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酆都大帝
酆都这一代的掌权者名为苍芜,是出了名的直情径行,做事全凭喜好,毫无定法,平常既不爱露面,也不爱管事。
今日难得会现身,应是心情不错,况且靠近骨野千里这么大的事儿,鬼赐茔的掌权者若是不露面也有些说不过去。
无惗头上戴着的发带在苍芜路过时轻易就被扯下,后又当着原主人的面儿,直接抬手将他自己睡觉时被弄得毛毛躁躁的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梳了一个马尾。
整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到高处的座位上,还没等碰到椅子,就将自己整个人都摔进了椅子。
从他今日出现身上所穿的衣服来看,无惗也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他才出现。
“因为这么个尘寰人,之前瑶天便隔三差五的就派人来烦我,眼下既然都让你们进来了,难不成临到最后还能再把你们赶出去不成。”许是刚刚睡醒,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苍芜近日为了维持轮回境的正常运转,耗费了不少的灵力和精力。
灵力的损耗影响到身体可谓是日日困倦,连寝衣都没换没睡醒就来到大殿上,从他平日里的行事来看已经算是够给面子了。
发带被人‘顺手牵羊’,无惗也未曾恼怒,将自己被迫散下后凌乱的头发简单几下捋顺。
抬头打量了下苍芜衣冠不整的模样,颇为好心的建议道“既然不用着急,大帝何不将自己整理妥帖再出来也不迟,我们这一路既已颇为波折,再等等也无妨。”
硬被人叫起来,苍芜浑身都不爽利,半靠在椅子上,眼眸半睁,一副慵懒的模样。
一句话三个弯有气无力的言道“我自己的宫殿,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们要是想休息,便休息着,我也能再睡会儿。”
说着话,苍芜就像是已然睡了过去一样,声音越来越小。
一旁站着的判官许是也看不下去了,毕竟他也未曾料到这家伙答应了会老老实实的按时出现,结果却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大帝还是将衣服换好为妥,这要传了出去显得我们鬼赐茔不重视神穹来的神君。”
闻言,苍芜才舍得将眼神分给无惗二人,又看了眼一脸严肃且就差脸上写着“不认同”三个字的判官。
只好十分不耐烦地直起身子“知道了,那二位就再等等吧。”
苍芜一走,判官便颇为歉意的回过头向无惗说明情况。
“轮回境的运转全部是靠着大帝来维持,近日来他都未曾睡个整觉,下面的鬼差说这次不仅仅是瑶天派人来了,就连神君也亲临鬼赐茔,所以这刚睡下就被叫了起来,还望见谅”。
“无妨。”在人家的地界,他们自是不好说些什么,无惗也并不在意这些。
但判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出瑶天的仙君,他们鬼赐茔并不放在眼里,只有神穹的神君才可能会让他们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帝能给三分薄面,出来露露脸。
其实,鬼赐茔不只是单单瞧不起瑶天,不论是瑶天还是妖境,鬼赐茔现下都十分的瞧不上眼。
因为自从两万年前三界宣布彻底停战后,这些年来也一直维持着友好相处,鬼赐茔入轮回求新生的亡灵比留下来有能力做鬼差的生魂便要多得多。
而在尘寰中除了那些修真门派,正常的凡人虽然依旧是按照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可是他们没有灵力不能胜任鬼差,反倒是殒灭后最适合做鬼差的瑶天或是妖境的如今倒是欣欣向荣之派,没有伤亡,也不会轻易殒灭。
连带着神穹与魔窟上万年的恩怨,也为了这难得的安宁逐渐平息,面上井水不犯河水。
可谓是地上的一片祥和安宁,地下的没人管死活。
