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清历之劫
赵嘉赶紧拉着我向书房走去,一见到赵清,我们二人都惊呆了,他——整个人俨然是瘦成了一副架子,眼窝深深地凹陷着,眼下还垂着一对重重的黑眼圈!他的脸也凹陷了,整个人好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从赵佾出事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月,他怎么就这样了!除了脸,他的身形也是佝偻了许多,他再不似当初在城郊时的那般意气风发,还记得当时赵佾刚刚去世的时候,他还是正常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会……在我和赵嘉的惊叹之余,他早就向我们行了礼,“清见过嘉懿侯、靖安君!”听了他的称呼,我们更加奇怪了,要说他叫我靖安君,那还可以理解,可是赵嘉是他最近的堂兄啊!而且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一直不错吗?怎么会一下子如此生疏?!看着我们这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缓缓张开了他那薄唇,而当我们听清楚他说的以后,也是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赵清缓缓说:“兄长,公子,我父亲他……没死……他……”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可就是他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使得我和赵嘉更加疑惑。赵佾没死,这件事我和赵嘉都是知道的,只是他赵清也知道——这可就太反常了!按理说,赵佾没死这件事那么大,应该没人敢泄露出去啊!而且,荆轲他们也不是傻子,就是大王不说,他们也不敢、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半个字!所以,他赵清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清儿,你说什么胡话呢?!”赵嘉闻言,赶紧阻止他说,“兄长知道,你父亲没了,你心里还是难受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
“是啊,公子——哦不,春平君!”我也赶紧附和到,顺便的,我还要提醒他,让他明白,赵佾已死,如今他降袭了爵位,也已经是大王最大的宽容和对他最大的保护了,所以——就不要管外面的事了!
赵清听了我的话,诧异的看了看我,而后又是一副突然醒悟的表情。而赵嘉听了我的话,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劝他说:“你呀,定是最近太思念伯父了——那你也不能说胡话啊!清儿,我是你的堂兄,大王也是你的堂兄啊!还有子澜,他是霜儿未来的夫君,咱们的妹夫啊!你要相信,大王也是逼不得已啊!我们——也已经是尽力了,可是伯父的那些事实在是……”
赵清听了赵嘉的话,沉默不语,可眼底却还是闪过一丝悲愤,“可他是我父亲啊——我从小就没有阿母,若不是还有父亲,我早就死在秦国了!兄长,先王他再怎么不喜欢你,可你一直是在你母亲身边的啊,还有赵国的宗室,他们也都是器重你的啊!”赵清的话,几乎是冲出来的,说完他直接不顾形象的在那里崩溃大哭起来!这一刻,我和赵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赵清也实在是可怜,如今他还在为他那个“好父亲”哭,可他却不知道,他那个“好父亲”,一回赵国,就迫不及待的和他的婶婶赵嫣勾搭上了,还很快就有了孩子;他也不知道,他的那个“好父亲”,早就与他的那个婶婶,也是他的姨母,爱得死去活来!
只是,赵清还没有冷静下来,我和赵嘉还没有问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就听见小厮来报,说是春平君家宰来了,说要接春平君回去。可是赵清听闻,却是像丢了魂一样,死死的抓紧了赵嘉的衣服,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不……不,我不回去,不回去……兄长——救我,救我——子澜,求你带我去见大王,我要见大王!”他的家宰进来见状,却竟说赵清是因为赵佾的死而得了癔症,说是他该回去吃药了!说着,他竟直接上手抢人了!赵嘉见状,直接一手护住赵清,一手直接给了那人一巴掌,而后直接让人压住了他,他自己则一把扶住赵清,给了我一个眼色,我于是便让人赶紧将那家宰押下去,好生看管起来!赵嘉死死的搂住了赵清,声音轻柔的说:“不怕,不怕了,清儿,同兄长和子澜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着,赵嘉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兄长——”赵清哭着说,“兄长,自父亲出事以后,我便被大王软禁了起来,这倒也还好。可是自从我被放回家以后,我那书童,就开始弄权了,先是逼着我给了他家宰的位子,而后又一直派人监视着我……而且啊,我那府中众人,许多也是曾受我父亲大恩的,可那时,他们也不知怎么的,对他啊,那是言听计从!我总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府里的气氛就很奇怪!再后来,我的精神就逐渐恍惚,那人说,我是得了癔症,于是就开始逼着我喝药,每次喝了那个药以后,我便会立马感觉到困意,而后就是昏昏沉沉的睡上大半天……”听到这里,我和赵嘉的脸色都更不好了,我已然猜到,这怕是一场不小的阴谋!赵清又接着说:“今天,我是喝了药以后就赶紧偷偷吐出来,又从院墙下的狗洞里爬了出去,套来了马棚里的马,才一路跑出来的!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他们抓住了!昨日,我从睡梦里醒来,就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就是我那家宰和另一个我之前的书童——他年纪比我大好几岁,之前父亲已经提携他去做了一个小吏了。他们说,我父亲如今被大王的人幽禁了起来,连同太后也被监视着……隐约中,我好像……还听到他们提起了姨母!”说着,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嘉一眼,直到赵嘉和他说没事,让他继续说,他才敢接着说。他说还听到,他们说了赵佾还是意图谋夺王位的事,甚至——是那些入了秦的赵国细作里,也混入了赵佾他们的人!听到这里,我和赵嘉都彻底呆住了,原来,我一直是低估赵佾了,他的人,居然已经渗透到了赵国的每一个领域!
