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魔骨
燕红提内视之下，发现自己所有的骨头都在逐渐析出金色，斑驳的金逐渐蔓延，直至整个骨头都变得金光发亮。
它们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每一寸骨头中都蕴含了强大的魔气，充盈无比，慢慢压缩成细小的金色颗粒，像一颗颗微型的魔丹，有着无穷的力量。
……
另一边，妖月看着清如许的满头白发微微叹息。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从他最后和逍遥子的对峙之中就发觉了不寻常，那些保护他的力量从何而来？
远远超过他自身的灵力。
而这几乎吞噬他所有寿元的力量又来自何处？
通过他的眼神，妖月知道这些力量的出现和消失，他都一清二楚。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妖月问。
他不回答。
“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还好，最起码你的容颜未变。”妖月划过他透着一丝绯红的唇角。
翩翩若仙，清冷如月。
无论这个人的内里如何，但绝对让人见之难忘，只要稍稍再附加一些东西，他就是能让合欢宗兴盛最好的门面。
清如许微侧脸躲开她的碰触，视线移到自己的白发却顿住。
一寸之地再没有动静，她死了吗？
谁害死了她？
他原本指望依照燕红提的能力，如果他死了，她能为自己手刃仇敌，也不枉结识一场。
可如今，反倒是她先出了事。如果不是他，或许她也不会出事吧？
会不会是他的连累才导致了她的死亡？同生死，共患难，她死了，可他还活着。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这个契约，他好似能触及到另一个人的灵魂。
他们身距千里却有一根永恒的线牵绊，孤寂的心有了着落，灰暗的底色有了温暖光芒。
可是，至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死了……
妖月也叹了口气：“你才筑基期，却寿元将尽，着实可惜，不过哪怕几十年也好，我也会找到灵药来延长你的寿命，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清如许心中只有无尽的冷笑，只是望着那片雪白。
而就在他垂下眼眸的瞬间，寸寸白发却又转为青丝。
这一刻，妖月孤傲的神情终于出现了裂隙，她忍不住拽住清如许的衣领，喝问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如许只是愣愣的看着那重回黑色的头发，枯槁中散发出光泽，如丝滑的绸缎般披在身上。
他像是没注意到妖月的威胁，甚至用手捻了一下那发丝。
妖月使劲晃了晃他。
清如许看向妖月，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从眼中散发出笑意，笑得眉眼弯弯。
双眸却泛出水光，潋滟如一泓多情的秋水。
那绯红色的唇微启，如清晨鲜妍的花瓣轻绽。
妖月愣住，转开了目光。
……
白雾茫茫，再一次遮蔽了天空。
帝景真人对禹夜道：“看来她已经进入炼体第三层，先天魔骨已成。你可以回去了。”
禹夜点点头，不禁有些惋惜道：“这次就算了。等她该进入第四层我还可以帮忙。”
帝景真人笑着摇头：“到那时候，请你出手的代价就是她自己付了。”
“那有的等了。”
禹夜虽然这样说，但望着还在打坐着的那乌漆麻黑的人影，心中想着，这人年纪不大，韧性十足，说不定几十年后能够付得起代价。
“那在下告辞。”说完，便化为一道黑色流光消失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燕红提睁开眼睛，帝景真人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紧皱。
她身体明明有力量，却总觉得缺了什么，令她有些不适，微抬首，有隐约的疼痛袭遍全身。
“恭喜你，已经结成魔丹，炼体也进入第三层。”帝景真人道。
燕红提想说话，却发觉嗓子哑了，声音变得极小：“多谢掌门。”
她有魔丹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已经无法掩饰，掌门似乎也没有想把她除之后快的意思。
“你是一个奇迹，但能不能一直是个奇迹却未可知。”
“弟子不知，还请掌门解惑。”
“你知道自古以来，有灵根的修仙者和魔族人有了孩子，那些孩子的结局都是什么吗？”帝景真人道。
