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玲珑
玉玲珑，灯火阑珊处最优秀的乐师，沉鱼落雁的惊世容貌，轻盈柔美的舞姿，精通各种乐器，琴技最为卓绝，她一出场，金银珠宝的赏赐数之不尽。
只是她这人性格冷傲，杜门却扫，行踪难觅。平日里除了演出以外，很难见到人，更从不会有人能进她房间。姑娘们私底下也不敢讨论她，这是掌柜的命令过的，玉玲珑是她的艺名，她的真实身份只有背后的大老板知道，也就是灯火阑珊处背后真正的大老板。掌柜的不过是负责给大老板看门的，他也鲜有机会见到背后的大老板，据说整个灯火阑珊处只有玉玲珑经能见到背后的大老板。
人红是非多，但玉玲珑却不一样，她从没有任何花边绯闻，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赈灾救济这种事，她更是不吝啬出钱出力，人美心善业务强，是粉丝心中认可的官方形象。
现在的时清浅，有了玉玲珑的解围，可以每日正大光明拿两个茶饼。她还用刚发的工钱给小乞丐修了房子换了衣服，买了纸笔。她还会和小乞丐一起蹲在墙角啃肉包子，一起看来去过往的行人，一起咧着嘴傻笑。
这一日，她和往常一样，填饱肚子溜达着往家走，走出繁华的长街后，淅淅沥沥的灯光已是不多，一个熟悉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时清浅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一个黑色背影，这人身穿斗篷，帽子半遮着脸，银白色的卷发隐约暴露在外。
是清沐玄之。
时清浅迅速向前追去，黑衣人也加快了步伐，二人一前一后穿梭在重重街道中。
时清浅武功不高，轻功却不低，转眼便追到了灯火阑珊处附近，这条街最繁华，行人商户络绎不绝，时清浅四处扫视着人流，熙攘中看到一个戴帽子的黑衣人正在人群之中，她奋力挤出人群，向黑衣人走去，眼看就要到跟前，她用力拉住黑衣人的衣袖，将人转过身来。
“玉玲珑！”时清浅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的黑衣人，斗篷下的人竟是玉玲珑。
“你抓着我的胳膊做什么？”玉玲珑冷冷的问向她。
时清浅慌忙放下抓着她胳膊的手，尴尬说道：“我……我是想问，玉姑娘怎么会有这件斗篷？”
玉玲珑不紧不慢的回答：“自然是在斗篷店买的，你喜欢，我送你便是。”
“哦，不用不用，明日我抽空去店里看看。”时清浅苦笑着堂退过去。
“你还有事吗？”玉玲珑冷冷的问道。
“哦，没有没有。”时清浅尴尬的挠着后脑勺。
玉玲珑垂下眼帘，转身继续往灯火阑珊处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时清浅都很纳闷，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白色的头发，高挑的身材，俊朗的侧脸，不是谁都能长成他这般神仙容颜，世间少有。
不过……怎么就变成玉玲珑了呢？他们两个人的服装明明一模一样，连穿戴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时清浅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这个玉玲珑，不简单。
第二日，掌柜的聚集众人开了一个会，严肃的宣布着玉玲珑告假的事情。
“玲珑这几日有事告了假，各位都积极着点，把才艺好好练练，别给老客户挑出毛病来。”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里应付道：“知道了。”然后大家纷纷散去，到自己的岗位上做准备工作。
掌柜的叫住了时清浅，把她喊到屋子里。
“掌柜的叫我有事？”时清浅问道。
掌柜的上下打量着她：“等会我让锦绣坊的师父给你挑一件女装，从今日起你上台说书。”
“为什么？”时清浅惊讶的看向掌柜的。
“是玉玲珑推荐的你，她说女子说书人若能宣传一下，定会红满京城。”掌柜的点头盘算着。
时清浅思绪良久，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一场巨大的阴谋将她团团包围，至于为何，她不得知。
“原来玲珑妹妹早就看出来我是女子，还向掌柜的推荐我上台表演。我想当面感谢玲珑妹妹，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她走了，回老家探亲去了。”掌柜的垂着眼帘说道。
