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历史军事 > 蒲剧 > 第6章 晋腔(办厂)

第6章 晋腔(办厂)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大茶壶被滩匪打断腿的消息在汾阴县不胫而走,这些滩匪还用大茶壶的血在兰亭班的墙上留下了“河边无青草,不养多嘴驴”的瘆人的字眼。这下把兰亭班的老鸨吓得够呛,一大早就到区公所找俊杰反映情况。

    秦俊杰了解情况后,劝慰了老鸨子几句说:“你们是咱县里的纳税人,县保安团理所应当保护纳税人的利益。最近保安团正在加紧训练,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滩匪赶出汾阴。”

    老鸨子说:“秦区长,你们这远水也解不了近渴,等你们训练好了,我们兰亭班也黄了。滩匪要是再来可怎么办?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兰亭班做主啊。”

    秦俊杰把君青叫了过来,假意问他:“你们保安团有没有闲人,有的话去兰亭班给守上两天?”

    “哪有闲人,每天要不是训练,要不就是各村负责各村。保安团是应该保护一方平安,可这钱谁来出?咱秦家的保安还是自个出钱了,咱又不是政府,哪有能耐谁有事就保护谁?”秦君青明白哥哥的意思,他转头对老鸨说:“你们兰亭班的事可瞒不过我,又不差钱,是这,你出钱,我出人,每天我派俩人给你站岗放哨。”

    老鸨子哂笑了一下说:“三少爷净说笑,做我们这行的,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还要给政府交税,你说落到手里能有几个子?三少爷常在我们那待客,是这,费用打折或顶账都行。我就不打扰了,完了你让四娃过去谈一谈,尽快派两个人过去。”

    “我哪里老有客人招待,她这人净说胡话。”秦君青挥挥手对大哥说。

    老鸨子走后,秦君杰低头沉思了半天,对君青说:“你想过没有,滩匪为啥要打一个打杂的?多嘴驴又是啥意思?是不是前段时间你们抓雷哼哼的事,他们认为是大茶壶说漏了嘴?如果是这事,你们保安团可要小心些。最近给家里的保安打招呼,让他们晚上警醒点。家里的女人们不要随便外出。”

    秦君青觉得大哥分析得有道理,说我让他们小心点。

    秦君杰点了支烟问君青:“近段时间保安训练情况怎样了?咱能不能大张旗鼓去剿灭一次滩匪?让外人看看你们保安团也不是吃干饭的。”

    “我也想长保安团志气,灭滩匪威风,问题是谁出钱?老二把财权牢牢把在手上,不多余给我一分一厘钱,我连派人打探滩匪的钱都没有。”秦君青对于爹把家里财政大权交到秦君民手里颇为不满,想在大哥面前挑拨几句。

    “不要说些兄弟间不和的话,让外人看笑话。老二原本就不想接,是我不愿意干,爹岁数大了才接手的。秦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老二也不容易。前几天又跑河南考察,想建纱厂,这还不都是为了咱们秦家?你说要多少钱,我找老二落实,你只管去了解滩匪的情况,定个日子打一次,让他们知道保安团的厉害。”

    “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派人去,情况摸清楚,只要钱到位,咱就开打,保证让滩匪变成瘫匪。”秦君青说完一瘸一拐走了。

    “瘫匪?”秦君杰望着弟弟一瘸一拐的背影苦笑摇摇头。三弟是娘这辈子操心最多、也最放心不下的。有几次在秦君杰面前叹气说,有一天当爹娘的都不在世了,三儿可咋办呀!

    秦俊杰知道爹压根就不喜欢老三,有时正眼都不想瞧。爹喜欢的是能有个女子。但命里合着就不该有吧!娘生了他们兄弟三个,就再也没生养过。爹常哀叹说死了谁来顶灰盆。顶灰盆是汾阴县的风俗,但让君杰奇怪的是,只有在他们庙后村一带,家人死后出殡是女儿顶灰盆,临近的一些村子大都由家里的长子来顶。

    娘惯着君青,君青却常常做出一些让娘难以张口的事。秦家不让伙计吃喝嫖赌,秦君青却样样俱全。啥钱也不敢经他手,只要从他手头过,不出三天就赌个精光。保安团发工资、买武器,所有大钱秦君杰都不敢让三弟做主。

