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愿望
14愿望
或许是因为薛念刚刚提及了跟财产有关的话，何适觉得此刻的纪与逍显得尤为陌生和恐怖。
他定了定神，努力冷静下来，哑着声音说：“我现在在忙，你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是吗？哥哥工作真是辛苦了。”纪与逍慢慢地说，“我在车里等哥哥，给你买了咖啡，来我这里喝。”
“……好。”
挂断电话，何适的脸色已然变得有些苍白。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窗边的绿植后躲了躲，手机上就又弹出了纪与逍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张图片，是他手里举着冰美式，背景里的咖啡厅和无名指上的戒指都拍得很清晰，其中所含的暗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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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ji：冰快化了，哥哥，不要让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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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适茫然地看向薛念：“薛律师，恐怕今天我……”
“你先不要着急。”
薛念虽然没有听到电话里面具体的字句，但顺着何适刚才的视线，也猜出站在马路对面的那个黑衣人是纪与逍，以及他们之间潜在的关系。
“放轻松，先深呼吸，不要紧张。”薛念温柔地抬手，比划着呼吸的韵律。
何适看着他深色的眼睛，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薛念慢慢说：“抱歉，我刚才的话可能吓到你了。其实我刚才的假设只是最坏的可能，如果你和纪家人的合作关系稳定，他们可能并没有要追究这部分股权的打算。”
何适一滞。
他跟纪与逍的关系不就正处于最不稳定的时期吗？
但何适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买股份的钱都是从我个人的账户里出的，为什么股份不是我的？”
薛念解释道：“首先，我看过你的银行流水，当年你上大四，薪资收入无法达到出资一千万购入股票的水平，大部分财产都来自于纪家的转让和赠与。这其中本就存在洗钱的法律风险，只是你们进行交易的时间间隔较大，以前政策也没有限制得那么严格。”
“其次，你和纪与逍先生曾在口头上达成一致，让你为他代持华艺影视里的股份。虽然你们一直没有签署合同，但如果对方保留了相关的证据，他对赠与你的财产可能都会被理解为买卖交易……”
“而且，我简单调查过，华艺的首批控股人大多都是公司内部的核心成员，可你的话……”薛念有些犹豫地说，“我只在网上搜索到你早些年经常跟在纪与逍的剧组里，粉丝们认为你是他的助理，但你似乎从来没有在华艺拥有过正当的职位？”
何适怔怔道：“……没有。”
薛念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就是了。你在华艺没有身份，却能以底价购入其上市前的优质股。结合纪家是你和华艺之间唯一的联系，如果对方想要追溯这部分股权，这个事实可能会被用来证明你帮助了纪家代持股份的事实，也就是说，纪家二子才是股份真正的所有人。”
“我没有要否认自己代持了一部分股份的事情，我只是想……”何适喉咙发干，心中一片虚寒。
他不是一个非常注重经济得失的人，跟纪与逍在一起时，也从来没有计较过物质上的付出与回报。
诚然，纪与逍的家境比何适要好上百倍，恋爱期间从不吝啬，很早就送给他了几栋位于京中的豪华别墅，如今随意出手的礼物也都是六位数起步。
但是，除了开发游戏，何适最大的爱好就是纪与逍，他也几乎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交给了对方。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被纪与逍在金钱方面的事上摆了一道。
何适不像原主那般学过商法，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都是纪与逍说把东西送给了他，他就信了。
即使何适本身并没有想要侵吞那些股份，但在知道对方留了后手，随时都能把钱拿回去的时候，他的心态还是有些失衡。
何适原以为，纪与逍一直没有跟自己签代理合同，是因为对方也想和自己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不计较这些东西。
但现在回头去看，那些股份明明是纪与逍用来牵制自己的筹码。
何适此刻才发觉自己其实是个信奉金钱的俗人。
他也会因为手握股权而产生了安全的错觉，才敢在跟纪与逍的感情中肆意沉沦、拼命付出。
何适还记得，当初纪与逍搂着他，让他去购入公司股份时候说下的甜言蜜语：“以后咱们家的生杀大权、经济命脉都掌握在哥哥手里了，只要哥哥叫声老公就行。”
他都不敢去想自己当初羞耻的姿态有多么丢脸，更不敢回忆，在纪与逍“忘记”跟他签署合同之后，他心里是如何地沾沾自喜，甚至把那些股权视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婚内财产”。
