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龙的密语
据说在森林的最深处生长着一种“暮子兰”，它就像隐士一样独自生存在森林里，是一种极其名贵且珍稀的植物。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想要找到这暮子兰的人，这其中有以养花来培养自己心性的君子，有想要把这种花栽在恋人窗口供其观赏的恋爱中的小青年，也有想要把这种花当做对故人念想的老人。
洛易就是众多寻花者中的一员。今天是洛易来寻找暮子兰的第一天，他充满了自信一定能够有什么收获。
虽然森林里的风比小镇的要刺骨得多，秋风扫下树叶的声音也让洛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洛易有信心能够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呼呜呜——
一阵大风微微吹动了前面的一丛灌木，洛易隐约看到那灌木的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刺了自己的眼。
洛易上前小心地拨开了灌木丛，向那闪着光亮的地方定睛一看——是一个有自己半身高的镶嵌着剔透的宝石的巨大的卵。
这是什么生物的卵？
怀着这样的疑问洛易走到那个巨卵的旁边仔细地打量着。
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卵吗？显然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不存在那么巨大的爬行动物。是某种鸟类的卵吗？体型这么巨大的鸟类如果在地上筑巢的话小镇上不可能没有人会不知道。莫非是龙的卵吗？如果是龙蛋的话那么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从来没有关于这个巨卵的传言了。
龙族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混入人群之中是不容易被辨认出来的。
是，这是龙的卵，一定是龙。一定是这个卵的母亲把她放在这里的，放在这个没有被人类所污染的安静的森林的最幽深处。
洛易围绕着这个巨卵反复观摩，恨不得让这里面的小家伙快些出来给自己看看，好验证自己的猜想。
忽然间这个巨卵微微地动了一下，洛易一时还没有分清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蛋壳上就咔嚓一声裂了一道缝。
“呜！”
这似乎是里面的小生命对自己的回答，她一定打算出来告诉洛易自己的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洛易一时慌忙，他很想留下来看看这个小生命到底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又担心这卵的母亲把自己当做盗取自己美丽的孩子的窃贼。
咔嚓咔嚓——
又几道裂缝出现了，看来她也很想让自己看看她的诞生吧，洛易此时已经完全把这个卵的母亲抛去一边了。
咔嚓咔嚓！
青虫破茧之后会化蝶重生，那是因为青虫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在经历了化茧的磨练后重获新生才能称其为破茧。
虽然知道在这里说这个卵破茧显然不大合适，可洛易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小生命要破茧，而不是破壳。
“呜！”
是这个卵的壳太坚硬了吧，里面的小生命焦急地叫唤起来，突然连着这层阻碍她亲眼见识这个世界的厚厚的壁垒也同她一同躁动起来。
“呜——”
洛易也渐渐焦急了，他真想动手去帮助这个无助的小家伙，想帮她渡过这一道困难。
可是卵从外面敲破终究只会是死亡，只有从里面破开才能称之为生命。
巨卵中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原本的躁动也渐渐沉稳了。
洛易心中泛起一阵不安，不能再干看了，自己必须要帮她才可以，否则蛋壳里面的小家伙就没有办法再见到这个她还没有见识过的，充满美丽也充满丑陋的世界了。
不，已经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在洛易决定伸手帮她击破这一层厚厚的壁垒之前，她不再呻吟了，先前的躁动彻底安静下来了！自己已经感受不到这个卵的呼吸的律动了！
洛易原本坚挺而有力的五只手指也弯曲向手心了，她死了，而自己正是夺走她生命的死神的可耻的帮凶。
“为什么，总是这样……”
洛易收回原本已经伸出去的一只手臂，向着巨卵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就这样满是遗憾地离开。
咔咔！
突然一阵蛋壳碎裂的声音挽留住了洛易的脚步，洛易回头一看，是一个长着犄角的小女孩，她就这样突如其来却又满怀期待地来了，光溜溜地来到这个世界。
只有洛易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了这个小生命是如何诞生的人。
“鲁乌纳——”
小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洛易这个见证了自己诞生的人的全部特征。小女孩笑着冲洛易喊了一声，用龙族的语言。
