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湖路远
一生中最遗憾的是什么？是惊才绝艳的少年最终因生活泯然众人？是一生所求的白月光，最终不过他朝黄昏？是一生追求的巅峰时刻，最终成为一霎那的故世黄花？一生总会有很多不得已的错过，有很多难以弥补的遗憾。
对于李止明来说，他无父无母，生不知何处来，死不知往何处去，因此宁小玉是他一生都无法放弃的希望，是他用命都不愿意错过的遗憾。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想着当面乞求无思，给他一条可以改变自己和宁小玉命运的路，如此哪怕刀山火海，他义无反顾。
一路向北，凉州塞漠的方向走去，李止明带着全身的无力的疼痛坚定的向北走，想着一定要让无思收下自己，哪怕付出一切他都要搏出一条路来，咬着牙一步步走。
衣衫褴褛，一路乞讨，这一路像是走在随时死亡的边缘一样，李止明的喉咙里面早就被鲜血浸泡，全身上下那里还有一块好肉，全是伤痕，全是疼痛，仿佛一个破碎的人偶再重新被捏合了一样，全身的缝隙中，伤痕累累，每当夜深时分，他全身断裂的经脉疼的他几乎快要咬舌自尽了。
成为废人之后，他全身无力，最多也就只能跑一小段距离，连提个水桶的力量都失去了。只能是一阵苦笑，每当他即将痛死过去的时候，身上那块当初双马尾少女给予的龙纹玉佩总是会散发出一阵阵暖光，将他从鬼门关口及时拉回来。
一次又一次，这样活着很多时候都让李止明觉得生不如死，在边走边乞讨的漫漫长路上，也让他听到了很多有关天下大势的最新情况，走入一间酒馆内，他跪着乞讨，向好心的老板讨了几个早已发馊的馒头，然后竖起耳朵偷偷听着酒馆内部的喧嚣：
“地榜也有好几年没动过了，除了前些年“天鼠将军”宁国平死了后，地榜第五随后递增上来，好多年都没什么变化，基本一潭死水。&34;
&34;那还能由你说？天榜和地榜上的人物，那个不是一方领军人物？听着都像神话中的人，我们见都没见到过，那都是神仙！还是人榜好，都是咱们可以见到的人，更有人味，也更有江湖气息！快意恩仇啊！&34;
“是啊，是啊，你看前些天的升仙大会，人榜第三的王昊！天灵根加双生眸的天赋，第九的左希！千古难寻的魔族血脉，第十的千雪！炼气期就能斩出刀意！这多么感觉让人热血沸腾啊！我感觉看到他们的战斗，我也行，我可以修真，总感觉自己也能追上似的。”
“哎，你快别说升仙大会了，他娘的，我就知道这塞漠就没安好心！你去看看现在升仙大会那个现场，哪里还有半点盛事的样子，那么大一个巨坑，明显发生了重大变故，哎，这是陷阱！陷阱！”
“你这话说的，别误传谣言，不是说塞漠的国主以及一些重要军方大将也跟着不见了吗？塞漠自己也在着急的寻找呢？”
“呵呵，你说现在塞漠的话还能相信吗？你敢还信吗？我不信，我就始终感觉，咱们国主就是被他们塞漠劫走的！现在下落不明，他们还在那里装蒜骗咱们呢！”
“你也不能这么说啊，你看塞漠的军方，不是也是和我们一样倾巢出动在到处寻找自己国主的下落吗？”
“就你见识低，这都不明白吗？塞漠怎么可能与我们云梦这样的大国为敌，他们表面上是在寻找，不过是装个样子给我们看看而已，背地里肯定知道，而且咱们国主现在一定受着屈辱呢。咱们一定要早点救出他来啊！”
“哎哎哎哎！诸位，嘴下留德，这种没有云梦官府发布的消息，不可相信啊，有些话不可瞎说的，免得造成误会，最后官府追查起来，大家谁都脱不了干系。”酒馆老板仰着长音警告道。
很快刚才还在就升仙大会的事情议论纷纷的酒客们纷纷对着老板拱手，表示歉意。
“老板说的对啊，这国家大事，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咱们小老百姓的，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事？”
“是啊，有吃有喝，管住嘴就行了，一壶老酒，一碟花生米，聊聊人榜天骄，这多么美好的快意江湖事啊！”
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畅快笑声。