燕红提摇摇头，她还能是魔族后裔？这完全说不过去，可是她身上的一切又从何而来？
普通的人族生出来空灵根的修炼天才，还身负绝佳的魔体。
“他们如果只有其中一种，往往还能活上几百年，但绝对不会飞升。而同时有了灵根和魔体，一旦开始修炼，就会爆体而亡。”
“那我，还活着。”燕红提想不明白。
“是啊，所以你是奇迹。只是如今，你魔力与灵力失衡，身体如残破的战场，如若没有炼体，你今夜早就碎成肉泥。”
帝景真人想看着这奇迹进行下去，可是，必须告诉燕红提真实情况，让她来进行抉择。
“你是灵气和魔气同时修炼的第一人，结果如何我也没办法知道。那按照以往的结果推算，你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爆体而亡。
如果现在停止修炼，修为停止不前，但是或许还能活个几百年。”帝景真人说出。早就埋藏在心中的话。
之前他是有所察觉，只是燕红提平衡的很好，如今再修炼下去，有可能就危及生命了。
“如果我不能去修炼，那我还能做什么？”她眼带迷惘。
当知道自己身负灵根的那刻起，她想的就是要好好修炼，努力成为强者，不要再被人踩在脚下。
如今，她短短时间就进步如此神速，即使她孤陋寡闻也知道，像她这样的速度绝对可以称为天才。
她有这样好的天资，却不能继续修炼，她根本无法想象。
帝景真人看着她的模样，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他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也是充满了这样的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一直身在修仙界，却有人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有惊慌，有迷茫，也有对未知世界的害怕。
不过看起来燕红提的心智比当年的他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竟然没有掉眼泪，更没有任何脆弱退缩。
此份心智如果不能继续修炼，着实可惜。
“你还想继续修炼下去吗？”帝景真人又问道。
燕红提却反问他：“如果我不修炼？我还可以做些什么？”
难道她要再去认亲？在凡界做个寄人篱下的私生女？
那条断了的线，又一次在她脑海中被续上。
去找燕家还是去找父亲？
她觉得那些都不是她的归宿，如果有一个地方能够成为家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归元殿，就是明阳峰上的洞府。
帝景真人沉吟许久，道：“这样吧，你好好收拾一下，明日你随我一起出宗门历练。”
“为什么？”
帝景真人道：“你如今年纪尚小，经历的事情也太少，许多事还不知道如何抉择，如今就由我带你在人世走一遭。”
燕红提不知道怎么从他的话中体会到几分沉重，但还是点点头：“多谢掌门。”
帝景真人抬手，拍了拍她凌乱的头发：“行了，回去好好梳洗一番，好歹是个女孩子，不要和叶辰一样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
燕红提已经习惯了掌门日常数落大师兄，而大师兄永远都是一副表情，“师父说的是。”
帝景真人一拂袖，抓住她的肩膀，脚上踩着金光闪闪的寂明剑就带着燕红提回了宗门。
冲破重重迷雾，月光皎洁，洒在归元殿林立的山峰上，而各个山峰上都盘旋着几只羽毛璀璨的飞鸟。
它们肆意盘旋在山峰之上，永恒的守护着归元殿的一草一木。
……
这一夜，燕红提辗转反侧，把仅有的东西都放进了储物袋。
关上院门，她徒步走去了主峰，去见了乌玄。
它依旧在沉睡，月露花在它身边泛起白色微光。
不知道它做了什么梦，掌门说她现在不宜动用灵力，只是轻轻拍了拍它的龟壳。
她知道，如果她说要离开这里，乌玄肯定会陪她，只是归元殿更适合乌玄。
老龟在不远处已经沉睡，她对着月露花自言自语：“你一定要好好看着它，如果它醒了，不要让它乱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花儿舒展了一片枝叶，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她拿出蒲团垫在身下，就像在山海秘境之中，躺在空地上。
仰头，天上的星子眨着眼睛，她望着最亮的那一颗，想起了自己在雷劫最后一刻感受到的东西。
那时候她如世间万物，是一棵草，一颗露珠，天上的一弯月，一颗星……
那种感觉宏大又渺小，真实又虚幻。
可是那种感觉又很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什么都是她，什么又都不是她。