她果然是龙族，洛易曾与龙族有过交集，懂得一些龙族的东西，而现在洛易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小女孩向洛易伸开双臂想去抱住洛易，只是这个小家伙忘了自己还站在蛋壳里，蛋壳失去了重心就连着她一同向前倾倒。
糟糕，要摔了。
这次洛易的双手比他的大脑更快一步上前抱住这个龙族的小姑娘以防止其摔下去，小女孩也高兴地抱住洛易的脖子。
洛易这才意识到刚才小女孩所叫的那个龙族的词语是“父亲”的意思，她一定是因为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所以把自己当作她的父亲了。
洛易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对焦。
正在不久之前这个流浪汉一般的男人还能抱着一对流淌着和自己一样血脉的双子，而现在已经永远失去了。
曾经所挚爱的女人所赐与的宝物已经再不能怀抱，洛易只能将其埋葬于记忆的深处，只因为逝去的人永远无法再挽回。
回到现实，那个龙族的小女孩还正抱着自己。那个蛋壳就像个不倒翁，在快倾覆前又恢复了端正。
“我可不是你爸爸。”
洛易把小女孩放回了蛋壳里坐着，转头就想赶紧走，只是刚走两步就被小女孩的哭声阻止了。
突然脸上一阵滚烫，自己刚才太激动害得小女孩哭了，这实是一件羞愧难当的事情。
“呜哇！”
小女孩的哭声响彻洛易的脑海，洛易除了小女孩的哭声什么都听不到。
“小家伙，乖。不哭不哭，你在这里等着你的父母…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洛易脱下上衣给她披上，他的衣服套在小女孩身上正好能把小女孩完全罩住。小女孩也像是听懂了洛易说的话，没有再哭了。
希望她的父母能尽快回到她的身边。
洛易再次转身离开，走了七八步路就又觉得小女孩在哭，转头看去小女孩明明呆呆地坐在蛋壳里一边啃着零碎的蛋壳一边看着自己，没有哭，也没有闹。
洛易晃晃脑袋继续前进，每走一小截都要回头看看小女孩，直到视野里已经找不到小女孩。
至于暮子兰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不知走了多久洛易仍旧没有走出森林，但天空却已经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的了。
“她的父母应该回来找到她了吧？我还是先去确认一下……”
洛易对自己说，然后又向着原来的方向跑回去，没有多久就跑回了原来发现龙卵的地方。
小女孩还在呆呆地啃着蛋壳，并且她坐着的蛋壳已经被她吃了大半个了。没有见到她父母的身影，倒是见到有三匹狼潜行着走向小女孩。
“危险！”
洛易深感不妙，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掌大小却有四个枪口的手枪朝天扣动了扳机。
三匹野狼被响彻森林的巨响吓得落荒而逃，小女孩却没有被吓到，反而在看见洛易的身影之后她的嘴巴笑成了一个裂开的石榴，让洛易看到了她嘴里的一副整整齐齐的小白牙。
“你的父母没有回来吗……让你独自待在这里真的太危险了。”
洛易略感惊讶，走近了小女孩的身边。
“就带你回去吧！”
现在是黄昏时刻，活跃在树枝上的松鼠都躲回巢穴里等着黎明重新回到这片森林，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们都忙着在这黄昏里仓皇逃窜，只有林间的野狼已经列好阵列准备在黑夜中掀起风波。
洛易正抱着小女孩在这样的黄昏下往村庄的方向走。
在这之前洛易发现小女孩的双脚已经露出很大一节在自己给他披的外衣下面，刚给她披上外衣时正好可以把她全身都包裹住的，对于这一点洛易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纸条上自己的地址已经留的很清楚了吧，应该足够清楚了——
在把小女孩带走的时候洛易已经把人类的语言夹杂着自己会的全部关于龙族语言的知识汇集在一张纸条上，放在蛋壳里等着给这个女孩的母亲看到之后来把小女孩领回去了。
咚咚咚——
“吉丝婆婆，我回来了。”
夜幕不觉间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小镇，小女孩已经熟睡在自己的怀中。
吉丝婆婆一脸惊奇地从洛易那里接过这个小女孩，轻轻捋了捋小女孩淡黄色的头发，还摸摸她头上小小的犄角。
洛易把小女孩的来历告诉吉丝婆婆，她听后愣了愣，又问洛易知不知道“白龙”的故事，洛易不信仰白龙所以不知道，吉丝婆婆便一边收拾给小女孩住的地方一边和洛易说这个故事。
传说白龙在即将离开人间界时在人间界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一个正好见过自己孩子破壳而出的一个普通的人类抚养，而白龙的孩子也在人类面临灾难的时候拯救过人类。
吉丝婆婆说这孩子一定是白龙的孩子，洛易觉得有些荒诞，但只说这不是一件坏事。
吉丝婆婆把这个小女孩安置在一间空的房间里：
虽然洛易在吉丝婆婆这里生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却都没见过有人住的房间，但是吉丝婆婆每天都会打扫这里以致于这间房像是还有人住一样。
洛易在床头的柜子上见到一张已经泛黄的相片，只是能大概看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这里是小女孩住的屋子，那贴满星星贴纸的墙壁和床上的一只大大的玩偶熊是这样告诉洛易的。
