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执掌
蒙恪当晚留宿在璇兮阁，翌日一早，他便早早赶回了蒙府。
一进大门，蒙恪就碰上了管家福伯。
福伯五十多岁模样，两鬓斑白，蓄着一撮稀疏而凌乱的胡须。他乃是早年跟随蒙川的人物，深得蒙川的信任，蒙恪对其也是十分的尊敬。
“公子来的正好，夫人昨晚就找你呢”福伯一脸和善地开口道
“福伯可知是何事”蒙恪问道
“夫人的事又岂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可以猜测的”福伯摇了摇头道：“她只是催促我早点叫你过去罢了”
见其也一无所知，蒙恪遂往乐青雪居住的院落赶去。
乐青雪居住在蒙府右侧的院落中，蒙恪片刻功夫就赶到了门口。
乐青雪着一身浅绿色长袍，正端坐于屋内用膳，见蒙恪来到，乐青雪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儿子坐下来一起用膳。
“昨晚去哪了？”乐青雪喝下一勺莲子粥后，开口询问道。
蒙恪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道：“昨夜在璇兮阁留宿”
乐青雪眼神顿时一亮，眼波流转道：“这么快就将青璇那丫头拿下了？我可记得昨日是让你去安抚她的，怎么？没禁受住诱惑？”
“呃”蒙恪一阵头大，不由得感慨自己娘亲的脑补能力未免太强。
“我们只是交心相谈罢了，哪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发生”
“另外，我申明，我昨夜是与她分房睡的”蒙恪义正词严道。
听到自己儿子的诽谤，乐青雪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小子倒像是贼喊捉贼”
“得得得，我认输，论打嘴仗，我可从没赢过娘你”蒙恪赶忙举了举手，生怕乐清雪一直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不就是想早点抱孙子嘛，你个臭小子，也不知孝顺娘，早早满足娘的这个愿望”乐青雪撇了撇嘴道。
“好好好，等我与赵家女完婚后，一定让你如愿”蒙恪一脸无奈地应道。
看自己儿子一副不上心的模样，乐青雪不由地叹声摇了摇头。
自家儿子素有大志，一说到天下事，他恨不得与别人谈上个七天八夜，可惜唯独对自己的感情之事显得有些木讷。
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娘，最近难不成有什么烦心事？”看到母亲眉间染上了几缕忧愁，蒙恪不由得好奇问道。
“没什么，接下来与你说件正事”
“我打算过几日宴请许县各族，为你接手蒙家造势，也算是向外人正式宣告”乐青雪放下手中的玉勺，正色道。
“还需要邀请众人吗，未免有些太过繁琐了吧？”
蒙恪倒不在乎那些虚名，在他看来，暗中执掌蒙家反而更轻松点。一旦正式执掌蒙家的消息传开，他还不得天天接待各路前来拜访的人物。想想就令人头疼。
乐青雪摇了摇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回道：“蒙家乃许县三大族之一，少主人掌权这事关乎我们自家的颜面，怎么能够草草了事呢？”
“我知你不想与一些酒囊饭袋虚与委蛇，但一家之主既然已立，那选择做什么可不是你想挑就挑的”
“与各色人物打理好关系，维护家族的利益，乃是你首要的任务，这事由不得你任性”
蒙恪叹了一口，“我会做好的”
“日子就定在十日后吧”
“好，全凭母亲安排”
……
十日后
蒙府外
红笼点缀，旌旗飘舞，往来大大小小的车架、马匹将蒙府外的大道围得水泄不通。
蒙恪一袭青衣，正站在门前迎接到来的宾客。
