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庙堂之上
那天或许是云梦历史上最为难忘的一天,直到后世在翻阅浩如烟海的史书的时候,都会反复观看关于那天的记载,虽然字数不多,但却弥留在历史上成为了云梦最大的伤痕,所有云梦人都无法忘记那天给云梦带来的无奈。
在所有人看来,那天是一个平凡的午后,午后明媚的阳光从天空中跌落进来,江临郡的庙堂之上,柔和的阳光从富丽堂皇的窗户外散落,整个朝堂上所有人显得似乎都有点懒洋洋的,云梦国主正在惬意的看着堂下的朝臣们汇报着今年整个云梦的贸易往来,在这里是江临的庙堂,多年的和平让整个国家都过的有些懒散,朝臣们怡然自得的汇报着,挑着好话慢慢的说,国主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多年和平的阳光中时,一个浑身沧桑,半身像是在血水泡过的传令兵急冲冲的从江临的大街上直接冲上了庙堂,边跑边喊:“快快散开,镇南关急报!急报!”四周的群众连忙让开,街上的群众看着跑来的传令兵,都纷纷瞪大了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样。
大声的呐喊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云梦国主连忙直起了身子,挥了挥手,连忙让正在汇报外贸一事的大臣住了嘴,他也伸直脖子看着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跑进大殿,双手抱拳下跪汇报了起来。
云梦国主和所有朝臣正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传令兵:国主,蛮族大军犯我边境,人数未知,平蛮口守将龚添,尽南寨守将张毅,均数阵亡,镇南关守将宁国平一心贪恋军功,为求军功晋升,不听副统制张俊大人苦心劝解,一意孤行,出门迎敌,结果不敌,被蛮族大军生生包围,苦战之后,张俊大人为救主将,反复率军突围救人,奈何敌军战力太强,最后镇南关一万多守军全军覆灭!无一人生还!”
所有的朝臣们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将造成什么后果,镇南关是云州和蛮州的天然屏障,失去镇南关,后面对于蛮族来说那可是大片大片的良田,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和亿万生灵,云梦国主不可置信的听完后,他呆呆看着眼前的传令兵,甚至有些怔怔出神,从未被蛮族攻克的镇南关,居然就在今天失手在自己手里,后面大片国土几乎无险可守。
云梦国主回过神来后立马痛心疾首般大拍龙椅:“宁国平!你是真该死啊!后面呢?镇南关现在情况如何?”
传令兵喘了几口气后接着回禀道:“镇南关于十日前失守,宁国平因小看蛮族,觉得愧对陛下,在失守前于镇南关前自爆!想拉着蛮族一起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最后镇南关里只有副统制张俊大人一人撤出,全关两万多官兵,全数被自爆一同炸死!后幸得张俊大人力挽狂澜,撤出镇南关后,立马调动了祁水郡的三万马军,星夜兼程,于五日前和蛮族在关前血战,张俊大人修为精深,杀敌无数,一人身先士卒,十分勇猛,血战蛮族,我军三万马军随着张俊大人的战斗,同生共死,杀的天昏地暗,连着几日的血战后,蛮族害怕张俊大人,自觉不敌,只能边战边退,张俊神勇又将血淋淋的镇南关夺了回来,现在张俊大人派我来向陛下求援!”
云梦国主一脸震惊,更是不可置信,庞大的信息量,使得他在脑海里面仔细思考了很久:宁国平居然自爆金丹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底下所有朝臣,更是议论纷纷。
兵部尚书李治更是率先反应了过来,他立马拱手下拜直接进言:“国主!镇南关都统制宁国平,不知敌军虚实,胆大妄为,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擅自出击,造成镇南关全军覆灭,虽自爆谢罪,但是不可轻饶,还请严惩!同时请陛下立马派出援军,支援镇南关,同时犒赏绝地反击为我云梦收复失地的张俊大人,以坚定其死守镇南关之心!如果这个时候前方将士一旦寒心,后续结果不堪设想,我云梦将如何自处?后续沃野千里,我军无险可守,如此奈何?”