纪与逍如果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会觉得他有多可笑啊。
见何适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差，薛念有些担忧地说：“我其实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对你转移股份的决定产生了异议，你可能会面临被起诉的风险。但一般来说，大多数的经济纠纷都能通过协商解决，不一定会走到法庭那一步。而且如果我们的态度强硬一些，纪家出于声誉的考虑，很可能会在财产上做出让步……”
听了薛念的话，何适想象着自己跟纪与逍和律师们一起坐在谈判桌前，一桩桩一件件地清算着以前的每一笔账目……
没结过婚，却闹得跟离婚似的。
可是，夫妻能够平等地支配共同的财产，他却被纪与逍握得死死的，一动也不能动。
何适推开眼镜，按了按鼻梁，忍不住露出个惨笑：“薛律师，谢谢你周全的考虑，但我可能……没有力气跟他们掰扯那么多了。”
也太不体面了。
薛念却慢慢地问：“那么，即使知道你跟纪泽明签署的协议根本没有法律效力，你也不在意吗？”
何适一怔。
“没有法律效力的意思是……”何适抬手按上了玻璃桌，眼睛里泛起一丝希冀，心跳缓缓加速道，“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游戏卖给封腾吗？”
“比起买卖交易，那份协议更像是为了将封口费伪装得更加合理。”见他重新恢复了动力，薛念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追回你当初设计的那款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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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适踟蹰于黑色的商务车前，纪与逍却不给他犹豫的时间，直接打开车门，把他拽了上去。
“我等了哥哥快20分钟，哥哥还在门前磨叽。”纪与逍把咖啡塞给何适，倾着身子笑着问，“哥哥，他是谁啊？面子那么大，你还没有回我的消息，却跟他一起去喝咖啡。”
何适完全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此刻的纪与逍。
但牵扯到法律的问题，薛念建议他暂时不要和纪家的人起冲突。毕竟在股权方面的问题，受了纪家诸多“恩惠”的何适处于劣势，他只有可能在游戏产权的官司上占得一点先机。
何适打算把自己之前收集到的证据交给薛念，让对方帮他看看它们是否足以证明游戏的归属权，如果不能，他可能还需要通过纪与逍这边的渠道来搜集证据。
暂时没法跟纪与逍分手，何适垂着眼睛敷衍：“工作上的人而已。你怎么忽然回北城来了？”
纪与逍笑着说：“上一部戏有段录音要补，刚好离哥哥的公司不远，我就让司机开车送我过来，想趁机接哥哥下班，送你回家——”
何适刚要拒绝，纪与逍又说：“哥哥太慢了，我都快赶不上回剧组的航班了，只能把哥哥送到楼下……哥哥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花在我身上吧？”
有眼色的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何适只能同意。
“你的伤可以回剧组了吗？”
“拍些不露手的文戏没什么问题。我的手还能打游戏呢。”纪与逍朝何适伸出了手，“哥哥，你手机上是不是有你最近在开发的那款游戏，让我玩玩儿呗。我想多了解一下哥哥在忙什么工作，但我没有那款游戏内测版的下载渠道。”
“那我找人给你开个链接……”
“哥哥，”纪与逍弯着眼睛，慢慢地说，“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何适只想着游戏的事情，但纪与逍显然以为他在为男人分心。
他呼吸一滞，却听纪与逍又改了口：“开玩笑的。难得见哥哥，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注意到了车辆的驾驶路线，纪与逍抱怨似的说：“哥哥还住在简明达给你买的公寓里啊，快要过生日了，要不要给哥哥换一套房子作为礼物？”
“那是我用年终奖买下的房子，不是简明达送给我的。”何适有些受不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却在看到纪与逍脸上的表情时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区别，谁给钱就是谁送的，何适本人并不重要。
何适懒得继续解释：“离公司近，你又不跟我一起住，我都习惯了，不想换。”
纪与逍似乎以为他在吃醋，高兴地揽住了他的腰：“那哥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哥哥今年27岁，逢九就要好好过，有什么生日愿望？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哥哥的。”
何适只觉得跟纪与逍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无比疲倦。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和纪与逍体面地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