    秦君青越是如此,爹越是不喜欢。前两天老马给秦老爷号脉聊天,说起君青的事,秦老爷说将来我怕是要死在这个逆子手里。不仅如此,秦老爷还生出要岚秀顶灰盆的念头。马连举说这未为不可,还举宋代王安石的例子,说王安石的儿子怀疑自已媳妇不忠,成天折腾,后来王安石就认媳妇做了女儿,并让两人离了婚。

    想起马连举,秦君杰赶忙翻自己口袋,给父亲开的药方还在他手里,但药还没去抓,他赶忙拿上药方,叫了辆黄包车往自家县城的药铺走去。药铺高掌柜见大少爷亲自来抓药,赶忙出来接待。

    高掌柜看了药方,问:“看这字像马老爷子开的药方,能让他开药方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怎么就得了痨病?”

    “高掌柜厉害,从药方上也能看出人来。”秦君杰不由得佩服起来。

    “只有马老爷子敢用如此大的药量,一般郞中下不了手。”高掌柜说。

    “药方没问题吧?”秦君杰压低嗓音说:“这可是给老爷开的,他最近动不动就乏累,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这是个瞎瞎病,你们要早有准备,不敢大意。”高掌柜劝慰大少爷,又让伙计赶紧抓药。

    两人正坐着说着话,贵鸾村崇财主的三姨太走了进来。三姨太和高掌柜熟识,但不认得秦君杰。高掌柜忙给他们做了介绍,进而问三姨太:“你可晓得翠云社戏班子班主黑老七前两天出事死了?我记得这戏班子以前是崇财主的。”

    三姨太太有点吃惊:“黑老七怎么死的,好好一人。我家老爷早就不养戏班子了,黑老七后来自己干了。”

    “听说是和县东的马家戏班子一起唱堂会,因谁先谁后起了争执,马家戏班子想早点唱完回去,黑老七不让,两家就大打出手,马家戏班子的一个小年轻没轻没重,混乱中捅了黑老七一刀,还没等叫来郎中人就不行了。”

    三姨太啧啧了两声说:“可惜了,现在这年轻人,太容易冲动,看看,惹下事了。”

    “谁说不是呢,黑老七死了,戏班子也要散了。翠云社还是有几个好角的。要不再让你家老爷接手,不然好好的戏班子说没就没了。”高掌柜也觉得惋惜。

    秦俊杰突然想起儿子前几天戏台上看戏被人骂的事来,母亲也开玩笑说要建个戏班子。便来了兴趣说:“高掌柜,你和三姨太给打问打问,要是可以,就把戏班子弄到秦家来,一年咱自己个就要唱好几场。完了还可以让戏班子到各省的分号去唱,一举多得。”

    高掌柜忙应承下来。

    秦君民从汲县考察回来,带了份组织人写的“建设汾阴县纱厂考察报告”,专程去见姑父周元山,向他汇报此行的考察情况。

    周元山刚刚送走了省视学胡荣恩,忙匆匆赶来会见侄儿。胡荣恩是猗氏县人,刚满35岁,为人刚毅果敢,善断廉察。曾做过甘肃省长秘书,后到山西省教育厅任职。由于是乡党关系,胡视学对汾阴县教育非常重视,此次来主要是了解汾阴县落实部、省视学网络系统建立情况。他督促周元山尽快落实汾阴县视学人选,完善体系。

    见到秦君民,周元山眼前一亮,忙说:“看见你视学一职有了着落,回去让君杰来一趟,现在汾水小学堂办得不错,让他当县教育局视学正好。”

    看秦君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元山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刚才接待胡视学的情况。

    “老大喜欢在官场上混,也有办好教育的梦想,适合他。”秦君民说:“要是我就弄不了这事。”

    “你是做生意的料。刚开始你爹把家里的事交给你,我还觉得你是个书呆子,怕办不好。谁成想才三年时间,秦家就让你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姑姑在我跟前夸了你好几次。”周元山说。

    “姑父见笑了,我也是边学边做,现在才顺手些。这是我写的一份考察报告,你看看,提提意见,我想在汾阴办实业,改变秦家过去的经营思路。”秦君民从口袋里掏出报告递给了姑父。

    周元山大略看了看,用手指在纸上拍了两下说:“好嘛好嘛!你兄弟两个做事都做到点子上了,也算是帮了姑父大忙。省里重视教育,君杰就办了学堂;省里重视实业,你就要办纱厂。报告完了我仔细看看,如果能和省里的厚生计划或者实业计划挂上钩,我立马打报告申请资金,咱争取让省里出大头,少些风险。”

