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幸运
柳浩在黑暗的深渊里反抗,挣扎着,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爬出了黑暗。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光明,而是不久前被他形容为让人窒息发疯的空白。
不可想象的无尽空白,没有任何事物与颜色,唯有死寂。
柳浩努力睁大眼睛,到处疯了一样寻找,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包括他穿蓝白格子衬衣的身体。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了。
原来所拥有的一切也失去了。
这里才是真实,刚才只不过是在这片虚无里做的梦。
一个不断回放着他临死前那一幕幕的梦。
不,不。柳浩无能狂怒大吼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非常不甘心,也无法接受。
老天,你在开什么玩笑,好好的世界,黄贝为什么会发生那样可怕的异变,还有欧阳花,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世界又发生了什么。
他因为性格原因,一直与人为善,不愿又怕惹麻烦,面对漂亮的同桌黄贝,除了深埋心底不会与任何人说的纯字面意思上的喜欢,更多的是自卑。
因此与黄贝相处时柳浩都小心翼翼,有时甚至卑微到迁将讨好,而黄贝性格开朗随和,并不会因为美丑,成绩好坏区别对待同学,所以他们关系不远不近,但绝不可能存在矛盾。
至于坐在后面的欧阳花,性格像男孩大大咧咧,喜欢开玩笑,虽偶尔有些不愉快,但大多时候,他并不讨厌为人热情,乐于助人的欧阳花。
所以她们两人为什么杀自己,柳浩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想着想着,又出奇愤怒,恨不得立刻拉她们两人过来陪葬。
黄贝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啊。
接着又陷入到巨大绝望与不舍里。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那个世界上还留有太多眷恋,以及在乎的人与有想做的事,更有许多美好等着去追求欣赏。
柳浩不由又想到自己父母,与最近家里遭到的麻烦与困境。老实正直到一根筋的父亲突然遭人手段拙劣的栽赃陷害,不但丢了村里藠头厂的会计工作,还被关了几天。
最后证明父亲没有贪污,但没有任何人向其道歉,更是很快不了了之。
母亲受此影响,打茴粉时听人背后议论父亲贪污的事,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左手四根手指头从第二关节处被机器刀片切断,只剩些皮肉连着。
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本就因贪污那事到处奔走而掏空家底,还欠下不少外债的父亲。这时不得不舍弃他最爱的面子到处低声下气找人借钱。
但到最后还是无法凑够去市里可能保全手指的大医院,只能无奈拉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这让他不久前,还暗自下决定决心,认真读书考上大学,甚至还在手臂上刻字以鞭策自己,以后必须出人头地,报答父母,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同时要让那些迫害过他家的所有人得到应有惩罚。
但一遍遍愤怒挣扎,不甘呼喊,却又得不到任何回应,让柳浩感到自己越来越无力,也越来越虚弱。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漂流在一片空白的虚无里,意识模糊,求生的欲望在铁壁般的现实里早已消失,他不再反抗,挣扎,浑噩的等待着彻底结束那刻。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因为,死亡相比现在的情况,反而还是种解脱。
但就在这时,这片没有方向与时间的虚无,突然有了上下之分,如同某种封印被打破。
风云变色,上方一阵荡漾,似水面打破。
接着一个圆球状事物从那里挤了出来,它正中有着血红圆坑,坑底是无尽幽深的黑洞。
坑外则是更大的惨白圈层,上面红色小河如蛛网盘踞。