“你说这王昊，天资如此之高，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灵根和一双雨朦王室才有的双生眸，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居然还只能在人榜上排名第三？”
“人榜第三怎么了？你还能质疑天机阁的权威了吗？”
“我不是质疑，只是感觉为王昊鸣不平。要是十年以前的人榜，我估计王昊定能排名人榜榜首。”
“你还鸣上不平了，王昊自己都估计没有觉得委屈，你也不看看如今的人榜上都是些什么人物，人榜第一是当今最妖孽的天骄，中州王庭太子赢天，传说赢天是王庭上下几千年真龙血脉最浓厚的王族，出生之时那天的旧都天空之中祥瑞尽出，天道为此甚至不惜降下天劫。唯一一个可以纯用肉身力量就可以击杀筑基期的炼气期天骄，他迟迟不筑基，我估计也是在等天时地利，想着天道筑基吧。”
“那人榜第二呢？”
“人榜第二，第二？你知道传说中镇守天洞的最神秘宗门问道宗吗？第二就是当今问道宗的少宗主，颜青，传说他悟道天资绝佳，仅用炼气期修为就可勾动天地法则。你说在这两个人面前，王昊他委屈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对比起来，王昊的天赋都有点不够看的呢。”
“给王昊第三，我觉得王昊不委屈，反倒有点委屈第四的厉剑了。蜀山剑门当代剑圣的唯一儿子厉剑，传言厉剑出生之时，蜀山万剑震动如同跪拜君王临世一般。他曾经以炼气期的修为，以一敌九，九剑九命，九剑斩下九个同为炼期九层的天骄头颅。”
“哎，你说说这些人榜天骄都是什么怪物啊，一个比一个强的离谱，这么说前些天看到了人榜第十的千雪，反倒是其中最正常的了。”
那个说的唾沫横飞的酒客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你别忘了，人榜第五的吴启，那是最正常散修，也是目前来看最聪明的散修。他才是我们这样的散修学习的榜样。”
&34;要不是佛门不入榜单，我觉得灵禅寺的当代佛子悟叶起码都是人榜前三的存在。”
“传说悟叶出生，佛像垂泪，说他是由佛祖的一滴眼泪转世入凡尘，只为渡尽世间苦难，这样的人，确实如果入榜排名难料。”
“哈哈哈，你说的都对，对了，这王昊升仙大会结束后，选择了那个门派？”
“不好说呢，你还不知道呢？升仙大会结束后，千雪拜入了我们云梦清河谷，吴启选择了一介散修云游天下，王昊可厉害了，传言他将于中州王庭约战问道宗少宗主颜青。“
”人榜第三打人榜第二？”
“是的，传说王昊和颜青约战，如果王昊胜了，问道宗就必须要收王昊入门，并把少宗主之位让给王昊。”
“这是为何？”
“你也不想想，王昊姓王，天下都知道双生眸姓赵啊！如此大的干系，如果不投身一个大的门派或者强大的师父门下，恐怕王昊都活不到天赋兑现的那天了。”
“哦，原来如此。”
李止明听着酒客们高声讨论着江湖的热血，心中一片激荡，他咬着发馊的馒头，眼中充满了渴望，这是多么一个让人心神向往的江湖，一个人榜天骄纵横时代的江湖，想着自己在升仙大会遇到的王昊，千雪，左希，李止明一阵苦笑。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这些人口中谈论的焦点。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一个手握自己命运之人。
我命由我，不由任何说了算。
李止明心中暗自决心。正当他一边听着酒客们的慷慨激扬的谈论人榜天骄一边用力咬着馊馒头的时候，身后一个粗眉大眼的人在寒风瑟瑟之中来到了酒馆。他全身衣服朴素，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酒馆老板：
&34;老板您好，我想找您买几个馒头，同时想向您打听个事。”
酒馆老板看了他一眼，双手抱拳回礼道：
“客官不敢，请问您从何方来，欲问何事？”
“我从黎阳郡来，姓梁名生，因家中两个哥哥于十多年前皆尽走丢，身背父母之命，想要寻回两个哥哥，请问找人这事，寻谁打听最好？”
酒馆老板略微沉吟片刻，随即说道：