“恭喜蒙公子荣登大位，我朱某人今日特来拜贺”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向蒙恪抱拳道。
这人乃是许县聚福楼的楼主朱义山。
晋朝鼓励工商业发展，诞生了名满天下的三大商帮——李家、颜家、洛家。三家的产业分布全国各地，把控着晋朝粮食、布匹、马匹等重要行业的贸易。许县自然也有其分支机构，这聚福楼便是李家的产业。
蒙恪笑道：“朱老板可别折煞小子，我蒙家的发展还需与你朱老板多多合作呢”
朱义山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道：“公子太客气了，我朱某的聚福楼定为公子出一份微薄之力”
“哎呀，蒙公子年轻，可莫要亲信他人”
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音突然从朱义山身后传来。
来者乃是一女子，身穿一袭粉红宫裙，体态丰盈。
朱义山听到声音，脸色顿时一黑，他自然清楚来人是谁。
朱义山转过头，道：“洛掌柜可不要挑拨我与蒙公子的关系”
女子名叫洛彤，乃是三大商帮洛家在许县的商首。
洛彤全然不顾众多宾客注意，自顾自地凑上前去，故意拨弄着朱义山腰间的白玉佩，“哎，朱老板怎能这样敌视小女子我呢，我不过开开玩笑罢了”
朱义山知道这女人的秉性，用手臂支开她，“离我远些”
“哎，怎么这般不近人情呢”洛彤娇声说道。
朱义山和洛彤乃两大商帮在许县的负责人，明里暗里暗斗了多次。可谓是一对老冤家。朱义山不愿与洛彤争口舌之快，向蒙恪拱了拱手后，先行离去。
之前蒙家都是由乐青雪负责打理，故而蒙恪对洛彤并没什么详细了解。不过她的流言蜚语倒是在许县流传颇广。
蒙恪道：“洛掌柜，和气生财，这玩笑可开不得”
“哎，公子教训的是，人家知错了”洛彤故作可怜道。
这女子，倒和流言所传的形象甚是吻合，蒙恪心中暗暗想道。
蒙恪道：“洛掌柜乃我等前辈，蒙恪岂敢说教”
“我只是怕洛掌柜和朱掌柜伤了和气，故而先行阻止”他顿了顿补充道。
洛彤眼睛眨巴，嘴角微微上翘，道“没看出公子对奴家这么关心”
蒙恪没料想到洛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竟如此直白，这要是寻常百姓说出此等话语，那还不得被夫家怒斥一顿。
蒙恪定了定神，道：“洛掌柜客气了，毕竟蒙家发展还得仰仗与洛掌柜通力合作”
洛彤身姿妖娆，鼻梁高挺。只见她身体突然前倾，贴近蒙恪脸颊，琼鼻同时还吐出阵阵热浪。
她嘴角微微一勾，道：“难道蒙公子的眼中只有生意？”
蒙恪总算明白了为何朱义山不愿在此停留，这个妖艳的掌柜实在是难以用常理度之。
蒙家与如意坊合作的生意颇多，况且她还是洛家之人。若是回答两人之间只有生意上的联系，定会落得个贪财寡义的名声；若回答不止生意上的联系，定会又被人误解为两人私下有猫腻，对蒙恪及蒙家的声望造成影响。
洛彤这一问可谓不怀好意。
周围宾客皆心中皆暗暗发笑，觉得蒙恪今天恐怕要栽在此女手中。
孟符见公子难堪，想要上前将洛彤架开。
华阳先一把拉住了他，缓步向前回道：“公子与洛掌柜自然不止生意上的联系”
“哦？”
周围众人都纷纷露出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对于华阳，蒙恪自然是十二分地信任。他并未阻止华阳，而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华阳道：“自从洛掌柜接手洛家在许县生意以来，如意坊的版图扩大了不止一倍，公子故而对洛掌柜高超的经营技巧颇为佩服，时常向我等门客诉说，欲要上门当面向洛掌柜请教经营之法”
华阳顿了顿，望向周围宾客大声问道：“请问诸位，这等欣赏又岂是生意上的联系可比？”
“是啊，这等情谊远胜经商上的联系”
“蒙公子身为许县才俊，还能保持如此谦虚好学的态度，实在令人佩服”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气势瞬间又到了蒙恪一边。
