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丁妈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秋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过少年瘦削的身体，带起一层刺骨的寒意。
东宇和江南距离不近，井艺借的那辆二八大杠几天前就还给了黄毛。夜幕将近，路上行人渐少，跑十几里路回去肯定不可能，她只能捂着肚子，独自一人蹲坐在街头犯难。
“辉哥？”
井艺抬起头，不远处的月光下站着个瘦高少年，左臂的衣袖随夜风轻荡。
“大丁？”
“真是你啊！”
大丁一脸兴奋的朝井艺跑来，看清他的面容后，怔在原地。
“哥，你这怎么了？脸比死人都白！”
“你见过死人？”
“没，没见过。”
“那说什么屁话！”
井艺强撑着站起身。
“没啥事。你怎么这个点儿还在外面？”
大丁挠挠头：“今天生意挺好，和我妈多忙了会儿，刚收摊儿。”
少年眼神中带着澄澈与满足，与曾经那个叼着烟跟在自己身后打打杀杀的混混截然不同。大丁看到了生活的美好，找到了未来的期望。一千块钱或许在二十一世纪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年代，它救了这个独臂少年的一生。
值了。
井艺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他颔首准备离开，一阵刺痛袭来，逼得他再次按住小腹蹲了下去。
大丁慌了神。在他印象中，井艺辉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是面对明晃晃砍刀从不眨眼的硬汉，是他见过的、鹰帮里最能打的年轻人……
可现在这幅虚弱的样子……
他有些怔楞的望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张了张嘴，惊慌到发不出一个音节。
井艺不想在好兄弟面前出丑，咬住牙，扶墙再次站起身，扭头对大丁咧出个笑容：“我没事，快回去吧。”
“辉，辉哥，你真的没事吗？你笑的特难看……”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快滚！小心我揍你！”
冷汗渗透了井艺的后背，他踉跄着向街头走去。
疼，下坠的疼，好像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从胯下漏出来……
井艺低着头，咬紧牙关，可是没走几步，体内再次热流涌出。他感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淌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足球鞋，滴在了泥土纷飞的马路上。
“血！辉哥你出血了！妈！妈！辉哥受伤了！妈！”
少年聒噪的呼喊声是井艺晕倒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
“去端盆热水，别糗这儿！”
中年妇女的声音。
“妈，辉哥没事吧？他脚下出了好多血啊！要不我去给他买点止血药吧！”
男人焦急的嗓音。
“我给他弄点‘药’喝就好了！抓紧去端水！”
药？
井艺有些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辉哥，你醒了！”
大丁的声音。
井艺抬头看去，对上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
“大婶？”
“嗯，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和‘药’。”
大丁的妈看了他一眼，离了屋。
“哥，你抱着这个。我妈说这个对你的‘伤’有用，我这就去打水，你腿上全是血，得洗洗。”
大丁往井艺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扭头向门外跑去。
血？
井艺瞬间惊醒，猛地坐起身，一股温热的液体再次顺着双腿淌了下来。
“操！”
他咒骂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到怀里滚烫的东西。
一个橡胶材质的袋子，软软的，灌满了热水，放在肚子上倒是舒服的很。
“……”
井艺搂紧热水袋，扭头看着长着煤油灯的房子。只有一间屋，用布帘隔出了两张床。月光透过窗台照射进来，照亮了红色的砖头墙，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和一两个椅子便是屋内所有的家具。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穿着大红色围裙的丁妈走了进来，她一手拿着一叠衣服，一手端着个土黄瓷碗。碗口冒着热气，看上去像是热汤。
“大婶……”
“红糖姜水，刚煮好，喝了吧。”
井艺接过瓷碗的手一颤，撒出了许多。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丁妈急忙将碗接了过去，从兜里拿出个手绢擦擦井艺被热水烫红的手背，责骂道。
“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自己什么日子自己不知道吗！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
“妈，辉哥什么日子啊？”
大丁端着热水，从门口走了进来。
女人霎时禁了声，她看了眼面露惨色的少年，扭头道：“能有什么日子，不是碰到咱俩的日子吗！把水放这儿，你跟妈去和面，明天大集，还得出摊儿！”
“可是，辉哥他……”
“快走！”
丁妈朝着大丁的脑袋拍了一下，扯着儿子的衣领就往外走。她将满脸困惑的一把少年推出门外，用下颌点了点摆在床边的衣服，转身合上了大门。
从大丁进来起井艺就忘记了呼吸，随着两人离去，氧气大量涌入，惹的他有些眩晕。
手里的姜糖水还冒着热气，喝在嘴里甜甜的，姜味儿很冲，和小时候奶奶煮的味道一样。
井艺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将碗里的热汤一滴不漏的都喝了进去。
他放下怀里的热水袋，掀开厚重的棉被下了床。还好，血没有漏到床上。
井艺拿过丁妈摆在床头的衣物，一件件摆开。一个大红色的的小方块掉到了地上，井艺定睛一看，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惊喜。
在这个年代竟然会有这个，属实难得很。
1978年改革开放后，国内才陆续引进国外的企业。卫生巾这种东西也是近年才来到老百姓家中，不过像江华这种非首都，非省会的城市，用卫生带的还是多数。
井艺重生回来第一次来月事便是用了红袖给她的卫生带，类似内裤的长布条，两头分别缝着两根长袋子，将洗净的棉花，纱布裹在里面，系在腰上。如果脏了就要按时清洗，麻烦的很。
没想到丁大婶会准备这种东西，真的是与她朴素的模样完全不同。
井艺嘴角噙着笑，脱下被血溅满的衣物，拿起大丁放在水盆上的棉布，开始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