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空下的人（六）
从白天到黑夜，人气爆棚的沉梦酒吧都没营业，使得不少客人只能去别处寻欢作乐。
迷云的耐心已经在下午用完了，无论他开出怎样的条件，洛伦都未松口，令迷云更不爽的是，胖子洛伦已经快把酒吧平常一天所用的酒水量给喝光了。
“可是，就算我答应你，虞曦也未必答应。”迷云又再重复这句话，这个理由他已经用了好几次，洛伦也依旧还是那个回答：“没关系，交给我来处理，只要你肯让她走，我就有办法让她主动跟着我回去。”
“唉——”
最后，任由迷云如何劝说，可洛伦始终不肯放弃，这回，终归是他放弃了。
“好，我同意你的条件，前提是虞曦必须主动跟你走才行。”
洛伦喜笑颜开，伸出掌心：“一言为定！”
迷云没好气地拍开他那肥厚的手掌，“快去看看你的病人吧，医生。”
来到二楼的房间，虞曦已经熟睡，迷云缓缓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下一秒，他却差点忍不住叫出声，身后的洛伦不满地走上前，却惊奇的发现，虞曦那本消失的双腿竟在慢慢生长!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夏，帝京，皇宫内。
李玄策从未如此头痛过，哪怕是太医来看过了三次，他的脑袋时不时就会痛上一遭。
太医反复确诊都表示李玄策身体没毛病，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心病。
如何治理东夏，一直都是他的心病，李家王朝三百余年，传到他这一代，偌大的帝国尽显病态，坐在龙椅上的他面对堆积成山的奏折，长长哀叹。
“陛下，夜深了。”在一旁候了些许的仆人上前低头说道。
“嗯。”李玄策应了一声，但丝毫没有离开龙椅上的意思，手上拿着笔，在各种折子上写上批注，可写着写着，这位年轻的帝王忽然怒气大发，一把将折子扔到地上，又愤怒地将桌上的折子推到地上。
“全国上下四十五省，六成内乱！无能，无能啊！”
殿内的仆从们噗呲跪下，用他们修得已久的演技控制身体颤抖，嘴上还要大呼着：“皇上息怒啊！”
“滚，都给我滚！”
随着李玄策一连串的撒气，仆从们纷纷告退，在门外候着，空荡的宫殿内徒剩他一人。
1059年的东夏上下都意识到它处于一个社会动荡的时期，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就连地主们都意识到了这点，他们在过去有意无意去忽略，可眼下，谁都无法否认革命的开始。
三年战争结束后，内乱席卷着东夏，李玄策并非一个昏君，他明白自己应该降低战争的损失，想办法提高国内的经济，抑制豪强，整顿官僚队伍等等，他做的很好，可问题是不够好。
东夏是一个农业社会迈向工业社会的转型国家，李玄策明白工业技术的伟大，他曾出访过欧罗各国，见识了那些宏伟的机器和先进高效的政策，他坚信只要将工业发展起来，东夏便能焕然一新。
可这是个庞大又传统的农业国，固步自封的官员们不断阻挠着变革，为了拉拢商人们，他扶持和建设国内的手工业工场和企业工厂，将公司制度发扬光大，解除了先帝维持了数十年的海禁，大力鼓励贸易，商人们自然是拥簇他，可也埋下了隐患。
他的步子迈的太大太激进，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处处都有反对者，所幸他还控制着军队，但武勋们也只是为了让手中的力量更强才支持皇帝罢了，随着内乱和反叛席卷全国，甚至有不少军官暗中支持起义势力。
眼下，内乱又使得他不得不暂停了改革的进度，一心想要平乱，可越平越乱，不光是普通民众造反，一些省份的官员们也开始造反了！
尽管他将苗头给熄灭了，可只要时间一久，别说是官员们，恐怕贵族们也会蠢蠢欲动，将自己取而代之！
他李家做的皇帝，我就不得？尤其是东望宣布独立，给内乱又添了一把火。
难道李家到我这代就要亡了吗？
李玄策疲惫地闭上双眼，瘫靠在龙椅上，还时不时叹气，他才三十五岁，可已是白发满头，看着像个六七十岁的人儿。
“报——皇上，岭南省省督递上的银本，有急情！”
一个老仆忽然进到殿内，离案台还有几米的距离时自然地跪下，双手呈上一个银色的折本。
“念给我听。”李玄策没有睁眼。
“是”
老仆打开了折本，仔细扫了一眼后，忽遭雷击似，身子颤抖了会又很快僵硬住了，说：“岭南省省督发来急报，南岭城失守，岭南行省全境失守，蒸汽机甲部队被俘，高山起义军等逆贼宣布独立”
帝国，要亡。
老仆没有再念下去，这个已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皇宫里生活了一辈子，伺候过无数皇室成员，只要他们在，帝国就在，只要照顾好他们，帝国就会繁荣。
帝国要亡？我怎会生出如此可怕的想法？！
可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局势，处处都显出李家王朝气数已尽，屹立千年的帝国终归覆灭。
老仆死死低着头颅，努力憋住自己的情绪和心，他痛恨自己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他更怕的是自己的主子看透了想法，然后下令处死自己。
李玄策没有这么做，底下人的心思他怎会看不透，但他也只是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那样：“滚吧”
老仆缓缓起身，把折子小心翼翼的放上台面，一刻也不敢和皇帝对视，尔后背过身迅速离开了这里，他没有看到李玄策死猛睁开双眼，盯着折子的模样。
李玄策想伸出手，却感到臂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的嘴唇在发抖，他安慰自己不过是失掉了一个行省，一个全国工业化进展最快的行省，一个坐拥无数优良港口的行省，一个南方最发达最繁荣的行省，一个
这位东夏的皇帝，发出了如同市井流氓被殴打后的哀嚎，又在顷刻间，像头雄狮般怒吼，但这头狮子是一头暮气沉沉，逐渐衰死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