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石显玉
夜雨朦胧，晚风潇潇，来福客栈的房间内，虞曦站在窗向，抬头望快要下完的雨滴，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泰拉世界的雨。
然而，异世界的雨并没有什么不同。快被扑打进来的雨点淋湿的虞曦如此总结。
她失望地将窗户关上，回到床榻上盘腿而坐，开始了每日的修炼。
离开桑角村后，虞曦沿着大路到达了铁牛县，铁牛县在岭南排得上是大县，整体的格局呈“井”字型，虞曦进城时并没有被拦查身份，反倒是她惹眼的打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据桑角村村长所讲，原先在岭南行省进县进城都是需要被守关士兵盘查的。
但因为岭南行省出现了数支起义军，起义军声势浩大，人数众多，岭南官府为了剿灭起义军，集结了全省的兵力，想要一举拿下起义军。
“首战即决战！”
负责岭南行省军事的一把手官员曾这样说到。
但是这个想法最后落空了，全省集合起来的官府军的确消灭了不少的起义军，但岭南行省山多地险，丛林茂盛，高山起义军率先进山打游击，保留了有生力量，其他的起义军组织也有样学样，纷纷依托山野险地打游击。
平叛还未结束，官僚们不敢让集合起来的军队解散，于是乎，除开那些重要都城外，类似铁牛县这样的地方一来没有了官军把守。
有人可能好奇了，治安人员去哪了？
答：都被征调了。
皇帝本人也清楚这次危机是这数百年来，皇室的政权极有可能会被推翻的一次，为了稳固统治，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先镇乱。
不过，现在这和虞曦无关，她想的只有修炼。
如今，在安兴的那点圣能加成下，自己的修为很快到了【开灵】的瓶颈，不过她并不急着突破，为了迎接下一个阶段【本真】，还需要准备工作。
养心安神，悟归本真——这是古代修士们总结的修仙方法和思想，【本真】一词便由此而来。
踏入了仙路的修士们初开灵力，唯有遵守本心，寻得真我，才能获得未来的方向与道路，身体机能再次获得强化，对天地各物中的『灵』感知更敏感，甚至能小幅度操控。
如果说【开灵】是锻身，那【本真】就是炼心，虞曦还未想好该如何去炼心。
回忆起前世，因为某件巨大变故差点压垮自己，但最后挺过来后才完成炼心，突破【本真】，庸俗点讲就是因为某件事所心死，最后挺过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只是虞曦不觉得接下来会因为什么事而心死了。
虞曦在房间内打了几套拳法后，正要熄灯就寝，忽地，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
门外的人没有回话，敲门声也没再响，虞曦也不打算理会，只是将蜡烛熄灭，房间和外面的走廊一样陷入黑暗。
“嘭！”
一声巨响，木板门被人踹开，一道身影冲进房内直往床铺去，又是几声响，只见一名小年轻手持钢刀胡乱地朝铺上狂砍。
小年轻气喘吁吁地把刀放下，他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没有出现，不由得瞪大双眼，这才发觉床上无人。
“这么年轻就拿刀砍人，你家里人呢？”
脖后的悦音令小年轻一阵恶寒，还未转身，持刀那只手的手腕就被无法挣脱的巨力钳住，小年轻忽感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死死被压在床板上，脸旁被割出血痕，和碎木来了个亲密接触。
无法呼吸……我无法呼吸……好难受……我要死了么？可我还没复仇……
“发生什么事了？”
虞曦瞄向走廊外传来的火光和人影，抓着小年轻的脖子，飞速奔向窗口。
小年轻快要被巨力压到窒息时，自己整个人都被拎起来，然后被极快的速度拖行在地板上，整个人一直被往后拽着，拽出了窗口，拽向高空！他发现，自己在飞！
“啊！”他尖叫了一声，虞曦不耐烦地喝道：“安静！”
小年轻乖乖把嘴闭上，他真害怕自己被那女人扔下去，他可不想落个粉身碎骨，铁牛县的一切在他眼里快速掠过，直到他被拽进了一条小巷里，被粗暴的摔在地上。
月光下，虞曦看清了这个小年轻的样貌：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明明是夏天的季节却穿着厚厚的衣装，秀丽清秀的脸蛋惹人眼。
虞曦眯起眼，问道：“这么年轻就拿刀砍人，你家里人呢？”
小年轻缓过劲，听到虞曦的话立即从地上蹦跶起来，朝她吼道：“我家里人都被你杀死了！！”
啥？？
虞曦瞬间傻眼了。