“瀛洲泰安郡天机阁，只要小兄弟你负担的起价格，天机阁一定能给你满意的答复，想找人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你只要一路向东北方向走就行，一路可直到瀛州。”
“好的，多谢老板。”梁生双手抱拳表示感谢。正当他拿着满行囊的馒头转身走出酒馆的时候，角落里面啃着馒头的李止明吸引了他的注意，两人的目光像是经过了十多年的纠葛一样，对视了一样，彼此之中都察觉到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梁生看着吃着发馊馒头的乞丐，心中不忍，于是从行囊里面掏出了一个白馒头递给了李止明，李止明也不废话拿起来就吃。边吃边对着梁生说了一句：
“我叫李止明，请你记着我的名字，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我会有出息的！”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梁生看着两眼明亮的乞丐，心中一阵感叹，随即转身走出了酒馆。
看着梁生的背影，李止明大喊了一句：“祝你早日找到你的两个走丢的哥哥！”
梁生挥了挥手，表示感谢。
一声问候，一个馒头。
短暂的相遇，仿佛命中注定的相识一般。
李止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寒风之中，接着一路向北，脚步坚定的往塞漠走去。寒风之中，全身的疼痛依旧若隐若现，仿佛附骨之蛆一样，让他每天都咬着牙忍受。很快他再次来到了巴东郡。
凉州与云州之间隔了一条天堑般的怒江，要从云州前往凉州，必须要从巴东郡渡口乘船前往凉州的庸州城，而让李止明想不到的是巴东郡因升仙大会变故后，巴东郡到处都是兵，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到处再寻找某件东西一样，让人大感不解，更让人无奈的竟然全域封锁，甚至包括了渡口都不开放，解封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李止明心中一阵悲凉，本想着去凉州塞漠寻找无思，求无思给个出路，而今居然连去塞漠的路都已断绝，这就好像把自己所有生活的希望都一一掐灭了一样。望着滚滚东逝的怒江水，李止明饱含热泪，却又无可奈何。
早岁那知世事艰，纵有千百万种豪情。
在残酷的天道面前，却依旧只能俯首认输。
李止明生存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掐灭了，人生像是再次陷入了无尽的苦寒之中一样，他望着奔腾不息的怒江，整整坐了一整夜，却想不出任何的出路，这一次是彻底的绝望了，彻底的无路可走了。
李止明仰天苦笑，再次走进了前段时间升仙大会的会场之中，很快曾经繁华若市的会场早就荡然无存，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站在巨坑的边缘，李止明一脸麻木的往坑里探头，黑咚咚的洞口仿佛带着要吞噬一切希望一样。
曾经自己带着满腔希望来到这里。
曾经自己在这里用毅力收获掌声。
曾经自己在这里取得了人生高峰。
如此既然已经了无希望，不如就让一切到此结束吧，无颜回见宁小玉，还不如就此灭亡。起码这一生除了辜负她，也算对得起任何人了，一声如同人生一般的叹息过后，李止明纵身一跃，一脸悲壮的从巨坑的边缘跳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止明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身后一个婴儿般的小人正一脸痛苦的看着自己，婴儿般的小人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似乎这些黑色的火焰烧的他痛不欲生一样，他一脸惨白的看着李止明，心中一阵悲苦，声音中带着极其虚弱的语调说：
“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