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玫瑰已经开放过了
云流汇聚成巨大的旋涡,金黄的太阳斜斜地挂在旋涡边缘,光圈晕染开来,我靠在圆圆的舷窗边,一圈一圈地数光晕。
好像,我从小到大感到苦闷的时候,都喜欢看落日,以至于在读《小王子》这本书,知道小王子曾在一天内看到了四十四次落日时,居然莫名有点羡慕。
天气晴好,有幸在飞机上看一场日落,我忍不住轻轻在心里喟叹了一声:“来一趟腾格里沙漠,没有看到星星,却看到了雪;没有好好游玩,却在飞机上看了一场日落……生活没有按预期的方向进行,但是,又确实不错。”
我走的时候没有和楚河告别,经过这两天的再度相逢,我确实觉得我们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而且,我出发前就订好了回程机票,我不想因为遇到楚河而更改行程。
无意中,我发现衣服口袋里有张有点皱皱巴巴的餐巾纸,打开来,上面写了两行字。
“我不是你的小王子。
而你,却是我的玫瑰。”
这是什么时候放进我的口袋的?
想了好久,应该是昨天晚上我收进口袋的。
昨天堆完雪人后,一起在楚河的房间里带小姑娘玩游戏。我掏出一张餐巾纸,撕了一点点,搓成小坨,让她猜,藏在右手里,还是左手里。玩得不亦乐乎。
撕剩下的纸放在了楚河的床头柜上,楚河当时正躺在床上看小姑娘的那本《小王子》。我走的时候顺手把我放在他床头柜的东西都收进了口袋,包括这张纸。
拿着这张纸,我陷入了沉思,无数画面在眼前飞快地闪过,这一生一世,八年不算多,但是也真不算少,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拿出笔,在下面加了一句:如果爱是一场盛开,玫瑰已经开放过了。
记得十八岁时,我曾在上语文课时,胡乱在笔记本上写:“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那个有着完美侧颜的语文老师,收走了我的笔记本。下课后,还把我请到了办公室。
她轻启朱唇,和我聊这句诗的出处和典故,跟我说,恋爱就像种一颗种子,有合适的土壤、温度和光照,这颗种子才能茁壮成长。高三,显然不是适合恋爱的土壤,更别提光照了。
她说的时候一直和颜悦色,完全没有别的老师发现早恋时的张牙舞爪。
我给了老师一个微笑:“老师,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习的。”
老师对着我露出信任的笑容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甜。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我对着八年后的自己说。
命运安排的这场相逢,任平生送我出发,任平生等我回家,任平生曾陪我度过漫长的岁月,并期待伴我共白头。
腾格里沙漠的重逢,更像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它更像是一种提醒,告诉我,什么才是更值得我珍惜和守护的。
飞机在剧烈的颠簸中落地。
任平生站在出站口等我。他远远地朝我挥手,带着我熟悉的笑。我加快了出站的步伐。
这时,突然有个小姑娘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我身边,她扑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我的身边,笑眯眯地问:“阿姨,好巧啊!我们又碰到了。叔叔呢?”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任平生的方向。他也正在往我这边看。我的心跳没由来地漏掉了一拍。
我有点慌乱地跟小姑娘说:“哦……叔叔……叔叔去另外的城市了。”
这时小姑娘的爸爸妈妈走了过来,抱起小姑娘,客气地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心如擂鼓,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任平生的方向走去。
任平生站的位置离我不算远,也不算近。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穿透力有点强,我不确定任平生到底有没有听到小姑娘的话。如果他问起,我要怎么跟他解释,他会不会胡思乱想……
任平生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温柔地跟我说:“辛苦了,下次出门还是带上我吧!做司机也好,做保镖也行。”
我抬头看他,他也在紧紧地看着我,我赶紧胡乱地回答:“嗯,以后都一起出门吧,我不要司机,不要保镖,我要任平生就好了。”
任平生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说:“不带我出去的话,我会很想你呢!”
我白他一眼,打趣道:“你能不能说跟着我一起出去可以得到双倍的快乐之类的话……毕竟也就三天而已……很想……也谈不上吧!”
气氛变得轻松快乐起来。可是,我的心里老是不踏实。任平生是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他不问,不代表他没听到。
我在车上一直想,要不要跟他说,怎么跟他说……
“你在想什么?”可能是沉默得太久了,正在开车的任平生突然问我。
“啊?”任平生的声音并不大,我却瞬间被吓得跳了起来。
任平生放慢了车速,问我:“林夕,你怎么了?”
确实是很可疑……我盯着脚下调整好呼吸,叮嘱自己别这样奇奇怪怪的了。这样的林夕,别说任平生了,即便是一个不太熟的人,也会觉得怪怪的啊!
明明是想要像平常一样沉静如水,脸却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我只是在想,明天,我装裱的文物就要展出了。”
任平生皱了皱眉,声音里有淡淡的疑惑:“展出就展出,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我没有。”
任平生顿了顿,迟疑地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迅速后移的景物,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那边下雪了,我原本是想去看星星的。”
任平生侧过头来看我,脸上又浮上了笑意:“机智如你,出门都不看天气的吗?”
这一刻,我做了个决定,只要任平生不问起,我一定不主动说。
我朝任平生笑了笑,问他:“结婚的酒店订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