所有朝臣听完后,一时间又乱了起来,云梦国主正在思考着刚才传令兵汇报的情况和李治说的事情,还没等他做出决定。
中丞马原闻言立刻站出来反驳道:“荒唐!李尚书此言差矣!宁国平,天机阁地榜第五的高手,更是有着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在天目河之战中,立威蛮族,扬名南蛮多年,蛮族尊宁国平为“天雷将军”,在镇南关镇守三十年,不曾出错,更何况宁国平知兵懂兵,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擅自出击,我看事情一定有蹊跷,国主不可轻易定下乾坤,蛮族在宁国平的威慑下,更是不敢再进犯镇南关长达三十多年,本身蛮族已就不敢轻易进犯天雷将军,此次为何敢于直接进攻?甚至三城俱破,斩杀了龚添和张毅,更是逼得宁国平自爆金丹!这是何等战力?一个如此强悍的战力之下,张俊大人居然可以一个人逃出生天?岂不是可疑?再一个边军目前已经是我云梦最强的战力军队了,镇南关,平蛮口,尽南寨三城加起来可是足足五万多边军,如此精锐战力的部队还有主将宁国平,这么强的战斗力都无法匹敌的蛮族大军,居然被一个祁水郡的三万马军击退?这怎么可能?其中必定有诈!还请国主下令彻查此事!”
云梦国主汐正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朝堂上的争吵,一瞬间就觉得心烦,甚至有些无奈,从未经历过战事的他,这一刻有点慌神,但仍然强装镇定维持着所谓的上位者的尊严,环看下四周。
接着汐正有气无力地问道:“孤一时间也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刚才李尚书所言有理,马中丞说的好像确实可疑。诸位爱卿,有何高见?都说出来吧!”
兵部尚书李治横了一眼马原,心中大为光火,但是他立马磕头回禀:“国主,首先镇南关是不是尚在我军之手?如此张俊大人领军夺回镇南关是不是事实?蛮族连破三城,鏖战数十日,本身就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更加上罪臣宁国平的自爆,应该更是死伤惨重,如惊弓之鸟。张俊领军向来敢于冲杀,不畏生死,加上张俊适时攻击,蛮族退却那是肯定的!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此时镇南关尚在我军之手,如果此时不严惩罪臣宁国平丢地辱国,兵败身死之罪,反而对前线将士进行调查,岂不是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如此军心士气何在?岂不是祁水郡危矣!我云梦江山危矣!”
李治立马对着地面反复磕头,直到头破血流,看着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的李治,朝臣们立马纷纷反应了过来,平时大家就和李治多有往来,对于喜欢孤芳自赏的马原却是关系一般,如此大家都开始了各自算计,在权衡利弊了一番后,加上群臣本身平时就跟张俊交好,跟宁国平素来来往不多,于是此刻纷纷下拜:
“国主,罪臣宁国平不懂兵法,擅权妄为,不纳忠言,造成五万边军全部战死,此等罪臣丧地辱国,必须追责,不可轻易放过,陛下!”
“国主,一定不可轻饶宁国平,如果我军将军都是如此狂妄自大,后续必将大祸将临,我军岂有士气可言?奖惩不分,权责不明,我军将士如何建功立业?”
”张俊大人,本身就有金丹六劫修为,领军能力突出,此番奋勇杀敌,为云梦夺回了失地,国主不可伤了前线守军之心啊!“
“国主,万万不可寒了前线将士的军心,张俊是我军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不可因小小的猜忌而丢了将士之心阿!
”国主,张俊大人,自幼兵法熟读于心,向来领军出征,不畏生死,此番立此大功,绝无疑点,这是天赐我云梦的将帅之才!“
”国主,臣等附议李尚书的提议!”