    “资金不是问题,政府出钱肯定要掌控纱厂,我考虑更多的是市场,一万多锭纱,只在山西消化是个大问题,必须依靠外省市场,只要政府能帮忙在外省牵线搭桥就可以了。”秦君民说话向来条理清晰,从不拖泥带水。

    “要不姑父把汾阴有名的乡绅叫过来,大家议一议,靠乡绅集资入股,也能化解风险人,也更好操作。”周元山建议道。

    秦君民点头同意,两人大概拉了拉名单,初步定下来邀请贵鸾崇财主,驱村朱财主,梭里的刘财主三人和迁朝王财主。

    秦君青安排四娃去和兰亭班老鸨子谈,告诉他不要谈什么打折,只要每个月给几次免费嫖妓就成。安排完事他破天荒早回家一次。

    回来看岚秀恹恹歪在床上,长长的秀发低垂着,遮挡了半个脸庞,样子楚楚动人,撩逗得这个瘸腿男人忽然间心里痒痒,扑过去就想在她的脸上亲一口。岚秀转了个身,将脸朝里,避开了他,说道:“大白天的,外人看了笑话。再说就你那样?想也白想。”

    秦君青悻悻然坐起来,叫下人过来帮他脱了外衣外裤,洗了把脸,过来躺在岚秀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哎,和你说个事,改天给你哥换个干的,轻省点的活。”

    “啥都行,只要他能干得了。”岚秀表情看上去异常平静,但对于男人讨好似的话却感到有点意外。她不知道几个月的相处,耳鬓厮磨、肌肤之亲,是否换来了瘸腿男人对她的好感。

    “让他跟着我,跑跑腿,不要再去渡口看船了。有他在我身边,我也算走路有个帮手。”秦家大院里的事秦君青说了不算,包括雇下人在内。但保安团的事尤其是用人,大哥基本不插手,跟他说一声就成。更何况是媳妇的二哥,即便是娘也不会说什么。

    岚秀没有吭声,身旁这个瘸腿男人让她有些看不懂。新婚第一晚上,他喝得烂醉,放着身旁如花似玉的女人不管不顾。第二天晚上,瘸腿男人想要和岚秀亲热一下的时候,身体却无法控制。接连三天都如此,最后秦君青也泄气了,每天只是在睡觉的时候,摸着她身体最柔软的部位过手瘾,弄得岚秀内心逐渐唤醒的欲望,仿佛暗夜中的灯光一样,忽明忽暗,升腾起来了却又很快坠入冰窟,漫漫长夜成了她试图逃避的噩梦。

    在感受这个从小到大未经历过任何风雨的男人用绵软的手抚摸她手的同时,这种抚摸带来的温柔让岚秀差点丧失了理智,好几次,她几乎要将今天在外面碰到龙武的事告诉秦君青。但她最终忍住了,瘸腿男人对她的阴晴不定让岚秀有所不安,她不知道说了龙武的事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

    在秦君青没有回来之前,吃过早饭无所事事的岚秀从秦家大院的门走了出去,这是自她嫁到秦家后第一次独自一人在大院外面闲逛。

    秦家大院地处庙后村一片洼地,了解水情的村民大都不愿意到这里居住,因此大院周围除了几处临时建筑,基本上是一片开阔地,原本不被看好的地方如今反倒给秦家院墙上守护的家丁带来好处——只要站在院墙通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这也是龙武不建议雷哼哼砸秦家硬窑的原因。

    龙武今天本来是过来再看看地形,想想砸窑的计策,没成想却意外碰到出来闲逛的岚秀。龙武的再次出现让岚秀平添了些许紧张。

    “不是不让你来了么,怎么又跑过来?”

    “看把你吓得,我就是想过来在秦家寻个事做,每天能多看你一眼嘛!”龙武故作轻松开玩笑。

    岚秀继续沿着秦家外出的大路前行,龙武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跟着。

    “秦家可不像一般人家,对女眷管的严着哩!你也知道秦君青是什么人,保安团副团长,你敢碰他的女人,还想不想好好过了?再说他对我还不坏,庄户人家的命,有什么好坏,啥我都认了。你赶紧走吧,这条道是秦家人进出必经之路,让外人看见了不好。”岚秀怕龙武再纠缠,说着就转身往回走。

    龙武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岚秀拼命挣脱开,说:“让外人看见拉拉扯扯像什么?以后让我怎么在秦家抬头?”

