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北郊之行
四天后，我和赵嘉带着妹妹和李太后一起去北郊踏青，这既是为了履行之前我们对李氏的承诺，也是为了给赵嘉践行——毕竟赵嘉此行终究是凶险仪常，很有可能会回不来！还记得那天从龙台宫出来，到了赵嘉的嘉懿侯府上，李太后和妹妹听说了赵嘉要入秦，都被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当时妹妹直接急哭了，连连问我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赵嘉就非去不可吗？李璇也是急了，她还以为是赵佾余孽的事情牵连到了赵嘉——毕竟赵佾以前与赵嘉的关系也是异常的好！我和赵嘉各种跟她们说明，这去秦一事的关系重大，赵嘉的作用很重要，暂时无可替代——但是呢，我们又不能和她们明说赵嘉是去管谍网的！
最后，我们好说歹说了一下午，她们二人才终于哭哭啼啼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要说赵嘉真的是不可替代的吗？事实上从旁人的眼光看，也不尽然！赵国从来都不缺有才有德之人，那些人，其实也可以服众，背后也没有什么大的利益集团。但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赵国的宗室里面选呢？这也是我妹妹问我的问题——关于赵国那么大，她夫君怎么就是不可替代的了？其实，由此我倒是也看出了她思想的局限性——从古至今，不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商贾巨富之家，但凡是有复杂的利益纠葛的大家族，血缘，都是极重要的。而在绝大多数的时代里，这些金字塔顶端的家族，他们最信任的，也永远会是自己人！这倒不是说他们血浓于水，他们当然也没什么亲情可言，但是血缘就是个神奇的东西，加上所谓的“宗族观念”，以及那些实实在在的利益和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这些东西，早就把他们死死的捆绑在一起了，外人想要真正的融入，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赵迁宁可让赵嘉去秦，使自己在国内少了一大份助力，也没了可以帮他整合宗室和世家的人，也不肯考虑一下派宗室以外的人去秦国！而齐王和韩王所做出的决策，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田冲作为齐王的弟弟，却没有野心，但在六国却又有一定的名望，所以他去，齐王放心！而且，田冲之前因为和后胜等和秦之人意见相左，还多次进谏，在此之中也没少顶撞齐王，所以他去秦，齐王再乐意不过了！至于张良，那就更加了，且不说他们家世受国恩，他叔父张让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的族人，都在郑，他也不敢，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再加之他有才，韩王当然也乐意！
就这样，三天里，我来回辗转于家、嘉懿侯府以及李氏的行宫。
妹妹这几天的心情都郁郁寡欢的，可把赵嘉担忧坏了，每天都无时不刻的守着她，连安胎药都是赵嘉一口一口的亲手喂到她嘴里的——这几天给我腻歪的……不过看着赵嘉与妹妹、赵迁与姐姐的恩爱，这也让我开始想念我那几年后的妻子霜儿了……她如今还好吗？
不过想起霜儿，我倒是突然想到——此次的踏青也可以请她一起啊——不过……她与李氏，会不会太尴尬了——那还是算了吧……
三天的时间匆匆而过，那天清晨，我们都早早的出发了，到了约定的地点，我一看到妹妹与李璇打扮——那可属实是惊呆我了！她们二人平日里都是一副清冷高傲、目下无尘的样子，从来不会花心思到打扮上的。而如今，她们二人皆身披锦绣，头戴金玉，浓妆细描……
李氏头顶高髻，戴着一把中间作莲花状，莲花部分还镶上了黄金和一颗硕大的海珠的玉篦；一旁则是赵佾曾经送她的那一对大雁形状的玉笄；另一边是一对雕着莲花的素银钗子；后面的辫子也是用来玉冠和玉笄固定的，那玉冠的中间，亦是莲花图案的雕刻，中间也镶嵌了一颗海珠。她腰间的配饰则是由碧玉雕成的莲花状玉佩，下面还垂着几粒玉珠，互相碰撞之下发出来“泠泠”的响声。她的衣服是青绿色的，衣服的边上还织入了银丝，她的衣服上还绣了莲花图案的暗纹，和大雁形状的明纹配上她那终年幽闭于陋室所养出来的雪白的肌肤和那标准的柳眉杏眼——就如《红楼梦》里对贾探春出场时的描写一样，“俊眉修目，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而我妹妹呢，虽然她向来朴素，但这次，却也是精心打扮了的：细细描摹过的弯月眉，配上那橘红色的脂粉；宝蓝色的衣裙和浅蓝色的内衬，配上菊花的纹案；纯金制成的头面与头面上的各色宝石，也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璀璨夺目；还有李璇在她婚前给他们夫妻的那对明月佩，也同她的衣服正相配！所以即使是她的容貌平平，可是经过这样一打扮，还是会让人看了心生怜爱，却又为她这种高贵气质所沉沦——亲和与疏离的感觉，好像都在她的身上……
再看看赵嘉，他与妹妹一样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衣服——也是他第一次带我妹妹去西郊看李氏时所穿的那套，加上和妹妹一样的一块明月佩和与霜儿送我的玙很像的那块三色蕙兰花佩——也是给了人一种翩翩公子的感觉！
我呢，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麻布长衫，搭配上浅青绿色内衬，腰间挂上了霜儿送我的那块玙。
我们陪着李氏走在北郊的林子里，坐在广阔的草地上，听着树林里的小溪发出的泠泠响声，静听莺莺燕燕们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嘤嘤叫声……其实，这也挺好……李氏走到小溪前面，伸出她的纤纤玉手，想要去感受一下溪水的流动，不过最先让她感受到的，确是溪水那不同于这燥热天气的冰凉！李氏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又用双手接起了一捧水。而后，她呆呆的坐在小溪边，注视着溪水的流动，也注视着溪水倒映出来的，她的容貌和那耀眼的太阳光。此时，或许她的心里也在想，她这样一个有着国色天香、顾盼神飞之姿，有着不输须眉、博古通今之才，有着名门之后、世家嫡女身份的天之骄女，为什么就要因为一个不幸的婚姻而被折磨了半生——没有爱，也没有尊严的，名存实亡的婚姻；本相爱，却因为一个八字不合而被拆散的恋情；还有那西郊行宫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痛苦、寂寞和不甘——这些已经造成了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是无法补偿回来的！
李璇看着溪水倒映下的自己，明明还是那么美丽，那么高雅，却就好似这流水一般，正在流逝而一去不返！水是不归的水，光是不同的光，每一分每一秒，只有李璇还是那个李璇，可是在李璇的眼里，这一切，也终是被她的泪水所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