中丞马原看着庙堂之上的群臣,内心一阵翻涌,只想翻白眼,马原想着还是应该客观公正的说几句,奈何所有的群臣们一个接着一个为张俊说话,一直想说些什么,却被这一个个附议生生打断,造成马原不知所措。
马原面上对这些人的鄙视愈加深刻,心中不停的暗骂:真是一群尸位素餐的草包,如此明显的问题,摆明了的错误,还不去追查,反而一个个附议李治,真是草包!一帮无能的酒囊饭袋!后面肯定有着幕后黑手在操纵一切,但是无力证明的马原,却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更是无法说服正在懵懵懂懂的云梦国主。
哎!真是”举世皆醉我独醒“,无奈之下,马原只得闭嘴退却,闭眼不说,权当看不见,心不烦,徒乎奈何,任朝堂之上的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加重对张俊的信任,三人成虎,但所有人说法都一致的时候,真相?问题?有时候变得就不那么重要了,在马原反复摇头的情况下,阳光照射下来,似乎已经是下午的夕阳了,带着一些暖黄色调的阳光使得这座庙堂仿佛涌动着的鲜血一样。
云梦国主汐正沉思了一下,看着群臣的意见非常统一全部一致,基本上除了中丞马原以外,没人提出别的意见,于是心里再无疑惑,想着终归现在镇南关还在张俊的手里,随即心中大安。
汐正略微思考了一下后,随即顿了朗声说道:“诸位爱卿,都是饱学之士,为我云梦社稷重臣,群臣所言,孤不能不听,更不能不察,孤思量过后,也是以为李尚书所说基本符合朕的心中意思,传令下去:派田斯领云州军出征,立马星夜驰骋支援镇南关,务必快马加鞭,早日赶赴边关,同时抄没丢地辱国的罪臣宁国平家产,全家斩首,宁国平畏罪自杀,但是其心可诛,孤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既然宁国平死了,但是其妻儿老小尚在,将其妻千刀万剐!将其子女充入官姬,宁姓族人永世不得录用。犒赏镇南关守军,提拨张俊为都统制,通令嘉奖,赐钱百万。”
云梦国主的声音缓缓说着,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群臣全部下拜:“我主圣明!”李治更是把磕出血的头高高扬起,像是叩谢隆恩一样。云梦的庙堂最后做出了最终的裁定。
时代安稳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了不一样的转动,云梦的这一天更是撬动了后世命运轮转的开始。
云梦庙堂之上,国主诰命一出,命令一下,乾坤定矣,在浩浩荡荡的官兵在公示栏宣布公示的时候,短短一天许多人的命运因此不同了,围绕着公示栏,群众很快就炸开了锅,很快大街小巷都对镇南关一战传开了:宁国平的愚蠢,失地辱国,金丹大圆满的自爆,张俊的绝地反击被各个酒馆茶楼传的绘声绘色,甚至很多人更是添油加醋,说宁国平早就和蛮族私下有过勾连,大街小巷各类消息层出不绝:
“你们知道吗?什么当年的天目河大捷都是假象!宁国平早就把国家卖了,他和南蛮子演了一出双簧,用来骗我们的!现在南蛮子打过来了,这不立马卖了镇南关吗?宁国平真是天大的罪人!我云梦之耻啊!”
“多亏了咱们的云梦英雄张俊,没有张俊,咱们现在都是蛮子的刀下鬼了阿。”
“是啊,什么天雷将军,狗屁!张俊将军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如果没有张俊大人的奋力一战,哪有我们现在的安居乐业?”
流言四起,议论纷纷,百姓们无一不是痛恨宁国平,歌颂张俊大人的勇猛的,是啊,张俊大人整个云梦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张俊大人誓死夺回镇南关,整个云梦早就生灵涂炭了,江临郡中不少人家里挂起了张俊的画像,不少人都把他当成供奉了起来,甚至张俊大人在莫名其妙之间有了云梦英雄的美誉。
而与之相反的是宁府,宁府全家上下面如死灰,更有甚至在宁府被抄家的那天,跑去宁府门口天天去吐口水,指着宁府全家骂:什么天雷将军,无能将军,天鼠将军!往宁家人身上扔菜叶的,吐口水的,扔泔水的。宁家一家人受尽了屈辱,宁老太太直接就魂归西天了,宁夫人面容凄苦看着被气死的奶奶,无语泪焉,只是在游街的时候紧紧抱着宁小玉。
宁小玉一直在不停地反问:“娘,他们说的是真的嘛?爹爹真的是那样的嘛?他死了嘛?”宁夫人没有回话,只是摸着宁小于的头说:“他们不知道,你爹爹是不可能那样的!他是咱们家的大英雄!你要信娘的话,娘的话你都不信,你还能信谁的?“宁小玉懂事般点了点头。
走过漫长的西街,长长的西街如同人的一生一样,在宁小玉心里留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就像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黯然一样,直到多年以后,长大后的宁小玉如果还有选择权,她一定会选择让自己的生命随着母亲一同永远的停止在游街的那天,一直停滞在走过长长的西街那天,但是生命没有如果,前路只有遗憾,怎么可能还能有选择的时候。
直到江临郡的菜市口,宁夫人看着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心中一阵痛苦,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宁国平一样,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是心中依然坚定着对宁国平的骄傲,她一直坚信自己的丈夫绝对不会卖国自杀!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听她说的话。
侩子手已经开始把刀拿了过来,他狞笑着,像是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一样,地下围观的群众更是双目充血,群情激愤的喊着:“开始吧,快给我一块肉,我要亲自吃了这卖国贼媳妇的肉。”侩子手缓缓地用白酒浸染手上的小刀,宁夫人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接着对女儿说道:“小玉,娘等会要和奶奶还有别的家人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
宁小玉稚嫩地问:“娘,你们为啥不带上我啊,你是不是要抛弃我啊,为什么!你们不带上我!你们还会不会回来啊?“宁夫人眼泪早于止不住了,她没有回话,只是默默遮住了宁小玉的眼睛。
宁夫人一脸凄苦的看着刽子手问了一句:“你要剐我多少刀?”