“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在安置好小女孩之后婆婆让洛易先去休息，自己则想要好好看看这个白龙赐予她的孩子，洛易看到婆婆很慈祥地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孩，眼睛似乎闪过一阵泪光。
“那我先休息了——”
洛易回到自己的床上，眼皮很快就沉重地拉下来睡着了。
不知多久之后，洛易在朦胧中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高高的悬崖边上，小镇正在不远的前方躺在树林的正中央。
忽然一阵脚步声进入洛易的耳朵里，回头看去是一个像银装素裹的白雪一般的银发少女向自己走过来。
“父亲大人！”
那女孩突然冲洛易呼喊，洛易这才发现她是自己的女儿，赶紧从这悬崖边上站起身来迎她，她便上前抱住了洛易：
“父亲大人！我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洛易一时愣住，只是不等洛易反应过来抱住女儿她就松开了双手。
“再见……父亲大人。我将不能再伴你左右，再见了；我已羽翼丰满将离开雏鸟的巢穴，再见了；我将去完成我的使命，再见了——洛易，再见了我的父亲，再见我最爱的人——”
女儿推了自己一把，洛易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子却悬停在半空中，看着女儿转过身离开，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女儿很快走远，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洛易的视野中他才反应过来呼喊女儿，但是这时女儿已经不见了，没人知道她还能否听到父亲的呼喊声。
忽然间眼前飞过一幕场景——洛易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旁边的床上坐着的女人手里也抱着一个，四人的家庭在淡淡的黄昏的衬托中让洛易感到一阵安心。
这幅场景没有停留，只很快飞过被另外一幕场景代替。是刚才的那个男人坐在一座坟墓前，暴雨打湿了男人，他正望着坟墓擦拭脸上的雨水。
不觉间洛易湿了眼眶，胸口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像是被人掏空了心肝一般的痛苦，这让他再顾不得眼前飞过的一幅幅画面。
“这一次，我绝对不要再失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洛易的脑海里，他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见谁。
“难道真的是上天赐予我重新成为一个父亲的机会吗？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洛易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枕头被褥都已经被泪水浸湿，胸口被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压迫着难以呼吸。
洛易用一把冷水洗掉自己的窘迫，只是却洗不掉刚才的梦带给他的悲伤。
洗漱好之后就去那小女孩的房间里看她，推开门之后发现吉丝婆婆已经比自己先一步来带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跟着一本图画册认字了。
“洛易啊，你来了。”
婆婆刚一喊出洛易的名字，那小女孩就放下图画册跑到洛易面前指着洛易炫耀似地喊了一声：
“洛易！”
小女孩又看了看吉丝婆婆，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绩。洛易并没有因为她能够用人类的语言喊出自己的名字而惊奇，倒是发现她的犄角不见了，而且头发也变成了银白色的，身高也明显比昨天高了一节——
洛易可以肯定昨天她即使踩着蛋壳身高也不到自己的腰。
难道，她就是自己梦里的女儿吗？难道她真的是白龙赐予自己的女儿吗？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而不是其他的虔诚的白龙的信徒呢？
“真厉害呢！”
洛易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白龙赐予自己的“女儿”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洛易反应过来后蹲下用手摸摸她的头说。
小女孩听到洛易的夸奖小女孩乐开了花，抱住洛易的腰说：
“柏娅，洛易喜欢！”
这是她的名字吗？自己曾经的龙族伙伴名字中也带有一个“娅”字，在龙族的文化中这个字有纯洁的意思。
洛易在感叹龙族强大学习能力的同时，又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她却鼓鼓腮帮子使劲摇摇头。
龙族在蛋的状态下需要大概十年左右才能孵化，但是龙族的幼崽在蛋里一到两年左右就可以“看到”蛋壳外面的东西了。
这是自己龙族的伙伴告诉自己的。
向婆婆解释过龙族的这个特性后，婆婆更加坐实了这个女孩是白龙的女儿的观点。
她真的是白龙的女儿吗？
她真的是白龙的女儿吗？虽然洛易从未踏足过白龙的教堂，更没有向白龙祈祷过什么，但现在却开始渐渐对白龙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多乖的孩子啊。”