因为这事儿,鬼赐茔一直都颇具微词,这些年来不论是瑶天的还是妖境的,只要是来鬼赐茔有事相求,就没有几件事儿是能够办得成功的。
连一心练武很少听八卦的逢生都清楚这件事,所以对鬼赐茔明里暗里的针对也就是面上的不乐意,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在意。
毕竟,和平就总有人要做出牺牲,不论是哪一方面。
许是经过这么一折腾,睡意也跑的没了踪影,苍芜回来的很快。
重新进入大殿的酆都大帝,此刻才有了这鬼赐茔掌权者的派头,一身玄色劲装,衣身袖口皆有用金线缝出繁琐的样式。
那衣摆处绣出的百鬼图更是彰显出了他的地位,就连头上的发冠都是精心雕刻出来的,坐在那加宽又豪华的太师椅上。
再配上他那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模样,与刚刚那副恍恍惚惚的样儿简直是判若两人。
坐回椅子上,看着依旧在底下站着的无惗和逢生,苍芜良心发现的轻一抬手,只见离他二人不远处的地面上突然窜出了许多骨架。
苍芜又大手一挥,那些骨架便渐渐地搭成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虽然跟上面他本人坐的镶金又有雕花的太师椅比起来,朴素的就像是做工不良,让人一看就很担心这椅子可能不稳。
一把椅子?苍芜这很明显就是将他们鬼赐茔看三界不爽的传统发扬光大了。
逢生看着苍芜这小心眼的样子特别不屑的撇过了头,什么酆都大帝,这鬼赐茔真是没人了。
无惗摇了摇头,刚想抬步过去,哪知苍芜先一步的开了口“无惗,你的椅子在那儿呢。”
话音将落,大殿的门又再次打开,只见刚刚消失不见的牛头马面推着个十分大的用红布包裹的东西,缓慢的移到了判官所坐位置的正对面。
将东西放置好,两位鬼差齐力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那神秘的红布揭开,红布之下的果不其然也是一把椅子。
不过不是那种平常的座椅,而是一把纯玉打造的躺椅,上面甚至已经铺好了柔软的垫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竹夫人但是毛茸茸的像是靠枕一样的东西。
“都就坐吧。”
逢生先是看了一眼现变出来的甚至连把手都没有的椅子,又瞅了一眼掌命那又大又软和的躺椅,不是,怎么说给个垫子总成吧,这多硌得慌啊!
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都坐下了。不出多时,他便要前往骨野千里,没有必要脱下罩袍,所以无惗坐的很是小心翼翼。
相比较逢生刚一坐下就左摇右晃的怎么坐也不舒服的样子,很是担心那骨头架子结不结实。
“你们瑶天之前来过多次,已是跟你们说的非常明白了,这骨野千里危险的不是里面的地界,而是关押起来的恶鬼,就算是你们只在结界口等着也并不安全,鬼赐茔的鬼差不够,无法保证安全。”
“况且”说到这苍芜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无惗“据我所知,神穹的这位灵力若有似无的,离了丹赤既瞧不见又听不见的,所以,我并不赞成你进去。”
当初无惗出现在瑶天,浑身灵力十分充盈,无人知道他从何来,正巧赶上了三界的美其名曰为了维系友谊的宴会,所以六合皆知,就连他身上佩戴的丹赤还是妖境王贡献出来的灵器。
子母丹赤,妖境一直是当宝贝一样,结果被喝多了的妖境王拿来做人情。
无惗初时那灵力充盈到外泄的情况下,无人质疑他就应该属于瑶天,天帝本都计划着给他安排个职位,结果无惗当场一语预测了谁都未曾料想到的凶兽逃出牢笼之事。
虽然依旧是没有赶上事故发生之前阻止,但最后也是无惗凭借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灵器,一刀斩杀凶兽,然后就被送入了神穹一直沉睡到千年前才苏醒过来。
斩杀凶兽的刀就是原来逢生身为神将统一配发的,据说那把断刀现在还被逢生供在房里呢,所以如今一直跟在无惗身边的就是逢生,既戴着子丹赤,照顾无惗的衣食住行,又全方面的保护着。
