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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落魄皇子和慕容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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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江站定以后,正准备躬身行礼,虞世南早就一把扔下毛笔,踢踢踏踏的快走几步拦住了他。

    大梁国的男子无论地位如何尊与卑,都要在腰间束紧一条槃带,哪怕是乡野村头的种地老农,也要扯一根布条在腰间缠上几圈,以示严整。

    只有五皇子虞世南是个例外。

    他从小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做事全凭自己的好恶,全然不管外界对他的评价,甚至是言官的弹劾。

    虞世南生在深宫之中,娇生惯养的皇子有些瘦削体弱,为了追求飘逸之美,他从不束槃带,言官为此攻击过他许多回。

    他都照旧不误,说什么槃带束缚的是男子的穿衣自由。

    虞世南吩咐宫里的裁缝把他的长袍做的极窄,几乎紧紧贴在身上,他的腰原本就细,倒也省了槃带。

    此时是在他自己的地盘,宫殿里极暖和,虞世南穿的就更加随意了,长袍的一角高高撩起来,脚下只拖沓着一双木屐。

    虞世南一手抓住慕容江的手臂,调笑道:“慕容家主,在我眼前,还搞这些虚礼,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慕容江眉毛一扬,爽朗的笑道:“殿下,慕容家主这四个字就够虚的,你还故意说出来点我的眼。”

    “哈哈哈……”虞世南仰天大笑了两声。

    慕容江的眼睛往下一瞥,落在虞世南紧握他手臂的手上,“殿下,我家二哥前几天可是隐晦的说我有断袖之癖,偏你还要这么着。”

    虞世南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就是因为你我从小结伴长大,比别人亲厚一些么?别人是背地里关起门来说,慕容仪可不管这些。慕容江,难道因此你就怕了么?”

    慕容江不回答,一双眼睛坚定的望着虞世南。

    虞世南拉着慕容江的胳膊继续往前走,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来之前,我刚好在写字,你过来点评一番。”

    慕容江站在桌案后面,只见雪白的一张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字 :难得糊涂。

    虞世南是个爱好书法音律的,他的字笔力雄劲,力透纸背,有几处已然洇透了一些,笔触模糊不清,可见虞世南的心不静。

    慕容江脸上的嬉笑隐去,沉声说道:“殿下,极力隐忍了多年,你已身心俱疲,万望你开解心怀,保重自身要紧。”

    在慕容江面前,虞世南从来不愿意掩饰自己。

    也只有在慕容江面前,他才能做那么片刻真实的自己。

    放浪不羁的那个虞世南不见了,他嘴角嘲弄的一扁,苦笑道:“都羡慕天家富贵,却谁能知道这富贵能轻易压折人的腰?”

    一边说着话,虞世南一边拿起宣纸,从中间“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虞世南轻笑道:“看来是今天的字不入你的眼。你看看这四个字——难得糊涂。你是难得的好友,我还得继续糊涂。”

    慕容江注视着虞世南有些惨白的脸,十岁以后,虞世南就自动放弃了他的学武之梦,为了保命,在众多皇子中间他绝不能太过出挑。

    至此,虞世南的性格中多了一些沉郁之气,为了掩盖这些,他得用放浪不羁当挡箭牌。

    虞世南潇洒的把宣纸丢到地上,拉着慕容江一起坐到窗下的一方矮榻上,“字没写好,今天咱们要把酒喝好。”

    慕容江这才看到矮榻上放着一张小四方桌,桌上已经摆满了酒坛子和下酒菜。

    慕容江不是嗜好杯中物的人,但眼前人是虞世南,他只好欣然应允。

    虞世南的玉杯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水,煞是好看,他还特意把酒杯放在一盏烛火下面,烛火的倒影在莹润的酒水里飘飘荡荡,宛如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妙啊!殿下果然风雅。”慕容江不由得赞叹。

    虞世南优雅的一口喝尽,在手里把玩着玉杯,“慕容江,你还记得不?咱们从前说过最大的愿望就是行侠仗义,游遍名山大川,可是到现在,你我谁都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你不得不管慕容府那么多的人,我也只好深陷这腐朽的王庭里当个废人。”

    慕容江警觉的抬眼四处望了望,周围没人,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把这里刮的如同荒凉的沙漠。

    虞世南一手托着脸,笑问:“慕容江,你打算隐忍慕容仪那个兔崽子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你们二房到底欠了他什么?”

    慕容江苦涩说道:“就是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父亲在最后一战中本来是毫无胜算的,可我大伯拼死把我父亲扶上马背,留下来替他断后,我父亲伤了一条腿,却因此保住了命。”

    虞世南沉声说道:“可我记得,你大哥慕容博也是在那一战中战死的。”

    “是的。”慕容江满脸悲痛,“我大哥和大伯一起留在后方,他们谁都没有活着走出来。我父亲死里逃生回到家中,母亲却已经因病故去,再加上我大哥战死对他的打击,我父亲才从此一病不起,判若两人,整天在家足不出户,只活在过去的阴影里。直到现在,没有人敢在我父亲面前提起我大哥的名字。”

    虞世南怜悯的拍了拍慕容江的肩头,“这些年,你一人支撑慕容府,还得顾全慕容仪那个混蛋,他仗着对你家的这份恩情,现在越发不成个样子了。”

    “慕容仪有句话一直挂在嘴边,我欠他的,欠他父亲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听到慕容江这么说,虞世南的眉心跳了跳,“可你们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你大哥,还有你父亲……”

    慕容江沉下去的心逐渐活泛了起来,他轻笑道:“逝者已矣,有我父亲一个人沉溺往事就够了,咱们活着的人总还得往前看,慕容府和慕容仪,我又不是背负不起。”

    虞世南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慕容仪哪天万一出了事,你就再也不必背负他这个烫手山芋。”

    慕容江知道虞世南的心思,他缓缓摇摇头,“大伯去世以后,我二哥也痛苦了很长时间,他把痛苦转移成对我的恨意,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能怪别人的事,总比自责要好得多。我不想让他恨我父亲 ,那我这个做儿子的,只好替父分忧。”

    虞世南心道:可这些仇恨,明明跟你无关。

    这些话,虞世南说不出口,他太了解慕容江的性子,他就像一棵大树,独立承受风雨了很多年,很多人依赖他而生存。

    承担责任,已经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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