她黛眉微皱，沉声道：“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我认识你家里人吗？怎么平白无故往姐姐我头上扣屎盆子？”
“石内！”小年轻再一次吼道，“我亲哥石内，被你这怪物杀死了，拿命来！”
小年轻再次提起钢刀，刚刚在高空上他害怕自己摔死，但他更害怕手中的刀掉下去，因为这是他仅剩的唯一可以复仇的力量。
他叫喊着奔向虞曦，抬刀要砍，后者只是一个躲闪，外加伸出脚来，就让他摔了个狗吃屎，刀也被摔飞。
他不甘心地想要爬起，虞曦一脚踩在他的后背，死死把他钉牢在地面上，任他挣扎都无法挣脱出来。
“石内到底是谁？我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小朋友你不要信口开河。”
小年轻身子颤抖，他愤怒地说道：“马帮老大，石内！在桑角村，你这个怪物杀光了他们！我要复仇，复仇！”
“啪！”
虞曦俯下身子给小年轻来了一巴掌，力度之大，打的小年轻天旋地转，耳边只有嗡嗡响。
“小朋友，我杀了你大哥是对的。”虞曦的声音骤冷，“你大哥杀人了，明白吗？更别提他还要屠村，要不是我，死的村民只会更多。”
“可，你杀了我唯一的亲人！”小年轻声音沙哑，“这世上我就这么一个家人不如你把杀了，送我下去和大哥团聚吧。”
虞曦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无奈地把脚从他身上移开，并把小年轻拉起。
她蹲下来，温柔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小年轻惊愕的注视下，轻声说道：“你今晚其实不是想复仇，你是个明事理的小孩，你真正意图是希望我杀了你，没了你亲大哥你也不想活了，对吧？”
小年轻僵硬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大哥是怎样的恶人，杀人放火屠村这些事能干出来的能有几个好鸟？但这个大哥却对自己尤其的好，如果不是石内，他石耀就死了。
他也早预料到了大哥迟早有一天会被杀死，就像大哥杀死别人那样，他当然理解何谓“大义”，但这个时代大义狗屁不如，家庭与亲情才是多数人内心中摆第一位。
但他却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人早已将“大义”抛弃，唯有自己内心中尚留一份余地。
“既然你没了亲人。”虞曦顿了会，“不如把我当你亲姐姐如何？”
小年轻不可思议地看着虞曦，怀疑她脑子是不是坏了，竟会有这种想法，自己可是拿刀砍她的人，她会不记仇？或者说这怪物另有图谋？
虞曦看穿他心中所想，没有解释，只是起身说道：“我是虞曦，你叫什么？总不能我一直喊你小朋友吧？”
“我我叫石显玉。”石显玉的脸庞又沉了下去，神色再次悲伤，眼泪和雨滴相混分不清二者“这个名字是大哥给我取的。”
虞曦没有过多言语，见雨又开始下，四下观望一番后，拉着他躲在了一处屋檐下，靠在别人家的木门上。
虞曦掏出口袋里放置已久的香烟，这是离开东望前准备的，但她没有点燃，手指来回摩擦在这根烟上，又转头注视着石显玉。
后者靠在门上，又将头低下，这会的眼泪不再滴下。
这就是现在的东夏吗？一个孩子的亲人只能通过烧杀抢掠来养活？秩序与法律不复存在，也无法通过正常劳动来生存，如果有的选，虞曦相信石内绝不会去当什么马匪头子！
“好他妈一个乱世。”
火从无自来，点燃了香烟，虞曦深吸一口，隔了段日子没有抽烟的她脑袋立即感到昏沉，她想以此麻痹自己逃离这个讨厌的世界，可在体内灵力的作用下，这种不良感很快消失了。
烟抽到一半，雨也停了，虞曦吐出烟雾，说：“走吧，去找家客栈住着先吧，原来那家客栈你损坏的东西等白天了我会赔的。”
石显玉缓缓抬头：“嗯。”
他的确累了，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于是跟着虞曦朝街上去。
石显玉是被吵醒的，准确来说是被窗外的动静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然后拖动疲惫的身躯向窗户走去，推开门一看，却见到外面的行人都急匆匆地朝西边跑去。
他皱起眉头，转身发现昨晚在地板上打坐的虞曦也不见了，石显玉只好下楼去找人问个清楚，来到客栈一楼，也没见有客人在，似乎也不见小二的身影，只有柜台后的掌柜正哼着小曲，坐在木椅上吃花生米。
石显玉走上前，掌柜注意到了他，马上起身相迎：“这位公子，您要来点啥？”
石显玉看向门外时不时匆匆走过的人影，问道：“掌柜的，今天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都往西边跑去？”
