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章 雪苏河
此时正值一阵风吹过，传来鸟鸣阵阵，烟雾忽而弥漫而来。
阿照眼露惊慌，拉着檀子素就跑：“走，有人来了。”
他身形灵活，边走边默念口诀，很快，他们成了草地上毫不起眼的两朵摇晃的小花。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此人面目英俊，长发束冠，个子极高，他此刻手中拿着一颗金色珠子，轻皱眉头。
在他白色袖口有几滴血，显得异常醒目，在他身后，跟着一位黑衣人，肃杀桀骜，托着一柄长剑，剑上都是血迹斑斑。
“如今这炼体丹看不到了，连养魂珠也越来越少，上次派去的人也没有查出结果。形势越发严重了。”白衣人望着袅袅云雾，叹了口气。
“族长，那个地方我们都没办法进去，不如让那几个小家伙去看看。”黑衣人拿出白布轻轻擦拭剑上的血迹。
族长摇头，“那几个人另有他用，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用的好。”
“现在才一二百年就已经如此缺乏炼体珠和养魂珠，咱们族中的弟子如何修炼？”
“没事，咱们族中底蕴深厚，能与我族匹敌的世间少有，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两个人说着话越走越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
两颗小小的头颅才慢慢从花蕊中探出来。
二人相视一眼，满脸问号。
阿照变回原身，拉着小檀子素离开此地。
燕红提想跟着他们离开，就发现根本做不到。
她似乎只能走到草地的边缘，就只能返回来，远远望着他们一蹦一跳离开的身影。
山中的大雾弥漫正在慢慢扩散，不一会儿，燕红提的眼前就变得白茫茫一片。
这都是什么？
一股香气直冲鼻间，带着些熟悉。
“阿照，你赶紧回去，别跟着我走了，被族长发现你会被罚的。”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传了过来。
就在此时，浓雾散去。燕红提看到了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檀子素，和印象中相比，青涩稚嫩许多。
她这才觉出现实中檀子素别扭在哪里，现实中的檀子素，不会这样有朝气，也没有现在如此少年意气，就好似春日刚抽出条的枝桠，有着青葱的生机。
而阿照也长高了一点，圆润的脸蛋开始有清晰的下颌线，他虽然年纪小，看起来倒比檀子素老成持重一些，此时他正费力举着一把伞为檀子素遮阳。
燕红提看着这已经白茫茫阴沉沉的天气，实在不知道打这把伞的意义何在。
“已经有那么多人有去无回了，你还能回来吗？要不别去了。”阿照说道。
“说什么傻话，族长的命令谁敢违抗。而且，族长说了，如果我能完成这个任务，回来就能得到一粒养魂丹，我有了这粒丹药，肯定能事半功倍。”
说着，他在悬崖边站定，手中拿着一幅卷轴，笑着回望挥手：“阿照，你就等着阿兄的好消息吧！”
他往后仰，没有再像上次一样被弹开，反而急速下坠，燕红提随着檀子素一起仰面坠落。
“一定要回来！”阿照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传来。
悬崖上，阿照蹲在地上，抱着那把伞垂头。
族长走了过来，拍了拍阿照肩膀 ，对着他低声说了什么，阿照哭得更大声了……
随后，燕红提只能看到缭绕的白色云雾。
又是熟悉的香味拂过鼻尖。
下一刻，她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具体来说，应当是一个像是透明结界，四周一片黑暗，偶尔能听到咚咚的声音，迷迷糊糊，似乎隔着很多东西。
似乎有水流，但是又闷闷的。
“孩子，你知道吗？我和你阿爹都盼望你的出生，我们想好了，愿你快乐顺遂，你出生后，就叫做乐宁。”
她的上方有人说话，是个女子。
乐宁？
“檀乐宁，无论你是男是女，爹娘都盼着你早日降生。”又有男子浑厚的声音传来。
“哎呀！”
“夫人怎么了？”
“夫君，我恐怕要生了！”
“现在怎么办，来人，快来人，夫人要生了，赶紧来个人看一看！”男子急得大叫。
“夫君莫要惊慌，稳婆已经早早接入府中，檀香，快去请，按照我之前吩咐好的去做。”
“呀……夫人，你怎么样？要不就不生了，这么大肚子，可怎么生！”
“夫君，我现在肚子正痛，别让我笑……”
……
一阵手忙脚乱，随着几声婴啼，燕红提也重见天日。
她这是“出生”了？
然后她看到的就是一个婴儿，粉嘟嘟，胖乎乎。