“婆婆，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白龙托付给你的孩子，收养她吧。”
“嗯……可是她的父母迟早会来找她的吧——”
洛易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一件事会关乎到这个所谓“白龙女儿”的孩子的一生。
“柏娅！没有……”
柏娅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婆婆和洛易的谈话，直到她看到洛易正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死死地盯着地板后才突然开口说话。
这或许是在回答洛易心中的顾虑，也或许是在自说自话，但是洛易无疑已经把这个女孩的话听到心坎里去了——虽然洛易仍然认为柏娅的话只是小孩子的胡言罢了。
不过这个女孩在她的父母来找她之前，她都不得不在婆婆家住一段时间，这是洛易可以肯定的。
那样的话自己确实要有一段时间里充当她父亲的角色了——在找到这个独自诞生在野外的小白龙的父母之前。
看来自己总归要当她一阵子的爸爸了啊，当爸爸。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来着？说它很熟悉，那是无法否认的；说它很陌生，也同样是无法否认的。
恍惚间洛易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那时自己还住在紫原王国的那一座用一排排小天使雕像装饰的、镶嵌着黄金的屋檐的宫殿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一天自己正在紫原的议会里与一系列紫原王国的高官政要们商议制定新的法令以强大紫原王国，家里的女仆突然就火急火燎地闯进来告诉自己：自己的两个孩子被闯入的强盗抢走了！
洛易希望这只是一个极其无聊的恶作剧，但是当他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回家里时才发现事情果然没有如他的心意——孩子果真被抢走了。
祸不单行的是洛易本就病重的妻子在自己赶来前的最后一分钟咽了气，当时家中的所有人正关注着被闯入歹徒抢走的孩子，妻子就独自一人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默默离去。
洛易在冷静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妻子的房间里，却只看到已经躺在床上永眠了的妻子。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洛易甚至没有做好为妻子的不辞而别痛哭一场的准备，他只能强忍着悲伤和痛苦为妻子举行葬礼后抛弃了所有荣华富贵去四处流浪着寻找被偷走的孩子。
直到后来洛易找到了抢走自己孩子的凶手，在他的嘴里洛易盘问出自己至今不愿相信的孩子的下落：那个强盗说他的孩子早被扔去荒野里喂野狼了。
最后洛易漂流到了伊塔那鲁王国的这个小镇，在一个暴风雨盛行的夜里吉丝婆婆收留了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流浪汉。
自那以后洛易就留在因缪町里婆婆的咖啡屋里帮忙，把过去的事统统埋葬于记忆的深处。
直到这个似乎是“白龙”送到自己身边的小女孩让自己想起过往的一切，洛易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试图掩盖自己心中的感伤，但是柏娅已经看到洛易红润的眼眶泛出一阵闪闪的泪光。
柏娅上前抱住洛易什么都没有说，洛易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温暖感到不知所措，也蹲下身抱住柏娅。
好温暖啊……
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呢？洛易想不起来到底是多久，只知道在没有这样温暖的冷冰冰的日子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足以让自己的心也被寒冷占据，久到自己认为永远也再没办法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白龙……”
岁月掩埋的依恋始终没有在记忆的密林里被根除，洛易回忆起了那个感觉。洛易回忆起来曾经把妻子搂在怀中的滋味，也回忆起来当初抱着自己孩子时他们给自己的温暖和安心。
婆婆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洛易抱着柏娅，和洛易身体的本能抽动。婆婆微微地笑了，她知道洛易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像传说中那样来到自己家中的女孩。
“如果她是白龙的女儿的话，那她也是白龙吧？”
洛易突然开心地抱住柏娅站起身，双手把她举过头顶。柏娅笑了，那笑声就像清晨小鸟欢迎朝阳的歌声一样进了洛易的脑海中。
“那就让我来陪你长大吧！”
男人抱住了小女孩。
“那么既然你已经正式决定了，等到几天后我们就带着她去登记一下吧，今天是白龙诞生的节日……”
洛易在听到婆婆的提醒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是“白龙降生于人间”的日子，也就是所谓的“降诞日”，是所有信仰白龙的人都会庆祝的节日。
