上乡约和区长,在夏阳县公署谈了一次,双方最后达成先安抚村民,化解矛盾,初步形成一个新的滩地分界协议,再请示省府批准。

    秦晋两地省府得到汇报后,忙安排省府委员下去调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姑父周元山安排秦君杰和高普议组织人先出一份滩地分界协议,在省府委员到来之前一定要搞出来。秦君杰赶忙让人去查找汾夏两岸滩地历年来分界资料,自己则径直去学堂找马连举,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马连举刚给学生讲完课,手上还沾着粉笔灰。见君杰找他,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将挽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

    两人来到区长办公室,秦君杰大略讲了事件经过。马连举想了想说:“想要解决滩地分界问题,你首先要了解事情的大致过程和其他县解决的办法。”

    秦君杰点点头说:“这正是我寻你老人家的原因嘛!”

    “滩地纠纷从乾隆爷就开始了,到了嘉庆帝的时候也没有从根本上化解矛盾。”因为是前朝遗老,马连举对前朝皇帝还表现出尊敬的味道,他继续说:“但乾隆爷有个思路值得学习,他不是就地划界,而是从河道行船入手,将黄河沿岸一定范围内的滩地认定为官地,沿河村民在种滩地时首先要确保行船安全,这样从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村民在河滩建造房屋,永久占居汉滩地的做法。从雍正二年至雍正八年,黄河滩地共坍没 150 余顷土地,拆房1千余间。到了嘉庆年间,黄河东徙,汾夏间的河西滩地被分为新老滩两部分,随即又引发了两岸民众的争夺,并最终酿出命案。最终还是由官方采取筑壕挖埂的方式设立人为界线,而不是以河为界的方式解决。此后道光四年,黄河东徙又产生了新旧滩地,依然按这种方式解决。嘉庆帝进一步用租谷来替代田赋,官府把一些黄河夹滩定为官地,征收的是租谷而非田赋。如此以来,沿河村民不会视将滩地当作自己的永业田,修筑房屋等会阻碍河道行水。这也体现了前朝通过租谷形式限制沿河居民行为、保护河道顺畅的意涵。”

    马连举还举了嘉庆帝时蒲州和朝邑两县黄河“鸡心滩”划分方案。他说朝邑县因河水西移土地减少,蒲州则因河水西移出499余顷土地,最后商定涨出的地由两县平分。

    马连举喝了口水告诉君杰:“眼下首要问题是搞清楚汾阴县滩民到底占有多少地,有多少亩地存在纠纷,这些地里面有多少地是官地,有多少地是私地。”

    “可以让村民们自己报个数。大致测量一下。”秦君杰说。

    “上报是当然的,由各闾长组织村民上报,把地块位置、面积报清楚,但事后一定要组织人认真测量,可不敢像前朝刑部侍郎瑚素通阿赶赴汾阴县处理滩案时,发现有大量夸大和谎报成分。这位刑部侍郎可不是吃干饭的,他查阅各县志书和赋役全书,发现自顺治四年(1647) 至乾隆八年(1743 )近100年时间,汾阴县村民在争夺滩地过程中以少报多,有1332 顷余,不仅如此,还夸大了失地面积和受损程度。好多官员因此受到处分,丢了官也有。”马连举提醒秦君杰。

    正当秦君杰为村民争夺滩地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时,秦君民也被纱厂破土动工的事弄得手忙脚乱。他一面安排人给日本国汇款购买机器设备,一面让人平整土地,设计厂房,一面还要赶在动工之前搞一个剪彩仪式,还得与家里负责农业的胡掌柜商议谷雨究竟要种多少亩棉花,满足秋后纱厂投产。滩民发生争夺滩地打斗事件对秦君民的纱厂规划也多多少少产生影响,庙后村大部地都是小块梯田,面积不大,而沿河滩地地块长,面积大,适合大规模棉花种植。尤其是滩地为沙地,更适合棉花种植。他征求姑父剪彩时间的时候,周元山说这两天要接待省府委员来调查滩民打斗的事,还要赶紧制定滩地分界协议,及早把这事解决掉,剪彩的事缓几天再说。

    剪彩推后,其他事情也就不需要往前赶了,忙碌了十多天的秦君民感觉突然像个闲汉一样变得无事可做,他坐上黄包车回到县城的院子里,媳妇奈绪里惠有好几天没见面了。院子位于县衙附近的一个巷子里,一座小四合院,是秦君民从一个军官手里买的。这个院子原本是军官给情人安置的新家,他的情人刚给他生了个儿子。但两人没住多久,军队就开拔赴风陵渡换防,情急之下军官匆忙将院子出手,秦君民就买下给媳妇奈绪里惠住。