    “你以为你攀高枝就能成龙变凤?别美了,你拿自己当棵葱,谁拿你沾酱吃?”玉颜容易得,今可比之摘花;红粉最难驯,古亦谓之缚虎。龙武被心上人拒绝后有点气急败坏,大声嚷道:“今儿个我把话撂这儿,如果我得不到的东西,所有人都别想。”

    想想龙武说的话,看了看身边的秦君青,岚秀有点五味杂陈。

    周元山原本希望几个村的财主能到县公署相聚,坐在一起讨论开办纱厂的事,但在秦君民的坚持下,这些财主们各自坐着马车,聚在临近秦家大院的一块空地前。

    因为是周知事出面,四家财主没有人敢驳周元山的面子。更何况秦家在汾阴县的财力和声望无人能及,这些财主们也愿意傍着秦家这棵大树,共同做点事。

    秦家大院前这一大片地都归秦家所有,目前只有几个租户零零星星种了几亩麦子,其余几近撂荒。眼下正是麦子抽穗时节,绿油油麦田、拔节而起的麦穗,似乎预示着将是一个好年景。

    麦田里有庄户人家正在挖荠菜。荠菜是汾阴县麦田里常见的野菜,也是庄户人家的最爱,它是汾阴人常做的拌菜的主要食材。汾阴人做拌菜可谓是登峰造极,荠菜、苜蓿、槐花、豆角,甚至是芹菜,只要是菜,没有汾阴人不拌着吃的。这些拌菜做起来其实很简单,但要做的好吃似乎并不易。秦君民以往在日本的时候,就常常想起母亲做的拌菜。秦家的拌菜与其他人家最大不同的,就是舍得放猪肉。然后在蒸好的拌菜上放上红油辣椒,秦君民想想都要流下口水来。

    几个庄户人家远远看到一群人站在地头指指划划,有人就冲秦君民喊:“三少爷,今年荠菜可好了,一会我们送一些到家里,您尝尝鲜。”

    秦君民冲他们摆摆手,继续向四位财主介绍了自己的规划和想法,周元山在旁听了不时插几句道:“这件事秦家牵头,各位不用担心,入股可以随时退,秦家保证接手。”

    秦君民:“经过考察和初步测算,总股80万元,我先表个态,秦家的地不算,先认30万元,大家依据财力,凑够80万元,如果凑不够,秦家来补,这件事肯定要人做成。”

    四位财主没想到秦君民一个年轻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一军。贵鸾崇财主看了周元山一眼,捋了捋山羊胡子说:“话已至此,我认10万元,如果还差点,我也可以再加5万元。”

    驱村朱财主,梭里的刘财主和迁朝王财主见崇财主已表态,也各自认领了8万元、6万元和5万元。

    “今天邀请各位来,并不是秦家出不起这80万元。君民曾留学日本,被三菱、东芝这些东洋企业而震惊,日本国土面积只比我省大两倍,其实业却是我泱泱华夏所不能及。”秦君民仿佛被自己的情绪感染了,有点激动说:“秦家自发家就依靠货物贩运,所售卖也不过是柴米油盐茶,针头线脑皮。我想各位财主差不多也是如此。世界大战刚刚结束,英法美德纺织业走下坡路,现在纱厂在南方江苏、上海纺织业发展较快。我汾阴县有大量滩地,也一直是棉花产区,又有黄河水和北山煤,条件具备,只要能尽快上马投产,何愁不能成功。”

    众财主纷纷点头称是,秦君民说:“一会到秦家大院,大家边吃边聊,周知事作个见证,我们签个合同,把这个事定下来。”

    一行人各自坐上马车,周元山特意叫君民和他同乘一辆。

    “你这一军将得好,四个财主多多少少都认了些股,现在资金已落实大半。我知道你这不缺钱,但你也晓得,现在干点事,没有政府支持,啥也干不成。剩下的股份,我来落实,不是官办资金,起码也是官办背景的。你像晋华纺织厂,省财政厅厅长、省银行经理还都有股份呢?”周元山对君民今天的做法赞不绝口。

    “姑父,剩下的股份我都想好了,5万元你不用出,秦家来出,就算是孝敬我姑的,也是她应当应份的。其余股份秦家先持着,您这儿落实了股份,我们随时退出来。”秦君民生意场上的冷静再次让姑父刮目相看,周元山没有想到,侄子能把事情考虑地如此周到圆满,他决意要促成此事。