赵嘉一时间不知所措,我惊恐之余,提醒他说:“嘉兄,现在这里怕是也不安全,要不要去找大王?!”赵嘉好似是被我的话突然点醒了一样,忙的冲着不远处的下人们喊:“备车!快快备车!”说完,他的一只手又死死的护住了赵清,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拉住了我!
正当我们还惊魂未定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备好车了。赵嘉拉着我们,慌慌张张的就要往车上爬,而我却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
“坏了!”
“子澜,怎么了?”
“嘉兄,我感觉今夜,有大事发生!”
“什么?!”
“是。公子清被他们监视了那么久;整个春平君府上下都听令于那个家宰;赵佾没死,而那些人就是赵佾的心腹;赵佾欲谋夺王位……这一切都串联起来,难道还不明显吗?”
“你是说……他们要……”
“是,澜估量,那家宰的人如今,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我们,毕竟他们家宰大人来找公子清,却那么久了还没回去,傻子都可以想到出什么事了!”
“你是说……他们今天……可能会——完了,真的要出事了!”赵嘉好像想到了什么,那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只见他赶紧叫人去喊来我妹妹,让我们一起去宫里找大王,而他则负责留下来。同时,他还吩咐府上大部分的家丁和护卫来负责我们的安全……就这样,我和赵清还有妹妹被他稀里糊涂的塞上了马车,他又递给了妹妹一把短刀防身,他呢,他要亲自应付那些乱臣贼子!
在去往王宫的一路上,因为急,那马车异常的快,也异常的颠簸,我死死的抱住了妹妹和公子清,而他们二人,早已被吓得魂不守舍,紧紧的缩成一团靠在我的怀里——什么风范,哪有命重要?
终于到了龙台宫,我拿着赵迁赐给我的可以随时进宫的令牌,拉着赵清一路狂奔,我妹妹她则先去找我姐姐!
我跑进赵迁所在的宫殿里,此时他也已经得到了荆轲他们给他带来的消息,正急得团团转,看见我们天都快黑了,却风尘仆仆的赶来,便也料想到,真的要出事了!
“子澜!子清?怎么回事?”
“大王——赵佾旧部,意图谋反,意图谋夺王位!公子清已经被他们控制好久了,今日他是舍命逃出来的!”
“寡人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意图谋反的事,正心急呢!你们也来了,看来……他赵佾是真的要与寡人撕破脸啊!”
“大王,而今嘉懿侯正在宫外,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
“嗯,来人!拿上寡人的佩剑,给嘉懿侯去传个口谕——告诉他,赶紧通知邯郸令和邯郸城郊郊外的那些将领,调集重兵,全城戒严!尤其是春平君府和西郊行宫,告诉他们,死死的围住,不得放出去一人!——哦,还有,去叫荆轲来!”
他说完,一旁的寺人就赶紧下去办事了,只留我们三人在大殿里。这一刻——我们都很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佾没死,这件事我和赵迁是一早就知道了的,而赵清则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这就让我们之间的气氛相当的尴尬,加之赵迁在赵佾出事以后下令软静了赵清,这也让他们二人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了!
“大王,臣瞧春平君的脸色不太好啊!方才他同臣说,他那家宰这段时间每天都给他灌药,每次他一喝完药就可以昏昏沉沉的睡上大半天——臣思量,那药,可能就是导致春平君脸色不好、精神恍惚的原因!”他们都不说话,所以只能由我先开口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了!
“嗯……是,是,子清的脸色确实是很不好啊!来人,快传侍医来!”赵迁听了我说的,便也仔细的看了看赵清的脸色,确实很不好,此时他的脸色比刚才在赵嘉府上时的还要差!现在,赵清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眼窝也凹的更加深了;还有他的上半身,两条手臂就像是柳条一样绵柔无力的垂在空中,背也驼的和一个佝偻老人一样,腰也像折了一样……
赵迁看着赵清成了这般模样,也是心疼的——他伸手扶起了赵清,把他扶到一边坐下,还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子清啊!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寡人现在不杀你父亲……”
赵清抬头,看着眼前这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的赵迁,只面不改色的说:“大王,若是我父亲真的做了那种事——还请大王,定要严惩!清以为,父亲做的那些事是为我赵人所不容的,所以清也不能原谅他,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使大王为难!更何况,他的一些行为,也对不起清的亡母!”赵清的态度与方才在赵嘉那里的完全不同,赵迁听了以后也是尤为震撼!赵清呢,他却是全程面不改色,神色坚定!想起刚才赵嘉和我还在为他的前途担忧,如今真的感觉是我们杞人忧天了——赵清如此清醒,又果断,知道该对赵嘉说什么、该对赵迁说什么,可见啊——他的资质不凡,不像他父亲那般平庸鲁莽,所以他的前途,也定是不可限量的……
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侍医已经来了,赵迁让他给赵清看看,可有什么问题。侍医上前一番检查过后,脸色大变——此时,我们三人的心也一样是提到了嗓子眼!
“如何啊?”赵迁问。
“大王,春平君这……像是中毒!”侍医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中毒?!什么毒?”我问。
“靖安君,依在下的经验,春平君中的毒,应该源于一种叫曼陀罗的毒草,这种草的毒性极强,其花和果亦有毒!人若误食,轻则精神恍惚,出现幻觉;重则危及性命啊!”
“这么严重!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啊?”赵迁听了,赶紧问侍医该怎么办。
“大王,在下估量,春平君的毒,中了也已经有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不过好在剂量不大,应该可以解毒!”
“好,那就好,你说——怎么解!”
“回禀大王,依臣之见,春平君只需服用臣所配的药,再修养些时日就行!”
闻言,我们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