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日城堡
当洛易茫然地睁开双眼时，他才发现自己正独自一人躺在一个一眼望去尽是一片空白的地方，连天空和陆地也都是一片空白。
恍惚间觉着眼前有什么东西飘过，伸出手向前一把抓住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再打开手指想要好好看清楚时却发现原来仅仅只是抓住了一片虚无。
在这个“一个人的世界”里，空白和虚无填满了每一个角落，没有光，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洛易没有一点儿奇怪，似乎这样的事情早就是常态一样。
“哥，我好难受——”
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禁朝着声音的方向猛地回头望过去。
那是一个熟悉无比的背影，是一个狩种人的背影，是一个让洛易难以置信却又不愿意否认的背影。洛易忙站起身，追上去要拉住那个人。
“小轩！是你吗——”
当洛易伸过手去时，自己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洛易不敢相信，又一次尝试着要抓住那个狩种人，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抓住他。
这不可能。
洛易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抓住他。
“哥，我好痛……”
那个狩种人停下了脚步，突然转身面向洛易。洛易不禁心头一震，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浑身伤痕累累、面部血肉模糊、颈部还有一道深深勒痕的人。
但是还不等洛易反应，就突然凭空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把那个狩种人捏在了手心，眨眼间就消失了。
这是幻觉吗？毕竟，他早就不属于自己正存在的这个世界了。
洛易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两腿发软，然后猛地跪倒在地上。一股强烈的疼痛感传入大脑，但那并不是两膝，而是从心里出来的。
这似乎是在提醒洛易——“生”尚且还是处在进行时的，并且还是独自“生”在这样的空白世界里。
“是啊，把生和死混为一谈本来就是荒诞的，可是人终归要归于黑夜的——为什么还要苦苦地在这样一片光明的空白里独自生存？”
洛易觉着眼睛有些痒，便伸手揉了揉，再睁开眼时自己却正跪在自己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旁边的窗子外面有唰唰的雨声。
刚才所看到的或许是梦，也或许是幻觉。洛易早就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了。
洛易伸手扶住墙准备站起身，但是双腿却使不上力气，直到身后有人扶起自己一侧的肩膀，让自己有了个支点能够勉强站起来。
是吉丝婆婆吧。
洛易回过头去，这时窗外的闪电突然把整片屋子短暂的照亮，是柏娅。
轰隆——
“洛易……为什么哭……”
柏娅不知为何哽咽着哭起来，洛易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正欲安慰，却发现原来自己的脸上也爬了两行泪水。
“因为活着……那眼泪正是活着的象征。”
“洛易一定很寂寞吧——”
柏娅伸出稚嫩的手抱住洛易，虽然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抱住洛易的腰，但是却让洛易感受到一股从心头涌出的奇妙感觉。
“洛易一直一个人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一定很寂寞吧——洛易不再一个人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了……”
洛易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柏娅。这个瞬间，洛易突然觉得模糊，就像梦一样地、洛易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时却是自己正在柏娅的房间里，而且还趴在柏娅的床边，柏娅正面朝着自己睡得很熟，脸蛋还肉嘟嘟粉扑扑的让洛易忍不住去戳了戳。
洛易悄悄地走出柏娅的房间，轻轻地把门关上。
现在太阳才刚从山的那一头出来，只是把一阵柔和洒在客厅里，婆婆早就去了咖啡屋，在揭开客桌上的盘子的盖子后洛易拿到了婆婆给自己两人准备的配上了丰富的肉类、海鲜和蔬菜的涂满黄油的黑麦面包。
洛易又从厨房里找到半瓶红酒，用高脚杯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站到阳台上边吹着早晨的略带锐意的风边享用自己的早餐。