她听别人说刚出生的婴儿其实很丑，皱皱巴巴的，这个小娃娃却天生丽质的很，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双乌黑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你看，娘子，他长得多像你……”一位武夫模样的男子憨笑着。
这大概就是他的父亲了。
所以他们跳下山崖之后就是重新投胎了？
此时眼前的场景却像一幅画，变幻的极快，小婴儿慢慢长大，会翻身了会爬，会走会跑，会说话了。
在一幅幅画面中，不时传来说话声。
“檀老爷，你家公子真是长得不错。”
“小公子天生过目不忘，勤勉聪慧，只可惜没有灵根，否则定能大展宏图。”
“乐宁，你不要整日里在书房里看书了，你看那些假人都被你扎坏了。”
“什么？你要去万药山拜师学艺，不是为父打击你，人家会收吗？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此时的谭乐宁已经十二岁，燕红提亲眼看着他慢慢长大，长得越来越像檀子素的模样。
她知道，谭乐宁一定会去的。
画面一转，谭乐宁已经到达了万药山门口，这里好像就从来没有变过。
他以凡人之躯拜入万药山门下，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毕竟从万药山成立以来，收过的凡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檀乐宁的师父是一位俊秀温和的年轻人，专注于药理针灸，是个极好的人。
一晃又是几年，檀乐宁不问世事，醉心于针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逐渐传出妙手檀郎的美誉。
在檀乐宁二十多岁时，却离开了万药山，因为他的恩师苏若望失踪了。
本来就在万药山脉采药，却莫名人间蒸发，据说，他师父遇到了魔界的人，有可能卷入了魔族战乱。
檀乐宁也是这样想的，如今魔界战乱不断，需要许多医者，他师父向来医术高超，被掳走也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燕红提也很佩服檀乐宁的胆量，竟然以凡人之躯独闯魔界。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存有上界的记忆，但是他依旧聪敏果敢。
一路上，因为雪苏河的雷霆手段，魔界一统指日可待。
檀乐宁先到达的地方，就是沉雪山，即使做了万全准备，他也差点冻死在大雪里，他却在这里碰到了一位路过的青年，那青年行色匆匆，却还是救了他。
他们一路往魔界而去 ，天气越发寒冷，听说在魔界最北处，长年累月的冰山不化，生存条件极其恶劣。
青年话不多，眉目间总有一股阴郁之感，一个人独自闲坐时，总是无意识抚摸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珠子。
这珠子深深嵌入他手腕处，如同一只漆黑的眼睛，既诡异又令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燕红提越看越眼熟，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不就是一寸之地吗？
那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雪苏河，他是雪苏河！
一瞬间，燕红提都激动起来，想着叫龙行止，回头不见龙行止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檀子素的回忆中。
雪苏河身形高大，眉目间的桀骜与阴郁令他整个人气质冷厉，令人心生惧意。
檀乐宁寻找师父心切，自曝身份，雪苏河才得知他是万药山的医者。
知道他的身份后，雪苏河意味不明地一笑，垂目看向腕间：“原来你就是妙手檀郎，我有一友人曾见过你施针救人，对你很是佩服。”
檀乐宁顺着他的话问：“哦？你那位友人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认识他，再也不会有人认识他了。”雪苏河的笑容淡了下去。
檀乐宁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甚为惋惜。
接着檀乐宁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自己的师父。
雪苏河得知他在寻找师父，便说服檀乐宁留在魔界为他效力。
这个时候，雪苏河提起了精神，眼中的野心勃勃一望便知，和之前判若两人。
檀乐宁同意后，他们一路上还是不怎么说话，直到他们来到了琼龙雪山，雪苏河说需要停留一晚。
……
茫茫白雪，弯月如钩，但依旧映照出琼龙雪。
琼龙雪山的山脚下依旧有弟子潜心修炼。
雪苏河去的地方是琼龙雪山的阴面，那里更加阴冷。