    里惠只会一些简单的中文,和家里的佣人沟通主要是靠比划。秦君民每日里忙秦家的事,经常不回家,里惠很少能与人沟通,又无所事事,只她用来读书,给家人写信,收拾整理家。在她的精心布置下,一个中式四合院,愣是让她装扮出日式风格。整个院子处在一种素净的氛围中。卧室也一改中式的繁复和镂空,而是采用日式的清新和自然。榻榻米、推拉格栅、日式茶桌一应俱全。此外她还让母亲从日本寄来了日式小装饰,像和风御守、日式招财猫、江户风铃等。

    每当思念故乡的时候,里惠就喜欢去崇圣寺里走走,尤其是雪后和夏日。她怀着日本人对中国佛教的深深崇拜,喜欢崇圣寺雪后的素净和寂寞,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小路上,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她将这种近乎原始的寂寞刻画在心底。她喜欢夏日崇圣寺的清凉,古木森森,凉风习习,与汾阴县夏季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里惠一直对自己无法生育感到自责,多次提议让丈夫纳妾。但当她知道婆婆将丈夫的妾送给老三当了媳妇后,第一次冲秦君民怒吼:“(おくびょうな男(懦夫)”。秦君民向里惠做了无数次解释,而里惠却一直无法理解这个中国丈夫迂腐的做法。

    秦君民慢慢推开院门,示意迎上来的佣人不要管他,他只想一个人在院子里待一会。佣人把一封从日本寄来的信交给他,他看了看信封,知道是日本的同学寄来的,关于购买机器的事情。他并没有急于拆开信封,而是双手背后,将信捏在手里。秦君民一回到县城的院子里,立马就觉得内心轻松了许多,不再有秦家大院里的沉重和压抑,繁琐和冷峻。院子里的两棵樱花树花正开得艳,满眼粉色,望上去似乎要遮挡了天际。花香满院,秦君民感到整个人都浸润在这种浓浓的香艳里。

    越是感到生活的安好,秦君民越是对妻子充满了愧疚,他带她孤身一人来到中国的一个小县城,尽管在金钱和生活上给了她极大的满足,但却无法在身心上给她更多的陪伴和关爱。

    秦君民推开格栅门进屋子的时候,里惠正在写家信,她一看到君民,立刻像孩子似的充满了喜悦的欢快,虚寒问暖,一点也不觉得厌烦。秦君民抱住妻子,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吻了吻她的额头。里惠看见他手上拿的信,还以为是父母的来信,忙抢了过去,飞快的拆开信看了起来。信很短,用日文所写,里惠边看边读,主要意思是购买机器设备手续繁琐,需要专人前来办理。

    里惠看完信后突然有一个想法,既然君民不能放下家业去日本办理进口事项,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回一趟家,看望一下父母,同时帮丈夫办理进口事项?她赶忙和秦君民说了,秦君民觉得如此一来,尽管妻子要辛苦许多,但也算帮了他的大忙,这样就可以加快纱厂的建设速度,赶上秋后棉花收获后投产。

    两人说了大半夜的体己话,秦君民向妻子交待了路上要注意的事情,安排好回日本后要办理的事项。第二日,秦君杰给妻子买好回国要带的东西,规划好行走的路线。第三日,秦君民又安排人送妻子去省城坐上火车,并护送到天津港坐轮船回日本国。

    雷哼哼看到汾夏两县沿岸村民在自己的挑斗下大打出手非常高兴,放纵坎手连续三天吃喝玩乐,放火抢掠。龙武看到杆首心情不错,借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际,提出想回家看看,三五天就回来。

    “让两个坎手和你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师爷提议到。

    雷哼哼知道师爷的意思,其实是让人跟着龙武,如果回家后不再回来,就按照“八斩条”的临阵脱逃罪斩杀掉。

    龙武本想拒绝,但又害怕雷哼哼疑心,便痛快答应下来。对于龙武来说,他其实根本不愿意做土匪,在和这些所谓的土匪兄弟相处的过程中,他了 解这些人要不是杀人越货被官府通缉,要不就是各地溃兵,要不就是家里穷得叮当响不当土匪就活不下去,还有就是好吃懒做,在村子里“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而像他这样仅仅因为一个女人想要报仇的恐怕并不多见。尤其是看到这些土匪整日里烧杀抢掠,打打杀杀,吸食大烟,龙武就有点后悔了。上次让他去打折大茶壶的腿,他犹豫了几次最终没下得了手,回来被门神关了7日禁闭。此次借口回家他就想找机会溜了。

    为了路上行走方便和安全,门神让三人带了两只盒子枪,龙武只拿了个包袱装扮成赶路的。门神还给龙武下了任务,此次回去一趟一定要抢些东西回来,算是入伙的敲门砖。龙武点头答应了。

    三人下午从黄土塬出发,沿着羊肠小道赶路,龙武计划天黑时赶到临河村,这样进村也省得人多眼杂说闲话。和龙武相跟的两个坎手得到的命令则是尽量让村人知道龙武当了滩匪,断了他回村子的后路。

    走了一个时辰,天有些麻黑。两个坎手时不时和龙武聊几句,其中一个矮个说:“当了土匪就断了念想,无爹无娘,我不晓得你回家干吗?”

