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弑亲入道
走出王家宅院,站在街道上,徐念正垂首思量间,忽的感到有些心悸。
他面色沉静的抬头,不动声色地四下观望着,最终却只来得及在街道的拐角处,看到一道黑袍身影,一闪而逝。
平淡的扫了一眼,徐念却并未选择深究,而是转身,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缓步走远,消失在了人群中……。
朝阳渐渐转至天中,已至晌午。
在这期间,王家宅院内不断有侍从侍女拎着东西从内走出,散向这偌大的城中,各自寻了去处。
而宅院外,三辆早已被套好的马车,在此静候着,其中排在末尾的一辆马车上,已经被放满了各种衣物行李。
脚步声响起。
王如海携着三名妻妾踏步而出,他精神显然十分萎靡,面色更是憔悴,可却仍是停下身,向着身后陈风眠强笑道。
“陈先生,那处城郊别院有些偏僻,路途上可能会略有颠簸,还请担待。”
陈风眠见此忙回道:“王家主多虑了,路途跌宕点,对修行之士而言,算不得什么。”
王如海闻言,嘴角微抽,干笑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言,携着三位妻妾便上了第一辆马车。
陈风眠则是与王婉筠和王怡萱,以及三名无处可去的丫鬟坐上了第二辆马车,好在马车空间不小,虽略显拥挤,但倒也无伤大雅。
倒是王婉筠,破除封灵咒后经过一日的调息,面色已然红润了许多,她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身旁俊秀的少年,眸中,深藏着几缕难以言喻的情感……。
随着车夫的叫喊声和马蹄声响起,车队开始缓缓的向着城外驶去。
只是众人都未曾发觉,在车队之后,一袭宽大的黑袍悄然的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
车队慢慢的走着,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驶出小城的城门,一路向北,再又绕过了几条蜿蜒的山路后。
一处密林间的别院,才映着火红的残阳,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车马在别院门前停下,一众人先后从马车中走下,行李也被搬放在了院门口,看着这略显荒凉的院落,王如海的两名妾室神色都不禁有些愁苦。
王如海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倒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给了那几名车夫些赏钱,等的车队都掉头走远,才上前推开了那陈旧的院门。
这处别院很大,院中却落满了枯叶杂草,干枯的草叶中,在这炎热的夏季,亦是长出了许多的青绿,开着不知名的花……。
一行人拾阶而进,都在打量着这荒凉的别院,唯独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众人的王如海,脸庞渐渐疯狂扭曲。
蜿蜒的山路上。
一名披散着长发的少年,顺着车辙印,在慢慢的走着,而他的正前方,三辆马车正在缓缓驶来……。
……。
小院中,王婉筠看着久立未动的王如海,眉头微微皱起,她的心,在踏入小院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就突然加快了些跳动,仿佛是在预兆着什么……。
看着王如海的背影,当她心中的那股不祥之感愈加浓厚时,一道于她和陈风眠而言十分熟悉的沙哑桀笑声,缓缓从院外响起。
“哈哈哈哈,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另外……两只小东西,好久不见啊…。”
王婉筠心中一惊,她猛然回首看向院外,只见一袭黑袍缓缓走进,同时,那张丑恶而又熟悉的老脸,逐渐映入眼帘。
看到这身影,她神情一滞,口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低语道:“韩千……。”
与她神色相同的,还有站在其身旁,双目微瞪的…陈风眠。
其余众人神色正茫然着,却见默立了许久的王如海,缓缓的转过了身,露出了他那张扭曲的面庞和充血的双眼。
“我要……入道!”
王如海突然神色癫狂的大吼了一声,而后从腰间抽出了把半尺利刃,直直的朝着人群中的妻女们,砍杀而去!
王婉筠见势不妙,正欲阻拦,却被一道激射而来的紫黑色源气长矛给拦下。
同时。
那名为韩千的老者,口中怒笑道:“二位,抢我的隐剑灵,现在是否该还回来了?”
“韩千,奇宝异灵本就是能者居之,隐剑灵本就是我二人发现的,怎就成了你的?”
“况且,隐剑灵早就被我二人纳入窍中了,如今你就算是要也没有。”
陈风眠周身近乎透明的源气迸发,在手中化为一柄三尺长剑,直指韩千道。
而韩千听言,则是瞬间大怒道:“能者居之?那两道隐剑灵本就是我在山洞中花费整整三日所炼制,不过是炼制完后源气虚脱,期间出去调息了半个时辰,再回来时,东西便已被你二人所窃走!”
“如今竟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既然已经炼化了,那便……拿你们的命来偿吧!”