他一步一步向上，琼龙雪山对于非琼龙族人的排斥之力十分强大，即使作为魔界第一人的他也举步维艰。
燕红提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何处，他来看望老友。
一路走来，越到琼龙雪山他的笑容越少，抚摸腕间珠子的时候越多。
此刻的龙行止，就在雪髓洞中。
对于燕红提来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遥遥相望，她甚至像雪苏河一样长久盯着雪髓洞口，仿佛下一瞬，那眉心一片桃花的妖异少年就会从里面走出来。
山脚下，被限制住的檀乐宁四处走动，这里到处是他没有亲眼见过的魔植，这令他十分惊喜。
当他看到一株琼龙雪山特有的雪龙香草时，竟俯身去闻。
“哥哥，你在干什么？”一道清脆的童声传来。
燕红提回头，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小孩，按魔族人的身高来算，不过就六七岁，岁数小了点，但是却一脸稳重的小大人模样。
这声“哥哥”，充满了敌意。
”雪龙香草的香气能令人心绪安宁，若是加以其它草药，做成香料，能有引魂之效。”檀乐宁说道。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头，这对他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概念，可以说，对他而言，这些事就不在他思考范围内。
小孩轻轻“嗯”了一声，就盘腿坐在不远处准备修炼。
檀乐宁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小孩看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修炼一途，怎可光阴虚度？在雪山上可以更好修炼。”
檀乐宁作为医者，很早就形成了养生这个概念，这次遇到了如此荒缪的言论，自然想说一说。
“你可知道，像你这个年纪，不睡觉可是长不高的。”
小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甚至无奈的摇摇头。
檀乐宁反而脾气很好地坐在他对面，娓娓道来：“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万药山的医者，我查阅许多典籍，发现自古以来能够飞升上界的人，无论是魔族还是人族，都是要按时吃饭睡觉的。”
小孩轻皱眉，投来怀疑的一瞥：“不能吧？”
“我说的是真的，你年龄应该有八九岁的年纪，可是，长得可不是太高啊，我说的对吧？”
小孩眼神闪烁，“那你猜错了，我才五六岁。”
他甚至伸出手指头：“我才五，不，六岁三个月零，零十天……”
燕红提在旁边看着都为他感到心虚。
“看看你们琼龙族，据我所知，每一代的生育都极为艰难，再加上个个都是情种，基本上嫡系一脉人丁凋零。我怕再过个几代，你们琼龙族就没有嫡系一脉了。”
“危言耸听，我才不会信你。”小孩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看神情明显是将信将疑。
檀乐宁再接再厉：“小孩现在我就告诉你一个让你们嫡系一脉发扬光大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
燕红提明显看出檀乐宁在揶揄小孩。
“你以后长大了，多娶几个媳妇儿，娶十个八个的，然后每个媳妇儿给你生两个孩子，你是不是就有了一二十个孩子。
然后呢，让你的孩子再娶很多很多的老婆……”
“切！”小孩明显不乐意了：“这些应该是族长去操心，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潜心修炼以后飞升大道就好了！”
一阵风雪吹起雪花，冷得檀乐宁打个哆嗦。
远处，雪苏河不为所动地坐在雪地里，倒向成了雪人。
“小孩，你们哪里有暖和点的地方？我要去避避风雪。”檀乐宁道。
小孩对他嗤之以鼻，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光亮处：“那边是族人歇脚处，里面有热茶被褥，你可以去睡一晚。”
檀乐宁高兴的点点头：“谢了，小娃娃，记得，还是要按时睡觉吃饭的，否则是飞升不了大道的。”
“不懂装懂的老头，我以后一定会飞升大道的。”小孩脸颊两侧圆嘟嘟的，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十分可爱。
“好！”檀乐宁笑着答道。
“我叫龙墨，你去那里报我名字，他们会让你进去的。”小孩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