苍梧这话听着倒是挺现实的,无惗拿起刚刚判官帮着倒的茶水,闻了闻,有些意外的轻挑了一下眉。
“那大帝应该也知道,骨野千里到奈何桥畔的这一段路,除了我,暂时还没有发现第二个生灵能够走过吧,更何况若是不顺利,需要过奈何桥的话,除了我,也只能是我。”
“我与那灵器有所感应,关掉丹赤后,我有自己的方法可以避开其他的亡灵,尽量不会惊动他们。”无惗可以通过空气的流动凭借着他不需要动用灵力的天赋准确地找到他要找的亡灵。
无惗的回答,很明显并不能说服苍芜,骨野千里中的亡灵皆是生前穷凶极恶之辈。因为每次能入轮回境的数量有限,所以不排除有一些亡灵靠着吸取鬼赐茔的死气在骨野千里内修炼。
一个没有灵力护体的神君,于那些亡灵而言是有助于修炼的上品,毕竟投胎前就可以为自己轮回后的下辈子做好准备的事情,谁不想铤而走险赌上一把呢。
一坐下来就继续埋头批改的判官,有所感应的看向了试图悄摸摸向他使眼色的苍芜,放下笔,无奈开口劝道“世上难无两全事,瑶天既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又想不损害一兵一卒,着实是想不明白神穹又或是神君你为何会答应这样的事?”
“瑶天的万俟忻将军不是一直自称六合第一战神吗,为何不让他去?就算没了这个所谓的第一战神,瑶天不还有长缨战神镇守。”
瑶天的两位战神,一位是万俟忻战神,当年也是解决了不少的祸乱,尤其是在妖境与瑶天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些年,实力很是厉害。
性子虽是自大了些,但好在与人为善,是个没心眼儿的,总是喜欢帮助别人,虽然有时候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逢生就是万俟忻一手带大的,虽然性格上二人并不相同,但是脾气可谓是一模一样,易燃易爆炸。
而长缨战神是六合唯一的一位女战神,看起来就比万俟忻稳重许多,只不过因为现在六合安定,无人知晓她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过据传言是拿下了瑶天历年来考核中最好的成绩。
怎么看这两位都比无惗更加合适,就算是他们感应不到灵器的具体方位,全数斩杀便好了,反正都是些轮回道畜生道或者草木道的,少了些也没有什么影响。
“魔窟附近最近有些动荡,长缨战神去调查了,万俟忻战神镇守天门,他们都脱不开身,再说他们也不能准确地找到那个人,总不能宁错杀不放过吧。”
“为何不能?”苍芜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些生前无恶不作的东西,下辈子当牛做马的都是便宜了他们。
“世间万物,皆有定法,要顺应天道,不可随意改变他人命数。”无惗之所以自己前来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如此。
那些要入轮回的亡灵们下辈子的命数已定,不能因为错杀就更改他们已定的命数,这样的话从本质上来看与那个他们要寻找的人也并无不同。
“他们若是灰飞烟灭了,那这就是他们的命。现在都在说什么自己的命运自己定夺,怎么就出现了你这么个顺天道的。”
“就是因为现在世人都在求什么逆天改命,谁又能说那些成功的不是天定的,一人两人倒也罢了,若是人人都能够逆天改命的话,这六合不就彻底乱了。”无惗一直秉承的事情,遭到了别人的反驳,面色有些不虞。
“天道,天命,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说不过无惗,二人也辩不出个对错。苍芜挥了挥手彻底靠在了椅子上,表示自己不想再争论下去了。
“神君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再叮嘱一句,不要走过了奈何桥,就算是不为了神君自己,也要想想我们鬼赐茔。”
闻言,无惗下意识地看向了说这话时一脸严肃的判官,又望向了已经瘫坐在椅子上闷不吭声的苍芜,还有那个从坐下就神思飘忽的逢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