掌柜还以为是有生意，只是没想到石显玉这是问话，便又坐回木椅上，边吃花生米边说道：“噢，您说这啊，害，还能有啥，高山起义军打进来了呗，义军把县长和县里大户给绑了，在广场那边搭了个台子，正公审他们呐。”
石显玉一惊，这高山起义军他多少有所耳闻，据说他们军纪严明，骁勇善战，首领苏瞾更是个奇人，游击战据说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他也按捺不住心情，跟掌柜道了声谢后，也拔腿跑出去，生怕自己去晚了。
掌柜看他离去的背影，不屑一笑：“呵呵，都是些愚民，起义军起义军，说得好听，不过是换了个皇帝罢了！”
铁牛县广场上。
虞曦混在围观人群末尾，忽感身后背人一撞，扭头看去，却发现是个年轻人，再一看，正是石显玉。
石显玉刚要道歉走开，虞曦笑道：“小石，是我。”
“你也在？怪不得不见你”
石显玉把目光放在台上，刚好见到县长正叫嚣着，就人头落地了。
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内心还激情澎湃起来，和周围人一样，有纷纷叫好，他喊道：“杀得好！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狗官，我哥犯得着那样吗！？”
虞曦听到他的话感觉心头一紧，是啊，如果不是这些官僚，如果不是这个世道，小石想必和他大哥一定好好的在哪生活着吧？
可惜没有如果。
苏瞾在台上激慨慷昂地演讲着，他似乎有一种魔力，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被调动情绪，会沦陷在他所说的内容中。
“所以！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吃饱饭！穿好衣！均田地，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把东夏烧成灰？！”
“愿意！！！”
“我愿意！！！”
“我要吃饱饭！！！”
石显玉则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喊的是：“我要把这个世界烧成灰！”
有点意思，均田地，东夏的工业化进程缓慢，外地内乱，注定了它很长一段不可能成为工业国，只要是农业国的一天，均田地如果成为一个实际的政治纲领，前途无量。
虞曦愈发对台上的苏曌好奇，她突然想起那句话：“去寻找此方真正的人皇，杀了他，或是使她登上王座！”
莫非，苏曌就是这个人皇？
可关自己啥事，反正青莲灯回来了，虞曦可没打算听那声音的话，再说了，自己踏上旅途也是因安兴。
可不是因为什么“欲令文明繁荣昌盛，生生不息，必将掀起反叛的火焰，将旧世焚灭吧，异世的来客踏上命定之旅——此后，汝之功绩与世长存！”
苏曌演讲完后，立刻吩咐士兵们摆放桌台，做新兵征募工作，几乎大部分铁牛县的年轻人都上去报名。
看着身旁不断走过比自己只大几岁的年轻人们，石显玉也恨不得加入他们，他最后抬头看向虞曦，说：“怪不，虞姐，放我走吧！”
虞曦苦笑不得，道：“臭小子，老娘可没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去参军吧。”
石显玉大喜过望，立即跪了下来，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他向虞曦磕了三个响头，严肃地说道：“虞曦姐姐！感谢的不杀之恩，这个狗屁世道里，杀人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有您是为了替天行道，如果我杀的是别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只有您还愿意照顾我，虽只有一晚，但我石显玉永世难忘！”
“姐！”石显玉又重重地喊了一声。
“哎。”虞曦赶忙将他扶起，宠溺地捏了捏石显玉的脸庞后放开了手，说道：“你这小鬼，哪学来的这么多东西啊，真的是，去吧，去像你说的那样，把这个世界烧成灰。”
“那，我以后该去哪找您？”
“去东望，东望北城区日落大道，沉梦酒吧，记住了？”
“嗯！我记住了。”
二人又说了些道别的话后，石显玉便跑向排队的队伍报名去了。
虞曦走出广场，远远地看着他，她知道，石显玉愿意认她这个姐，是想留个念想，人心底总得有点啥才能活着。
说到底，石显玉想在内心温存点所谓的亲情。
我的念想无非就是修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