最近几天小镇上负责登记人口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工作的，这个“白龙的女儿”居然会正好赶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现，这难不成真的是白龙显灵了？
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现在凡是关于这个女儿和白龙的事都会让洛易感到奇妙。
咕咕咕——
“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炉子里还烤着面包呢！”
婆婆把两人带去客厅里，然后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面包出来摆在桌上让两人吃。柏娅看到面包时眼睛都直了——毕竟是小孩子嘛。
然后白娅又回头看了洛易一眼，洛易也发现了女孩心思，让她快吃。柏娅迫不及待地伸手过去抓了一个比她的手还要大的面包过来，跳下椅子跑到洛易旁边把面包递向洛易。
“你这孩子还真懂事！”
洛易笑着接过柏娅递来的面包，然后看着柏娅又伸手抓了一块面包跑到婆婆身边把面包递出去。
婆婆笑眯眯地看着柏娅，告诉她今天自己要去教会里帮忙操办降诞日祭典所以就不吃东西了，让她和洛易快吃。
柏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婆婆因为祭典就不吃东西，但是还是点点头表示听到婆婆说的话了。
柏娅说到底是一个小孩子，洛易只顾看着她嘴巴吧唧吧唧动得可爱，没注意桌子上的一盘面包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等她吃完洛易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攥着柏娅递给自己的那一块面包。
“吃的这么快！小娅你吃饱了吗？”
婆婆忍不住上来摸了摸柏娅的脑袋，原来她也和洛易一样光顾着看柏娅吃东西时的可爱样子了。
“我还想着你们两个的话应该是够吃的。”
婆婆说着就要回厨房去再烤一盘，白娅见状跳下椅子就去抓住婆婆的手，奶声奶气地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还能再吃点吗？帮我把这个面包也吃了吧，柏娅。”
洛易把自己手里那个忘记吃下去的面包递给柏娅，但是柏娅还是摇头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于是洛易又哄柏娅说自己最不喜欢吃面包了，所以让她帮自己吃了这个面包。洛易说的耳朵有些发烫，见柏娅咽了咽口水后又向他点头答应，还说：
“洛易以后不许挑食——”
总之洛易是成为一个挑食的大人了。
婆婆说果然还是让她再去烤一盘吧，又要往厨房走，柏娅拉住婆婆坚决不让她去，然后又说自己想要一种花，然后又拿出先前那本识字用的图册指给洛易和婆婆。
上面画的是一片蔷薇花，这不禁让洛易犯了难，因为现在并不是蔷薇开花的季节。
洛易打算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柏娅，但是在看到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时又决定不那么做。
“对了，可以去找‘花狂人’。”
洛易初到因缪町时就结识了小镇上人尽皆知的“花狂人”，因为他对花的“狂”已经让小镇上的人们都认为他是一个“狂人”了，于是他就顺利成章地在小镇人的茶余饭后成了“花狂人”了。
洛易提出要带白娅去“花狂人”那里找她想要的蔷薇，柏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洛易于是就带上柏娅出了门，大概因为今天是“降诞日”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很多的人，因为祭典晚上才开始所以很多人都在忙着为此准备，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多少商店还开着门。
不过街上稀稀拉拉的还是有一些结伴漫步的人，洛易并没有关注这一点，但是在他用一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是听到这些人悄悄地在后面讨论这对“父女”。
“看那对父女！真是有爱啊——”
“好羡慕……”
“等到将来……”
一路上洛易都能听到有人在背后发出羡慕的声音，这让他不禁平添了几分欣慰。
半路上柏娅有些怯怯地和洛易说累了，洛易想了想然后把她一把抱了起来继续走。这个简单的行为不仅让沿途人的赞叹变得更多，而且还让女孩又多增了几分幸福感。
在路过公园时洛易看到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小竖琴并把愁思写在脸上的男人，在见到洛易和柏娅之后男人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明亮了，于是手指飞快地拨动竖琴的琴弦，唱道：
“在清晨和煦阳光充满的，
在陌生与美丽共建的花园里，
在朝阳遍布的山顶上——
是我亲手把她种下。
在遍地的青草里只有她独自含苞立在这里，
在种下她的这个流浪汉的心里她就是唯一闪耀的明星。
哦，白龙啊，你看她多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哦，白龙啊，请别让那满天的云雾遮住她的双眼；