说着,韩千周身的源气如黑火般熊熊燃起,也不顾陈风眠二人一脸莫名的神色,其手提黑紫长矛,便直朝陈风眠与王婉筠二人冲来。
陈风眠见此怡然不惧,挥剑抵挡,却是在源气交汇的瞬间,被震飞出三米开外,好不容易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他面露惊色,只感体内源气震荡,仿佛被一只洪荒猛兽所冲撞过一般,在他恍惚间,一柄黑紫长矛如箭矢般贯穿而来,直冲其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婉筠强行运转源气,掷出一剑,与那黑紫长矛相撞在一起,保下了陈风眠一命。
但她也被破碎的源气余波所波及,被震得翻滚倒地,面色一白,吐出了口鲜血……。
“师姐!”
陈风眠面色悲怆,俊秀的面容上怒色横生,即便明知不敌,亦是再次迸发出源气,挡在了韩千面前……。
一时间。
这荒凉的小院中,源气的碰撞声与女子们的哭喊声,以及王如海的癫笑声混杂在一起,闹乱无比。
在红到极致的晚霞照耀下,浓烈的血腥气,渐渐从小院中,弥散开来……。
许久,夜幕遮盖了天穹,小院中的那混乱也逐渐平息。
王婉筠浑身被鲜血浸染,躺倒在地,她右肩处一个硕大的血洞不断的淌着血,一双眼眸却流着清泪盯向了另一处,即便浑身无力,仍是朝着那处不停的伸着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陈风眠披散着长发,右肩被黑紫长矛所贯穿,钉的跪坐在了地上。
在其面前,韩千的黑袍已不知在何时被卸下,他身材精瘦,右手源气缭绕,冷漠的盯着浑身已皮开肉绽的陈风眠。
“都是灵源境,我也吸收了异灵,为何……就是赢不了……。”
陈风眠俊秀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他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源气,极为不甘的喃喃着。
韩千闻言,不屑道:“老夫身怀两种异灵,修为更是达到了灵源七转,岂是你一个刚入灵源的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
他话音还未落,便又被一道痴狂的大笑声遮盖。
“哈哈哈哈,入道了……我……我要入道了!”
王如海狂笑着,身上同样染满了血,不过……皆是旁人的,他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院中,在其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大片尸体。
他的结发之妻,他的两名妾室,那三名丫鬟,甚至包括他只有十三岁的亲生女儿王怡萱……。
均是,倒在了这血泊之中。
温热的血在他脚下流淌,可周围入目所视,却尽为冰凉。
王如海胸口处那诡异的蜻蜓图案,在闪烁着红绿光华,同时,一股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源源不断的被其所吸收,而后重新构建着,他破碎的九脉……。
可随着周遭的血气尽数被吸收完,其体内破碎的九脉,仍有最后一处尚未完全修复,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怔怔的低喃着,“为什么?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难道是血亲之力不够?血亲……血亲?”
忽的,他猛然转头看向了瘫倒在远处,只剩一丝气力的……王婉筠。
随后,他拾起那把染血短刀,如同行尸走肉般缓步走去,韩千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弑亲蛊?呵,痴人,痴人呐……。”
而被贯穿在地的陈风眠见此,双目霎时间血红,他不顾身上剧烈的疼痛拼命挣扎着,但却被韩千冷漠的伸手镇压在地。
“不……不!混蛋,他是你亲生女儿啊,混蛋!”
陈风眠歇斯底里的怒喊声响起,使得缓步走近的王如海身形一顿,但……也仅仅只是一顿,便又继续前行。
终于,他走到了王婉筠跟前,随后没有半分犹豫,提刀落下,血雾飞扬……。
王婉筠秀丽的面庞被自己的血所覆盖,她很痛,可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去看自己所谓的父亲,只是静静的与陈风眠对视着。
她忽地一笑,如同在黑暗中盛放的血花般,凄惨而又美丽……。
可渐渐的,她的世界模糊了,她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鸣叫,她眼中的少年,也渐渐化为黑暗,她的眸中再无了半分光彩……。
她死了。
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下,死在了……他的面前。
陈风眠口中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突然停下,他如同失了神智般痴痴的看着,痴痴的看着。
倒是王如海跪坐在地,他看着身前死去的人儿,眼角似乎也有一滴,清泪滑落吧……。
但随着血气的涌入,随着破碎源脉被完全修复,一缕缕天地源气,汇聚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感受着截然不同的感觉,看着双手突然缭绕起的血红色源气,他短暂的呆滞后,神色清醒中似乎又带着痴狂。
只见他挣扎起身,映照着黑幕中的半轮残月,张开缭绕着血红的双手,仿佛要拥抱这方天地一般,狂戾大笑着吟道。
“夜如马蹄疾风驰,时光似水渐行远。”
“昔日少年浊眼目,今朝惨淡苦无良。”
“求尽半生未入道,黯然心灭血春生。”
“挥刀磨掉凡尘血,红雾扬天祭道氅!”
“哈哈哈哈哈!今日,我王如海茫然半生,终得所愿……,入道途!”
这狂乱的笑声,惊的山林中群鸟四起,同时,也让得一名从远方缓步踏来的孤廖身影,不由得停下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