昨晚自己好像在把柏娅送回她的房间后又怕她一个人害怕，就一直坐在她的床边。
柏娅来到自己的身边已经有整整两年的时间了，但是像昨晚一样因回忆起不堪的往事而悲伤却是第一次。
很快红酒连着面包一起装进肚子里，洛易去厨房里洗好了喝酒的杯子。又到了柏娅的门前，见门开着，便开口喊柏娅。
“小娅——”
听到洛易的声音，柏娅就回过头来用那双像是雪山上的冰晶融出的水灌溉而成的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盯着洛易。
“走吧，我们去咖啡屋吧，婆婆应该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在吃完早餐之后，柏娅就跟着洛易一起去往婆婆的咖啡屋。
“小柏娅又来啦。”
“嗯！叔叔好！”
柏娅不论是对谁都很有礼貌，并不需要让洛易或者婆婆来特意告诉她出于礼貌该怎么样和别人打招呼，她自己就懂得了这样做。
“小爱洛！”
快要走到咖啡屋的时候，柏娅就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有着一头奶黄色的头发、发根还卷出一道很好看的弧形的身穿礼服的少女，她正站在咖啡屋的门口像是在找什么人。
直到柏娅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她才猛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向着柏娅努力招招手表示回应。
柏娅回头看了看洛易，洛易知道这个小白龙是什么意思，便向柏娅点点头然后就微微张开了牵着柏娅的那一只大手。
柏娅嗖的一声就跑出去，径直跑到爱洛的面前一把抱住爱洛。就在几天之前两个小女孩才刚刚认识，洛易第一次带着柏娅来咖啡屋时柏娅发现了这个羞涩的小女孩躲在门后悄悄地盯着自己，柏娅主动上去认识了这位怯怯的女孩。
她和咖啡屋里的客人们一样，都是被柏娅这位特殊的店员所吸引。
“柏，柏娅——”
看着两个孩子的稚气，洛易独自悄悄地进了咖啡屋，让两个女孩自己去玩耍。
没有大人在身旁，爱洛总算可以放开和柏娅一起追着小蝴蝶到处跑——平日里爱洛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供自己支配，而且她也没什么朋友，就算难得能有一丝空闲下来的时间也只能独自发发呆度过。
少女们就这样追着蝴蝶跑，直到蝴蝶落在一只巨大的用黑木雕刻出来的天鹅上面。
这是爱洛的老管家从古玩市场上买的一个有些年头的木雕，现在老管家正在咖啡屋里找婆婆谈着什么事情呢。
“好漂亮的天鹅。”
“虽然不知道管家先生为什么要把它从那个专门卖老掉牙的东西的地方买回来……但是它确实挺漂亮……”
“它来自那种地方或许是因为它曾有过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
像是在回答爱洛的疑问，柏娅伸出手上前摸了摸木雕。木雕突然拍拍翅膀，身体变得柔韧起来，黑木雕刻出的羽毛变成了真的。
它活过来了！
爱洛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木雕变成了真正的一只黑天鹅，但是那只天鹅胸口羽毛的起伏却不是假的。
这样的奇迹现在正发生在爱洛眼前，她不禁在柏娅的身后紧紧抓住了柏娅另一只手，这样才能让她砰砰直跳的心脏平静一些。
“你看，爱洛。它的羽毛摸起来真舒服。”
看着柏娅伸手摸着这只黑天鹅的羽毛，爱洛也忍不住怯怯地探出一只手去抚摸了那只黑天鹅。软绵绵、毛绒绒的感觉摸起来就像是一个玩偶熊一样。
也是这时，那只天鹅猛地拍了拍翅膀，高高仰起头来的样子像是一个巨人一样把太阳都遮住了。爱洛吓得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因为抓着柏娅的手没有作出太大的反应。然后那只天鹅俯下身子，把一只翅膀搭在地面上。柏娅便牵着爱洛走到它的翅膀旁，拉着爱洛顺着天鹅的翅膀走到天鹅的背上。
“走吧爱洛！我们去看看它想带我们去的地方。”
两人刚刚坐稳，那只天鹅便拍拍翅膀乘着轻风飞向天空。爱洛又一次被吓得静静从后边抱住柏娅的腰，紧紧闭住眼睛不敢睁开。
在天空中的风像是针一样让吹得让人刺痛而且很寒冷，柏娅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还伸出一只手去抓那样的风。
好像抓到了，它就在手心里停留；好像没有抓到，手心里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当柏娅还在思考着自己是否已经抓到这阵风的时候，黑天鹅降落在一片芦苇丛中间。柏娅提醒爱洛该下去了，爱洛才敢睁开眼睛。
柏娅先从天鹅的背上一跃而下，然后在下面向着爱洛伸出双手让她跳下来，自己会接住她。
当然爱洛没有那样的胆量敢跳下去，但是在柏娅的不停鼓励之下还是壮着胆朝柏娅跳去，落在柏娅的怀中。