哦，白龙啊，她是流浪汉种下的花，是流浪汉一生的寄托——
她是一朵花，是流浪汉所培育……”
洛易驻足听了一会这个吟游诗人的吟唱，柏娅似乎也能为诗人的琴声所触动，咧嘴朝着那人笑了笑。
在诗人的吟唱结束之后，洛易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示意，那诗人也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了洛易。
洛易抱着柏娅继续向目的地前进，在走到一个路口时一位颇有富豪气息的老人看到这两人却哗地哭起来。洛易认识这位老人，他是镇上的富豪米罗先生。
洛易上前询问但是老人却说什么事都没有，又向洛易问起他和柏娅的关系，洛易放下柏娅和老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一说了关于柏娅的事。
“洛易，你有想过她将来长大成人离开以后要怎么办吗？”
米罗先生的提醒像是神射手的箭矢一样射进了洛易的心里，在回过神来时米罗先生已经消失不见，洛易扭头看向在一旁天真地追着一只蝴蝶跑的柏娅，心里又犯了难——
几乎小镇上的人都知道米罗先生曾收养了一个女儿，米罗先生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所收养的那个女儿，可是女儿在长大后却不知为何离开了米罗先生。
洛易想，米罗先生大概就是把自己和柏娅当做以前的米罗先生和他的养女了吧。
柏娅也会像米罗先生的女儿一样离开吗？这个没人能够说得准，但是可以确定的事是她迟早有一天会羽翼丰满、迟早有一天要挣脱自己的怀抱。毕竟她不是人类……
“洛易洛易！”
把洛易思绪拉回来的是柏娅的那个让人听了心都会融化掉的声音，柏娅张开手掌心要给洛易看停歇在她的一双小小的手掌心上的那只白色的蝴蝶。
洛易的眼神却聚焦在女孩子那张天真灿烂的笑脸上，她那双水晶般清澈的眼睛正睁的大大的看着自己，洛易只觉得脸上一热又打了一个寒颤，才把刚才的想法都扔去九霄云外。
“走，我带你去看你想看的花，小娅。”
洛易突然蹲下身对柏娅讲，柏娅笑着使劲点了点头，把双手举过头顶放飞了那只蝴蝶，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在女孩身边徘徊。
洛易又抱起柏娅，穿过了一条条幽僻的小路来到一间别墅的门口。
“卢克，你在家里吗？”
洛易试着叫唤了一声，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于是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还正挂在天空的正中心。
洛易这才放下柏娅，然后轻轻推了一下那扇爬满铁锈的大门，那扇门便微微张开了一点缝隙。
“真不愧是个‘狂人’！”
洛易上前推开大门，柏娅第一眼就看到这间大宅子的整块墙壁甚至地面都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然后才在藤蔓的中间看到一个白衣服的男人躺着。
“卢克？卢克！”
那些看来并不是普通的藤蔓，还不等人察觉，那藤蔓就以极快的生长速度缠住洛易的双腿。
“柏娅？”
再回头看向柏娅时她已经浑身被藤蔓所缠绕，洛易第一时间伸出手准备拉住柏娅，却不想那藤蔓很快也将自己整个身体缠绕起来。
“看来必须得用那个了……”
洛易拥有一种被称作“狩翎能力”的超能力，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平日里总是想着能过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以致于他几乎从未使用过自己的能力。
不过现在是紧急关头，因此被别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藤蔓像很多捆麻绳一样将自己的身体捆绑住，仅凭蛮力是不可能挣脱的。
“等等，怎么回事？”
正要使用狩翎能力解围时，洛易却突然发现藤蔓好像停止了伸张，并且还在不断地萎缩。
于是洛易挣断了藤蔓再回过神看柏娅，发现那些原本缠绕住她的藤蔓也极快地在萎缩。
是柏娅！她让这些藤蔓萎缩的……不，是她在吸收这些藤蔓的生命力！
柏娅的身体正在不断长大，眼见她原本幼小的身躯随着藤蔓的萎缩而逐渐转化为了一副少女的姿态。
“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
当少女的姿态定格在约莫十八九岁的时候，那些藤蔓已经彻底消失了。
“没事吧，柏娅。”
洛易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反而一脸平静。等到一旁的卢克醒来之后，才向他问清了原委。
原来是几天前卢克培育了一棵几百年前就应该已经灭绝的植物，在他特制的培养皿中那植物却长得飞快，才两天就成了一棵巨型的“怪物花”。
同事们都害怕一发不可收拾打算停止培育，只有卢克认为这种长着骇人獠牙的植物很是新奇，应该多加培育。
后来卢克趁着实验室里没人偷偷把这株骇人的植物搬进了自己的花园，同事们都以为这植物被他处理掉了，也都没有过问。
直到那怪物花长满了他的花园吸干了其他植物的养分，又将枝条延伸到十几米开外的道路上。
再之后的事就是他在研究时睡着了，差点成了这些藤蔓的肥料——这种植物会像猪笼草一样捕食动物。
“对了，这些植物呢？怎么不见了……”
“它们长到极限后就消失了！”
