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刑司（2）
“或许，圣僧不同凡人，偏爱煤油点灯火罢了。”陈列一字一句地说着。
这样的推理，没有证据，没有联系，苍白无力。
顾芒之从上位上走下来，环视着跪拜在自己周围的刑司众人。“那就燃烧情况来看，这可也不是一盏两盏油就可以烧成的样子，如此大的焦化面积又怎么解释？”
这次陈列选择了沉默，依旧保存着刚才的姿势，众人也哑口无言，整个屋子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顾芒之一个人哒哒的脚步声回绕。
这样的严肃和压抑一定会有人先顶不住，顾芒之知道陈列这样的老滑头是露不出来破绽的，于是选择把注意力集中在年轻的几个人身上。
首先是两个年轻的专记仪心和龚同，就故意在两人之间来回踱步，任凭哒哒的脚步声叩击心跳，也不说话，就这样依靠压抑的氛围来从心理防线中找突破口。
很快，相对龚同，仪心明显有些顶不住压力，细密的汗珠开始从额头冒了出来，频繁的吞咽口水也引起了顾芒之的注意，总算找到了机会，自然要乘胜追击。
顾芒之假装随意地走到仪心的身后，然后就此停下，脚步声戛然而止在自己身后，仪心全身紧张地一颤，控制不住的哆嗦开始从胳膊和肩膀传来。
“虽然我不是刑司的官员，但我也常读法条，我朝在案件审理的原则那是要实、证结合，动机合理。刑司如果要是在证据不足或者捏造伪证的情况下，草草定论，那恐怕不是顶上的官帽能不能保住了吧？”
这番话明显就是说给一旁的仪心，此时的仪心已经明显要顶不住了，慌乱之下甚至想要转头，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克制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依旧和其他人一样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那轻微的身体转向也被后面仔细观察的顾芒之敏锐的捕捉到，继续着刚才的思路施压。
“陈专察，虽说你身居要职、后靠陈家那恐怕也保不了你吧？”
陈列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左右手用掐着自己的方式来保持着镇定和冷静，面对顾芒之的威胁并没有回应。
顾芒之再次走回案桌前，和陈列四目相对，手指在桌子上的令牌中来回拨弄，一副随时就要大喊一声拿下众人的样子。
“陈大人！您要的东西到了！”
陈列一激灵转头看去，和来人对视一眼便如释重负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过来那人送来的密封筒，托举起来向顾芒之示意。
“这是燃油问题的专项调查资料，在没有收到之前，下官实属不敢妄下结论，现在调查结果已经出来，顾大人在此，那就请顾大人起封吧！”
顾芒之上前接过密封筒，看着严密的红漆心里放心了不少，这下总算证据确凿。
一点点揭开红漆，费劲地撬开密封筒的封盖，其实这个过程并花费多少时间，但是顾芒之故意放慢了手里的速度，玩味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变化。
这次看你们怎么狡辩，在这个非要把他杀定成自杀，你们几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来和这些世家是脱不了干系了。谁人不知大师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等他日奏明，非要好好整顿下刑司！
突然，顾芒之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刚才紧张害怕的要命的仪心竟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按理说，现在手里的证据已经到手，那更应该胆怯真相被查明，怎么反倒镇定起来，莫非？
心里这样想着，加快取出的速度。筒子里的文件被全部抽出，陈列上前协助一一展开。
“就紫烟宫煤油燃烧问题之调查，散射状，泼洒状，存在明显的人为纵火痕迹…”
顾芒之微微一笑，看到这里面的结论铁证如山，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就紫烟宫煤油存在之调查，紫烟宫确实存储大量煤油，工匠证实每月均有存放在紫烟宫偏殿后煤油，为皆空大师请赐，陛下专门调拨…”
“就煤油点燃可能性之调查，经过模拟操作，存在皆空大师先将煤油泼洒在大殿主结构，后用棉绳绑定烛台，同时点燃的可能性…”
“就皆空大师自杀可能性之调查，经过内侍证实以及内务司记录，确实曾有过圆寂之后葬于东涣山、东涣山贯接灵宇愿修行求道之言语…”
看着手里的报告，顾芒之眼神有些发散，甚至不能聚焦看清接下来的字。
陈列后退一步，扬起来衣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下官已派专人调查口供的真实性，但结果未出不敢定论，故此刚才大人之问题，下官实属不敢定论，只能模棱两可先做推论，现人证已齐！皆空大师确为自杀！”
“好！”
顾芒之从地上揪着陈列的衣领将其拽了起来，扣着他的后颈拉到了两人耳朵的距离。
压抑愤怒的顾芒之耳朵脖子都已经憋的通红，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还紧张的仪心现在如此自然，原来都在等这样一份“证据”。
自己调查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知道什么陛下御赐的煤油这种说法，更不要提还专门储藏，现在人证都整出来了，伪造证据还装作调查结果。
“你是谁的人？”
顾芒之压低着声音质问陈列。
“谁让你这么做的？在这里伪造自杀，你的背后是陈家的哪支家主？
更或是
叶家还是林家？”
顾芒之说着脸越发侧靠近陈列的脖颈，就像一只克制不发的猛兽。
“京城说你们陈家行文如人，刚正不阿，黑白分明、不偏不倚，我看今天这横竖撇捺也写不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