    秦老爷与各位财主都算是老相识了,见面后彼此寒暄几句,因身体不适就先歇息去了。秦君民叫来文书,把先前已经起草好的合同给大家念了念,几位财主提了个别修改意见,最后达成的股份是秦家占三成八,崇财主一成三,朱财主一成,刘财主、王财主、周元山持股均不到一成,余下一成九暂由秦家代持,等后续资金到位,秦家再另行退出。合同约定了资金到位日期,初步定下来谷雨时节开工。

    文书将拟好的合同重新誊抄六份,又叫了马连举,让他和周元山共同作保,各方工工整整在拟好的合同上签了字。

    吃罢晌午饭,秦君民送走各位财主和姑父,长出一口气,让他没想到的是,纱厂的筹措竟如此顺利,他觉得离自己的实业梦又进了一步。

    略略喝了点酒的秦君民有点兴奋,他不知不觉又来到屋后的花园里,与前些天相比,整个园子已呈现出勃勃生机,花红柳绿。园子里的望春玉兰正张开它肥硕的花瓣,散发出清远的幽香。而杏花则相反,艳而不腻,清新而不脱俗。桃枝刚刚鼓起了花苞,正欲与百花争艳。满园的花香和春天的泥土气息混合在一起,在微风的轻拂下,让秦君民整个人都陶醉在这春色里。

    “冬去春来阳春天,春光虽临有余寒,举目田野花罕见,唯有迎春花儿黄灿灿。”

    秦君杰刚入园就听见远处传来唱戏的声音,这戏词和这园里的景是如此般配。

    “二月里来天渐暖,翠玉兰花开得鲜,清香幽幽多雅淡,她多像小姐你惹人爱怜。”

    岚秀将小丫环梅英唱念做打好身段展露无遗,正唱得入迷竟没有看到秦君杰的到来。听到妙处秦君杰忍不住拍了拍巴掌。

    “这是表花中的一段?”

    “二哥竟然也懂得蒲剧?”经过上一次接触,岚秀和君民已经熟络起来,说话也不再慌乱。

    “多少了解一些。蒲剧也叫蒲州梆子,乱弹,大约在明代出现在咱们永济县一带。蒲剧最鲜明特点就是节奏强烈,板鼓响亮,梆子激越,唱腔高亢。也有人说它是吼戏。折子戏经常唱的有雷峰塔、千里驹、破洪州、宇宙峰、闹花灯、汾河打雁、打朝午、美人图、富贵图、盗汗衫、跑城、柜中缘、挂画等。整本戏有清风亭、港口驿、双邻锁、下河东、白沟河、忠义千秋等。”秦君民一口气说了一些戏的名字,他接着说:“前几天你唱的牡丹亭,我去南方时听过昆曲,还从未听过蒲剧唱段。”

    “二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戏?我知道的都是听别人唱的,好多戏不懂得意思,字也不识得几个。”

    “咱们家每年都要唱几次戏,包括各地的分号,也要组织戏班子过去唱。听得多了,自然耳熟。”

    岚秀突然想起什么,问君民:“二哥前几日不是要说教我识字么?最近你老忙,也难见上一面。”

    秦君民借着酒意说:“要不你到我屋里,我给你挑几本我小时的书本,字都简单,很适合你。”

    岚秀没有犹豫就跟了过去。秦君民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了许久,终于在书架的一角找到了。在他找书的时候,岚秀静静坐在椅子上,一会玩自己的辫子,一会抬头瞧瞧这个陌生的屋子。与他们东院屋子不同的,秦君民屋子更多的是书,书桌上摆的也是纸和笔。

    看着这个男人为找一本书而在满头大汗忙碌着,岚秀突然想,要是与君青有这样的温馨多好啊!她想着就走到书桌旁坐下来,笨拙地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秀”字。

    秦君民拿着书走过来,站在身边看了看岚秀写的字,想也没想就抓住她的手,在纸上临摹了一个“岚”字。

    岚秀感觉秦君民的胸紧紧贴在她的背部,他的呼吸是如此的急促和清晰,而他的手,仿佛有一股电流一般,将一股热量直送到她的身体里。

    两人怔怔愣了几秒,秦君民突然将手松开,故作轻松说:“你看看这书,都是些人口手之类的字,回去你先照着写写,君青也识字,可以问他,也可以到信义院议事厅寻我。”

    岚秀的脸红了,从君民手中夺过书,飞也似地走了。只留下他,久久地站在原地,望着女人渐去的背影出神。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