“啊？怎么会，真是可惜……看来以后得减少睡眠时间了！又错过了一批重要的数据……”
卢克大概是把所有的智慧都留在关于植物的事情上去了，随便编一个理由都能糊弄过去。
倒是见到洛易身后气质不俗的少女时卢克才两眼放光。
洛易宣称少女是自己亲戚的孩子，并告诉了卢克他们来的理由。
“早说嘛，反季节开花的蔷薇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卢克带两人来到院子里的一角，许多丛颜色各异的蔷薇长满一整片角落。
柏娅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看向洛易，看到洛易冲她点头之后柏娅便像箭一样蹿到那片长满蔷薇的角落里自己玩起来。
传说白龙创造了世间的生命，对于世界上的所有生灵来说白龙就像是母亲一样，所以世间的生灵都会亲近白龙。
而柏娅现在就像是真正的白龙一样被一群花蝴蝶围绕着，她却并没有被惊住，反而抬起一只手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那些蝴蝶一只一只地停歇在她的手臂、肩膀和头顶。
“这个孩子，请务必让她跟着我一起学习植物学。洛易，让她和我一起研究植物吧，我可以肯定她有一股天生就能驾驭植物学的气质，将来一定会在植物学方面有所成就的。”
卢克突然提出要让柏娅做他的学生，并且向洛易保证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什么？让她学你一样种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出来么……不过算了，只要她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哈哈！那是一定会的！！没有人会对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成果拒绝的——”
大概是卢克的大笑惊扰到柏娅身上停歇着的蝴蝶，那群蝴蝶全部都飞走了。
卢克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再看向白娅发现她并没有因此有不高兴的感觉，还跑来卢克的身边说：
“柏娅也想。柏娅也想和卢克大叔一起玩植物——”
听到柏娅这样说，卢克可谓是喜出望外，转头就向洛易说：
“看吧洛易，我就说这孩子一定要让她和我研究植物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她培养成世界上最伟大的植物家！”
“好吧，那么就拜托你了，卢克。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虽然卢克平日里看着憨憨的，也不擅长和别人交流，但是他可是一个真真正正地在研究植物这一个科学领域被认为是“天才”的植物学家。
大概也正因如此洛易才放心把柏娅托付给他的吧，虽然洛易并没有想过要培养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作女儿，但是毕竟是柏娅自己的意思所以才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是什么，好漂亮。”
两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柏娅身上时，柏娅正在一旁盯着一棵长得很别致的植物上开的一朵朵白色的花。
那株植物上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放，随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落，花茎的地方又逐渐地胀大——很快就胀大到了一个鸡蛋的大小，又很快胀大到沙包的大小，在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胀到皮球大小。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连植物专家卢克都被这种突然出现的反常现象惊到了，不过这时那个类似果实的东西似乎也生长到了极限不再继续变大了。
那个果实开始由上到下从绿色变成橙黄色，又再从下往上变成朱红色，这一切过程仅仅只花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个是吃的吗？”
柏娅好奇地伸出手指向前戳了戳这个红色的果实，然后那个果实就开始猛烈地开始摇动。
“不妙！”
洛易感觉到不对劲，伸手一把拉过柏娅把她抱在怀里。
嘭——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果实就爆炸了，虽然它的影响仅仅只是让一阵赤黄色的粉尘瞬间笼罩了整个花园，但是对于三个措手不及的人来说可就惨了。
卢克在粉尘中拉住柏娅和洛易跑进屋子里，啪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那又是什么东西了，卢克你这次是要转行做军火商了吗？”
“这不科学啊，那种奇怪的植物我研究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它还会开花结果，还有会爆炸的啊……”
“奇怪的植物？居然还有植物专家都不知道的植物吗——也对，我记得你上一次连食人花都种出来了不是么？”
“哈哈……你看你身上，这就是所谓的‘粉墨登场’了吧！”