柏娅牵着爱洛的手一路穿越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芦苇丛，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城堡。
芦苇丛后面的天空是被一层厚厚的紫黑色乌云所笼罩的，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浓厚的乌云下有一座高耸雄伟的城堡，它像是一个巨人一样伫立女孩们的正对面。
“好漂亮……”
爱洛只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爱洛总是幻想自己就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每天都能自由自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没有什么烦人教条的约束，也不需要被强迫着送去学那些无聊的东西来折磨自己。
而现在这样的一座城堡就在自己的眼前。
“小爱洛，我们去看看吧。”
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一蹦一跳地走到城堡的门口，城堡的大门却开着一个缝隙。柏娅透过缝隙看了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咚咚咚——
“请问有人吗？”
柏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们是？客人吗？！”
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仆装扮的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女孩用惊喜的眼神看着她们。柏娅她们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面前这个女孩的热情拉进了这个城堡。
这座城堡叫“假日城堡”，这个叫因格丝特的女孩告诉柏娅她们。
在曾经，这个城堡里住满了人，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因为这个城堡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客人，他们从世界各地把他们的独特文化带给城堡，所以这座小小的城堡里被塞入了各种各样的瑰宝，从物质到精神上的都有。
因格丝特说，虽然那时候她还很小，但是却喜欢那时的城堡——比起现在这个冷清的、孤独地伫立在这里的城堡来说。
突然有一天“假日城堡”的主人，也就是因格丝特的父亲突然地宣布这座城堡不会再接待过往的客人，还把以往客人带来的东西一件二件的都给扔掉了。
从那以后城堡就变得死气沉沉，过往的吟游诗人们对这个城堡也变得视若无睹。最后城堡里住着的人们也因为无法忍耐这份孤独而接连离开，从佣人到管家，最后连因格丝特的父母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她和姐姐还在守望着这座孤零零的城堡。
“真是遗憾！为什么因格丝特姐姐的父亲要禁止这座城堡与来客接触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父母离开了这座城堡以后我和姐姐都希望这里能够再像以前一样能有各样的客人让这里热闹起来，可是却也没有人再愿意来这里了。”
因格丝特带着两个女孩到了大厅里，并让柏娅她们在这里稍作等候，因格丝特要去告诉与她一同住在这个城堡的姐姐城堡终于又有人来访了。
就因格丝特所说这座城堡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访，但是这个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里仍旧布置得很精致，全然不像是长久废置的样子。
“这个城堡真大啊。”
“好羡慕她们啊……能够住在这么漂亮的城堡里，而且还不用时时被人管着。”
“可是这里很孤单不是吗？就算这座城堡很美丽，就算它再大，没有人的话它始终都是孤独的。”
“或许吧……柏娅，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
“对，我和你留在这里，不要再回那个充满大人的无聊地方了，好不好？”
“小爱洛。”
爱洛直直地看见了柏娅的双眸，顿感脑袋发烫，便把目光移到一边的壁画上去。
“比起孤单的城堡，我更想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小爱洛，你难道不愿意和小镇上的大家一起生活吗？”
“不…”
爱洛几乎要哭出来了，尽管她也知道自己过于任性，但是面对柏娅的拒绝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不放到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