她好像有了许多从来不知道的感受，那种不甘，愤怒，绝望……
那是清如许吗？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寸之地好似成了破碎的珠子，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形势如此危急，她却无能为力。
她真的要舍弃力量吗？
前路何去何从，她一片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红色朝阳从地平线跳了出来，天已破晓。
月露花慢慢合上了白色花瓣。
她向着明阳峰走去，和师父师姐一一告别 。
金媚儿还在睡梦中，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慵懒地靠在她身上：“师妹，你要去哪里呀？不如带我一起走。”
“这个就要问掌门了。”燕红提道。
金媚儿听到“掌门”两个字立马清醒，按了按眉心：“那就算了。”
然后她回过神又问：“那你为何要和掌门一起出去？”
本来门中一直传言她是掌门的私生女，金媚儿觉得荒谬。
只是掌门确实对师妹与众不同。
虽说是师傅的二弟子，可是师妹在掌门身边的时间比在师父身边都多。
她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师妹的模样，还是打消了心中荒唐的看法。
师妹脸上唯一长得好看的就是那双眼睛，眼型却又和掌门截然不同。
“我再送你几样东西，让你在路上自保。”
燕红提却按住她的手：“一路都有掌门，安全无虞。”
她收了师姐许多衣裙，已经受之有愧。而且跟着掌门一块出去，的确也用不上什么。
辞别奉化真人时，真人只是叮嘱她在外要处处小心，不要懒惰，勤加修炼。
“师父不想知道原因吗？”
“你身负天魔锻魂体，本就与一般修士不同，我相信掌门师叔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
奉化真人目光殷切：“我也知道，你做事自有分寸。万事小心，师父在这里等你平安归来。”
燕红提重重点头。
可是心中却想着另一回事，是啊，如果自己就此放弃，就要远离现在的一切，重新回到那孤苦无依的境地。
她不愿意。
她又与岳海棠告别，岳海棠反倒是兴高采烈，给了她一个玉牌：“这是我在外的令牌，你拿着如果遇到了钱财上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简家的任何一家店，他们会帮助你。”
燕红提立马道：“我本来想着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礼物，我想你应该不需要了。”
平日岳海棠说她出身名门，燕红提也就只是听听而已。
现在，她觉得岳海棠要比她想象的有钱的多。
“礼物还是要的。”岳海棠笑道。
想让燕红提在钱财上无虞是她的心愿。
但其实她也存了点私心，像燕红缇这样的修炼天才，总有一天会站在这世间最强者的行列。
如果家族能够早点结识并帮助到燕红提，总有一天也会得到燕红提些许庇护。
……
到了九霄殿，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辰师兄，竟在殿中等候。
帝景真人还不见踪影。
叶辰这会儿是个“全乎人”，目光灼灼看向燕红提。
“师妹，我听说你要和师傅一起出去游历，特地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燕红提立马洗耳倾听。
叶辰此时却贼眉鼠眼的前后左右瞧了瞧，凑近她，递给她一枚玉简：“我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燕红提一一看过，不由心中有些好笑。可见叶辰师兄这些年来在帝景真人手下没少受了磋磨。
玉简上全是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难能可贵。
燕红提真心下拜：“多谢师兄。”
叶辰挥了挥手，走出殿外。
过了一会儿，帝景真人出现在九霄殿，依旧是金光闪闪，手上还多了一把好似用纯金打造的折扇。
“好了，小提子，我们该出发了！”
帝景真人大步流星向前。
燕红提听到他喊自己，只觉得面上一紧。
怎么感觉怪怪的？
此刻她记起了叶辰师兄在玉简上写的第一句话。
“他是微服出巡的皇帝，徒弟是殷勤备至的太监，要以服侍皇帝的心来面对他，不要动怒，不要着急。”
……
燕红提不知怎么的，忽就觉得有乌云罩顶之感。
这游历之路，怎么听起来像掌门要出去游玩的一个借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