实际上现在卢克和洛易身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黄色粉末，然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都不知怎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呵呵……”
人们常说笑声会感染人，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连柏娅也不禁一只手捂住嘴轻轻地笑起来。
“哈哈……看来这是……哈哈！因为这些粉末……哈哈哈！”
在连续笑了好半天之后卢克才觉着不对劲，一边捂着肚子笑着一边用两指拿起一点点粉末来细细地看了看。
卢克像是发狂一样使劲抖动身子想要把身上的粉末抖下去，可是似乎这样根本行不通——那些粉末仍旧牢牢粘在他的身上。
正在两人准备考虑要怎样停止大笑时，柏娅却提醒两人试试用水来清除掉他们身上的粉尘。
在尝试用水沾到粉尘上后，粉尘便全部溶进水里去了，两人赶忙用水把身上的粉尘全部清理干净。
“柏娅你知道这种植物吗？”
“见过……柏娅还小的时候……它的花粉在雨水冲刷以后就不见了。”
在卢克还在为这种新植物而窃喜时，却听到了雨水刷刷的声音，走去窗边才发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现在已经积起一片薄薄的乌云并且还伴随着一阵轻轻的小雨把院子里漂浮的花粉全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像是天空有意为之，在院子变得明亮畅快之后那阵小雨就停下了，而那片薄薄的乌云也随着风飘去远处去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一切就坚信自然科学至上的学者来说实在是难以置信，所以卢克也不禁感叹这个小女孩的神奇。
柏娅说这种植物她在小的时候就见过，在卢克的追问下她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虽然也仅仅只是关于这种植物的一些能够直接观察得到的东西。
而此时卢克就像是某一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突然抓起写字板和笔就冲到院子里边观察着这种植物边飞快地用笔在纸上划出一片片七弯八拐的痕迹。
“啊，又来了。”
“诶？”
“哈哈，柏娅你想摘点回去吗？你来这里看的蔷薇。”
“要！”
洛易不怀好意地笑笑并让柏娅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则走去先前卢克特意留给那片蔷薇花的角落里。
此时卢克还在痴迷地观察并记录着那一株植物的各种细节，恨不得把每一片叶子的细节都记下来。
“走吧柏娅！我们回家去。”
柏娅正看着卢克那副痴迷地样子时听到洛易的叫喊，回头看去是身上披着一丛茂密的蔷薇树的藤蔓的洛易。
“走吧柏娅，回去把这个种在婆婆的门前。”
洛易一只手抓着一把藤蔓，另一只手里抓着用一块布包着的蔷薇树的根。
“可是……”
“哈哈，没事！既然你都答应做他的学生了，这个就算是他的报答咯，毕竟他的梦想就是能得到一个‘天才’当学生啊！”
“好！”
于是洛易带着柏娅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卢克还完全沉浸在观察植物中，完全把洛易他们给抛之脑后了。
等到洛易和柏娅回到婆婆家要把这棵蔷薇树种在柏娅的窗前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洛易洛易——”
刚把蔷薇树种好，就听到小娅在喊自己，回头看去她正双手捧着几颗像是种子一样的橙色的圆圆的小果实给自己看。
这大概是从卢克那里拿的某种植物的种子吧？
“种子？你想种吗？”
柏娅微笑着点点头。
“好啊。来吧，我们一起种它。”
洛易用铲子在蔷薇树几步距离的地方挖出一个小坑，示意柏娅自己把种子种下去，之后又把铲土的小铲子也递给她。
看到柏娅在自己的指挥下埋好了种子后，洛易便伸手上去把这块土压得稍微硬实了一点。
“大功告成！小娅，你来给它们浇水吧。”
洛易站起身去找婆婆园子里的喷壶，但找来找去都只有找到一个比柏娅的腰还粗的大喷壶，里面装了满水。
虽然洛易提起这个喷壶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但是对于柏娅来说一定是有些重量的。
“算了，我来吧。”
柏娅正用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给刚种下的花浇水，洛易不禁也有些庄重起来，一只手托着喷壶的壶嘴，像是一个绅士一样微微地弯下腰，让水壶倾斜到四十五度让水喷涌出来。
“这样就好了！没想到在这样万物凋敝的季节里还会有这么鲜艳的花……”
其实婆婆的院子里是栽了很多花的，可是现在它们几乎都已经凋敝得只剩下秃秃的枝干还留在那里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这些鲜艳的蔷薇就是在这样一片完全没有生机的花园里特立独行，充满活力地树立在窗前。
只觉着脑袋一阵恍惚，洛易偏头再看过去却是梦中的少女正蹲在地上抬头直视着自己的双眼。猛地摇摇头，才看清楚蹲在身后看着自己的原来是柏娅。
“柏娅。”
洛易放下手里的喷壶转过身子对着柏娅说道：
“‘降诞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