    另一个胖子说:“新入伙的,都有这么个过程,杀个人,抢些东西就没了念想,也没脸再回村里了。”

    龙武强笑了几声说:“胖哥说的对,当时离家也是一时冲动,没和父母打招呼,就怕他们担惊受怕。回家说一声,和他们道个别,咱们就走。”

    羊肠小道只能容纳一人行走,三人一前一后,胖子在最后,龙武夹在中间。天越来越黑,昏暗的月光下,如果三人不说话,就只有走路时衣服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话说的时候,胖子总觉得背后有人,越走越头皮发麻,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看,后来实在忍受不住,便掏出枪拎在手上,唱几句蒲剧给自己壮胆。

    三人进村的时候已近子时,负责值守的保安队队员偷懒躲在一边睡大觉,对有人进老刘家来根本没有发觉。

    老刘最近这几天发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家,所以也不大出去,天黑更是早早关了门。龙武悄悄回来后,先是绕到院门的背后,在父母睡觉屋子的窗户上轻轻敲了敲,老刘一下警醒了,听到是儿子的声音,忙低声应了,告诉儿子不要声张,从侧门进来再说。这个侧门对应的是一道沟,平时是关闭的,主要方便老刘将猪下水倒进沟里。

    老刘媳妇见儿子还带了两个人,忙问是不是饿了?龙武说走了一路早就饿了,让娘赶紧做点吃的。老刘点了油灯,看见胖子手里拎着枪,倒吸了口冷气。强做镇静让媳妇给胖子和矮子准备吃的,悄悄拉龙武到院里,低声和他说:“咱家可能被县保安队盯上了,这两天老有人在咱家门跟前猫着,秀的男人也一直呆在村子里,私底下逢人就说你当了土匪,现在全村都传遍了。你偏偏这会回来,还让不让爹娘活人了?”

    龙武争辩道:“我也不想当土匪,谁让你不去秀家里提亲,让瘸子抢了我媳妇。我早和你说过我咽不下这口气。”

    老刘说:“你赶紧走吧,不要再回土匪窝了,我给你带点盘缠,你跑得远远的,等过了这阵风再回来。”

    龙武和爹说:“这两个人就是怕我跑才跟回来的,他们有枪,我怎么跑?再说我跑了他们知道咱家,你们还能好过了?”

    老刘听了儿子的话冷静下来。他若无其事说:“你先去招呼你的兄弟吧!不要多说啥,这么晚了不好开灶,怕别人起疑,随便让你娘弄点。我去给你们拿碗炖好的排骨。”

    龙武走进屋子招呼两个坎手先喝了点水,娘拿出早就蒸好的凉馒头,小方桌上放着吃剩的凉菜和一碗油泼辣子。胖子和矮子早已人困马乏,坐在小马扎上,拿起馒头沾了点辣子吃起来。龙武说别着急,我爹一会就端过来排骨了,垫点肚子咱们就走。

    老刘到另一个屋子里悄悄叫醒了大儿子,和他低语了几句,大儿子忙起身,随手拿了一把杀猪刀,悄悄随父亲出了屋门。

    老刘手里端着一碗白天炖好的排骨,走进屋子对龙武说:“先让两个兄弟吃点凉排骨吧,天晚了不好生灶火。”龙斌倚在门框上,一只手放在背后,透过微弱的灯光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见有人说话,胖子抬头看了一眼,就在他接碗的一瞬间,老刘一挥拳就打在他的耳根后,胖子一声没吭就瘫倒在地。矮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龙斌一个箭步冲过去,朝矮子的颈部捅了一刀,一股血喷了出来。龙斌的手法就他平时跟爹杀猪一样,手中的刀不偏不倚就击中了要害部位。不等矮子和胖子有还手机会,龙斌朝胖子的胸部又刺了一刀。龙武赶忙夺了枪,老刘扼住胖子的脖子一直没有松手,直到看见没有了动静。

    老刘媳妇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傻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刘赶紧让媳妇准备盘缠,给龙武装包袱里,又塞给他一把枪,让他从侧门连夜逃走了。

    龙武跑了之后,老刘告诉媳妇:“之所以要杀掉一起回来的这两个土匪,主要是龙武跑了他们回去一说,咱家定会遭报复。现在咱们一家人要一口咬定,龙武从来没有回来过。”

    刘家一家人干净利落将两个土匪像杀猪一样肢解掩埋。因刘家常年杀猪,家里看不出半点异样。第二天老刘一家起来照常杀猪,卖猪肉,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个熟睡的团丁一晚上也没有发现异常。秦君青呆了多日也没有见到龙武的踪影,每日里在岚秀家的炕上也睡不舒坦,他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便吩咐四娃留下四个人,继续监视老刘家的动静,其余人随他和岚秀回庙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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