“是吗，玲珑妹妹长得如此花容月貌，不知道是哪里人士？”时清浅试图打探出些什么。
“哼！我看你还是等她回来再谢吧，她要去的地方没人知道，我劝你也不要问。”
掌柜忽然的不悦，时清浅只能行礼告退。
排练的间隙，她从后院的墙头跃了过去，匆匆来到小乞丐所在菜市街口。
小乞丐看到她来，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喊着姐姐。
时清浅从怀里掏出两块茶饼塞到哥哥手里，对他说道：“姐姐这几天晚上会晚点来看你们，不过一有空闲，我就会把饼送过来。”
两个娃娃连连点头，嘴里表达不出来，心中是怕给时清浅添上麻烦。
时清浅摸着他的头说道：“姐姐有事想请你们帮忙，不过你们要听我的话。”
哥哥点头：“我们一定听话，姐姐让我做的事，一定做好。”
时清浅拿出一幅画打开，画中所画之人正是玉玲珑，他对哥哥说道：“如果见到这个姐姐，记得告诉我。”
两个娃娃点头。
时清浅匆匆赶回灯火阑珊处，此时客人已经在门前排队。时清浅转到后院墙外，轻轻一跃回到院内。
玉玲珑不在，掌柜的一百个眼珠子盯着前面的场子，生怕谁演砸了让顾客挑刺。时清浅也换上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女装在后台候场，她的发髻简约大气，挑选了一支灵动雅致的红豆发簪别在发髻上，艳而不俗的妆容，简约不简单的装扮，让整个人透出风雅不俗的韵味。
上一个表演结束，时清浅手持长扇走到舞台中间。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树上鸟多音杂乱,河里鱼多水不清。四句闲言说过,四句为闲言,今儿我跟您各位说上这么一段《白蛇传》。”
时清浅撑开折扇继续说道：“这是一个美丽、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台下的差客人像看到新大陆一般，全场静音，齐刷刷的看向台上的女子说书人。
时清浅继续说道：“千年修人身，只为去报恩，白蛇一心想要下凡寻找一个叫许仙的恩人。于是……她跪上金山寺求法海放了许仙，哀求不成，最终水漫金山。”
全场观众聚精会神的听着她所讲的故事，正到故事最精彩的部分，时清浅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安静几秒钟后，哗然响起一片鼓掌声叫好声，碎银子哗啦哗啦往台上扔。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摸着胡子，笑开了花。
结束之后，掌柜的已经等在后台，笑的皱纹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妙，妙啊！玉玲珑说得对，你果然能行。”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客人给的小费我替你收了，又给你添了点，给你送过来。”
时清浅把银子揣到怀里，谢过掌柜后就出了灯火阑珊处。
时清浅果然猜的没错，玉玲珑根本没有离开京城，她虽然戴着面纱在街上走，还是被时清浅认了出来。她利用轻功在房顶上追踪玉玲珑的踪迹，直到跟到一处荒废的街道尽头，玉玲珑走进了一个庄园之内。
时清浅站在塔楼顶上，风裹着她的头发，她的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子，活像一个雕塑立在那里。
约摸过去一个时辰，玉玲珑从庄园走了出来了，他的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身上穿着那天在大街上撞到的黑袍。
时清浅跳到另一个房顶上继续追了过去，他这一路非常小心谨慎，因为不知道对方虚实。
直到玉玲珑到了灯火阑珊处，才看到她从后门偷偷进去。时清浅觉得掌柜的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是他不敢说，或许他们根本就在一条船上。
次日，时清浅早早的就等在塔楼顶上，她一边嚼着包子，一边俯视着面前的庄园。
这是一个富贵人家才能拥有的高宅深院，三进三出的院子，高门大屋，大门口牌匾上写着四个字“奇物庄园”。只是院内杂草丛生，荒芜凄凉。
她呆在塔楼上，一直等到天黑，玉玲珑才再次出现，和昨日一样，头戴斗笠，身穿黑袍。