侩子手瞪了她一眼,一脸不屑的说道:“怎么了?身为天鼠将军的夫人,跟他一样害怕了?”
宁夫人看了一眼刽子手说:“那你一定要慢慢割,我要好好看着你们,我的丈夫宁国平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一定没有辜负云梦,今日今刻,我依然相信他,请你一定要慢慢割,让我一定要好好看着这云梦的大好河山!”
刽子手拿起麻绳狠狠的把宁夫人的整个身躯勒了起来,从麻绳上间隙之中勒出来的肉上,接着飞快地割下了第一片血肉。宁夫人咬着牙没有喊出声,更没有泪水。任凭鲜血流了出来,双手依然死死捂住了宁小玉双眼,底下疯狂的围观人群从见到第一片血肉的时候就彻底疯狂了,他们大声喊着:
“把这卖国贼的血肉扔给我们,我要吃下这卖国贼的肉。”
“快割肉,我们都等不及了,你快下手!”
下面是疯狂的围观群众,刽子手拿起第一片血肉,得意的绕场一周,在大家都看到了后,他潇洒的把这片血肉扔向了人群,人群疯狂的抢夺着这片血肉,有人生生扯下一点碎肉皮直接就吞咽了下去,有人边吃边骂,满口血腥的说:“咬死你,卖国贼!徒有虚名的卖国贼!”
有第一片血肉,接着就是第二片,第三片,宁夫人的身上的血肉慢慢的越来越少,麻绳也越来越紧,底下围观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兴奋了,身上的麻绳也越来越紧了,年幼的宁小玉始终不知道温柔如水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到底在干什么,只是直到母亲不再说话,也没有哭喊,只是眼前母亲一直用自己的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直到她长大后,她才知道母亲那天被割了三千五百七十多刀,每一刀下去,母亲都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音来,更不让自己哭出来,一刀刀下去,一刀刀满是鲜血的皮肉,底下围观的群众疯狂的争抢着从宁夫人身上割下的血肉,很多人甚至边生吃边骂。
到最后甚至有人卖自己抢来的肉,所有人的围观群众都像是疯了一样,仿佛每咬一口,都在彰显自己的爱国情怀一样。血缓缓而流,割肉的部位从大腿割起,直到胸部,手臂,身上的肉越来越少,直到宁夫人几乎只剩下了一点骨头架子,身上的肉几乎都被割尽。
刽子手端来了吊命的人参汤,在强行喂下了后,刽子手又飞快地割下了宁夫人的左耳朵,她喝下汤后,并没有喊叫疼痛,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在交代最后的后事一样,刽子手又趁机割下了她的右耳朵,鲜红的血,只剩下骨架的身体,宁夫人已经意识开始模糊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刽子手并没有表现出怜悯的表情,他冷哼了一声,随即割下来宁夫人的四肢。
宁小玉看着闭着双眼只有一口气的母亲的时候,她的心中是惊恐的,再看了一会儿后,宁小玉直接吓昏了过去,在宁小玉晕过去之后像是听见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是:”小玉!好好活。”接着就是一大片血红染湿了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