刹那间,怪球再次变得巨大,并如眼睛转动着,在这片空白里搜寻着什么。
柳浩呆滞看着,直到从巨大眼球里感受到愤怒,阴郁等如同实质的情绪,才从浑噩里惊醒,想到什么,他于绝境里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管不上对方是什么,能不能听到。
他朝天歇斯底里怒骂,“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死后的我困在这,快放我回去,快点啊,畜生,婊子养的。”
从不会骂人的柳浩,语无伦次发泄着,但骂着骂着,再次燃起对生的渴望的他,突然哀求起来。
“求你放了我,我还想活着啊。”
却没注意到,一只小臂到手掌覆盖着漆黑繁复花纹的断手,忽然在斜方凭空出现。
一出现,这只断手伸的笔直,拳头忽地张开,在它掌心有一处与其他地方反差明显,什么也没有的苍白。
但下一刻,许多大小不同的红色同心圆圈快速且依次从血肉里如同血液渗透而出。
一环套一环,组成类似指头螺纹般的符号,却似眼睛般冲着虚无里有强烈情绪波动的地方眨动着。
眨到第三下,这只诡异断手化为流光投入进那片情绪里。
一刹那,还在哀求的柳浩如同被电流击中,念头丢失,接着就出现脑袋被刀片搅动,又像要撑破炸裂的巨痛。
痛,痛,柳浩顿时忘了所有,意识里只有这个声音在撕心裂肺不断回荡。
也不知过去多久,非人剧痛骤然消失,他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汩出的股股清凉泉水清洗着各种晦暗的情绪碎片,滋润着干枯开裂的灵魂。
前所未有的舒畅幸福感,仿佛置身于极乐天堂。
他刚要升起其他的念头,意识就被忽然涌出的信息河流完全占据,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被动灌输着陌生深奥的各类知识。
“祂无处不在,……任何地方都有祂的分身。
随机附身所遇到的任何生灵,开始一段隐秘旅行。达到旅途下一站,分身悄无声息离开,等待下一个附身者,开始下一段旅行…”
“搭乘那刻,被附身者恰好处于极度恐惧之中,那不稳的灵魂全部或部分会随着分身达到旅行的最后终点,一片虚无的空白之池。
分身死亡,会有新的分身产生。
“如果灵魂能在一定时间内随着新的分身离开,又幸运的度过各种危险,重回本体,完成极低概率的事,那么会异变成特殊的体质,时间苦主。”
“时间苦主,被时间缠绕的人,来往于空白与现实之间,在他们身上总会有不可思的事发生,遇上各种难以置信的巧合,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同时会非常幸运,一件平常之事都可能是大发现,随便一挖,都可能是蒙世的宝藏,在困难危险时,会有人伸出援手。”
“但所有幸运,皆在最后转化为时间苦主的厄运,缠绕自己,也缠绕着一切亲近之人,直至最后孤独一人品尝着时间这杯苦酒。”
……
幸运的获得了两种天级能力。
秩序红绿灯,可以禁止一类事物,也可允许自愿与非自愿的行为发生,二十四小时内限制使用一次,但能随着自身实力提升增强,改变。
信息漩涡,如同漩涡转开一切事物表层伪装,假象,解读其真实内核,以及大部分被附加上去的信息,遇到特殊或异常的事物,自动跳出,但偶尔也会失灵……
……
与此同时,因被大量信息与知识灌注,柳浩意识始终模糊,只感觉自己似像被从那空白虚无的空间踢了出去。
且隐约还有一道声音传来,“未来早已到来,只是尚未均匀分配。”
等他有了意识,首先是声音,细碎且没有意义的重复简单声音,但这些细碎,听得一点也不让人烦躁,反而在越来越熟悉里,感到亲近,感到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然后视线跟着在这种疑惑里快速恢复。
一下就有事物涌入,数量之多,形状与颜色之丰富复杂,让他一时无法接受只觉刺痛,就像被困在黑暗里很久的人突然见到阳光。
等稍微适应一些,就呆愣愣望着前下方呈半口字型的一排泥瓦房。
洁白月亮,此时正是夜晚,但有一种不同于阳光充足时的清晰。
柳浩像初认识世界的婴儿,一点点分析辨认出眼前所见,晒谷坪上扫把,桔树,梨树,旁边的水塔,再过去的稻田,水塘,坟地。
而视线远处是片竹林。
最后他又看向那排泥瓦房,还看到靠着房顶竖立的电视天线竹杆,以及挂在外墙的农具,屋檐下的鸡笼,满目都是熟悉的场景,满鼻子都是家的气息。
但却又恍若隔世,那么真实又古怪的不真实,以致呆看了良久后,他才患得患失的用不确定的声音自语。
“我这是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