据时清浅这两日的观察，这个庄园似乎荒废很久，除了玉玲珑这两日的来回出入，并未看到过其他的人从庄园里面出来或进去。
时清浅此时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低头寻了附近的一个馄饨铺子，飞身下来，向老板要了一碗馄饨，吃着馄饨的间隙还不忘向老板打听这座奇物庄园。
“婆婆，您在这条街卖馄饨多久了？”时清浅问向包馄饨的婆婆。
婆婆笑着回答：“已经二十几年了。”
时清浅点头：“哦，那婆婆知道这胡同里头那家奇物山庄吗？”
卖馄饨的婆婆瞬间笑脸全无：“姑娘看着面生，不是俺们这边的人吧？”
时清浅咽下馄饨笑说道：“婆婆眼力真好，我是从外地来的，只因家中妹妹和人私奔多日，家中牵挂，父母命我特来寻亲的。”
“哦，原来是寻妹妹来的。”婆婆点点头，继续包着手中的馄饨。
“婆婆可知道奇物山庄？”时清浅继续追问道。
“奇物山庄当然知道，但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婆婆停下手上的活计，坐在时清浅对面认真问道：“你问这奇物山庄做什么？”
时清浅放下手中的调羹，认真说道：“我的那位妹妹这两日就出现在奇物山庄，我便是跟着她寻过来的。”
婆婆惊讶：“你那妹妹不可能在奇物山庄，那个地方已经荒废两年多了，整个院子没有一个活口，更没有人敢住在那里面。”
“这奇物山庄为何就荒废了？”
“两年前被灭了门。”
“灭门，为何？”
“这奇物山庄的庄主不是咱们褚国人，他原是清沐人，名字叫窟丰源，贩卖清沐的碧玉，据说他在清沐有一家矿场，这矿场量产玉石，产出的玉石次等的被雕刻成摆件，成色好的制成首饰卖给有钱人，玉石生意遍布四海，非常富有，不知为何在咱们褚国的京都建了这一大片宅子，一家人一百多口全部搬了过来，在这定居了下来……直到两年前的一个夜晚，街坊邻里听到奇物庄园里面惨叫声不绝，就凑过去看热闹。庄园本就是高墙大院，那日大门紧闭着，大家找了梯子才爬到墙头上去，第一个爬上墙头的是旁边的邻居方家面皮的老板，他看到里面的情景一下子吓的从高梯上跌了下去！”
婆婆摇头继续说道：“真是惨啊！奇物庄园上下一百多人全部惨死，尸体摆满了院子，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
听到这里，时清浅都觉得脊背发凉：“那后来呢？”
“后来官府办案，家产全部充公，好在给这一百多口人收了尸，就葬在百里外的景云山脚下。”
“原理如此。”时清浅回味着刚才婆婆的讲述。
婆婆劝说道：“所以你那妹妹不可能在奇物山庄，那个宅子阴气太重，根本没人靠近，就连那条街都荒芜喽。”
时清浅笑了笑，把银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再次往奇物山庄方向而去。
玉玲珑已经进去一个时辰左右，时清浅躲在暗光处等她出现。
不多时，奇物山庄的大门打开一条缝，玉玲珑整了整头上的头蓬，走出大门。
时清浅紧跟其后。
绕了几条巷子后，玉玲珑走到了闹市区，在经过菜市口的时候，玉玲珑忽然晕倒在了地上。时清浅慌忙上前将她背起，询问了旁边的看客，便将她背到附近的良村医馆。
大夫垫了一张帕子开始诊脉，随后表情凝重的说道：“这位姑娘失血过多，已是严重贫血，除非用血参调养，不然怕是要大伤元气。”
时清浅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放到大夫面前，但这些银子距离买血参还差太远。
她对大夫说道：“你先医治，只管用最好的药材，等她醒后，自会给你双倍的诊费。”
大夫打量一番病人的容貌：“这位姑娘倾国倾城之貌，想来也不会欠我这点诊费。”
时清浅拱手鞠躬行谢过之礼，对大夫说道：“实不相瞒，她正是灯火阑珊处的玉玲珑。”
大夫恍然醒悟一般：“哦，原来是名动京城的玉姑娘。你且等着，我这就去煎药。”
药煎好后，一位老妇人端了进来。
时清浅坐在床头将玉玲珑扶起身，老妇人一勺一勺的喂着汤药。
两个人不懈努力之下，玉玲珑终于算是喝进了几口。时清浅将她放躺下，无意间发现玉玲珑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羊脂白玉。
这块玉她见过，正是她在君王府做丫鬟的时候，看见阮蒙护卫佩剑上挂的一块相同的白玉。
时清浅解下白玉别入袖中，直奔君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