好一个欣赏之意，倒是会转移话题。
洛彤见自己所设之局被华阳化解，倒也不恼，不过其心中不免对蒙恪手下的这位善辩者产生一丝兴趣。
她转头盯向华阳，旋即一笑，道：“没承想竟得到公子如此高的评价，实在是令奴家汗颜”
“洛掌柜过谦了”蒙恪恭敬回道。
“我倒是很期待与蒙公子探讨经营之道”洛彤俏皮的眨了眨眼。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府内走去。
对于今天这种难堪的局面，蒙恪早有料想。
许县基本由这些世家大族、官僚、商帮把持，表面上看似乎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夺权，争利之事频繁发生。每个人都想借机试探，打击彼此。今天来的诸多人中，不乏有等着看他笑话之人。
“哈哈哈哈，美人之情难觅，蒙恪你又何必拒绝呢？”人群之中突然涌出一男子调侃道。
只见其气宇轩昂，腰间挂着一柄黑色宝剑，颇有儒将风范。
乐青雪娘家为陈留四大家族之一的乐家，其当代家主，也就是乐青雪的亲爹，膝下育有四子一女，而此人正是乐青雪大哥的长子乐恒。
看到乐恒，蒙恪心中颇为大喜，旋即快步迎了上去。
蒙恪双手拍了拍乐恒的胳膊，并与其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年多不见，别来无恙啊”
“还行，不过看起来没有你过得滋润啊”乐恒调侃道。
蒙恪顿时脸色一黑，“看来你小子刚才一直在暗地里在看我的笑话”
乐恒看向刚才洛彤走去的方向，摇摇头道：“岂敢，只不过爱看聪明人之间的较量罢了”
蒙恪低声说道：“此女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藏于形，务于实，确实不简单”乐恒声色平静地回道。
“值得重视”蒙恪也点了点头赞同道。
“我先进去吧，等宴会过后我俩再好好修旧一番”乐恒自知他还需接待众多宾客，先行带着手下众人往蒙府内赶去。
……
正午时分，宴会正式开始。
乐青雪一袭红衣，头戴凤凰金钗，端坐主位。
蒙恪祖父远在邺城，加之要处理流民之乱，并没有赶来。
所有宾客都已入座，众人皆望向蒙恪，等待着宴会的开始。
见时辰已到，蒙恪缓缓起身，向众人微微颔首，“今天乃我执掌蒙家之日，我蒙恪首先感谢诸位能来蒙家赴宴”
“这第一杯酒，我敬在座的诸位”他拿起桌上的金樽杯，微微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蒙恪又再次看向众多宾客，“蒙家在许县已深耕数十代，早已与许县荣辱与共，蒙家的兴旺发展离不开诸位的大力合作与支持”
“我这第二杯酒，乃是敬许县的未来，希望各个世家在许县能够齐心协力，不辱许县之名”
再次举杯，致敬宾客。
两杯下肚，蒙恪兴致变得愈发高涨，他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了乐青雪身上，“我蒙恪年幼时家父便早早离世，这些年来全仗我母亲维持蒙家，其中辛苦，我蒙恪时时铭记于心头，期望有朝一日为家母扛起蒙家的一片天”
“幸而现在时机已到”
“这最后一杯酒，我要感谢娘亲多年来的辛劳和养育之恩”
蒙恪目光柔和，眼含热泪，向深深乐青雪一拜，并用自己杯中之酒诉说着那无言之情。
对于乐青雪来说，这些年的辛劳只有自己知道。看着已然成为蒙家顶梁柱的儿子，她眼睛不由得微微发红，嘴中喃喃低语道：“是啊，我儿也长大了。”
她终于可以放心将整个蒙家交给他了。
蒙恪向众人敬完三杯酒后，今日的宴会正式拉开了序幕，舞曲声，琴音，欢笑声编织成了一副美妙的乐曲，见证着蒙府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