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往事撞了个满怀
那天应该是周六，刚补完课的我走到校门口，迎面一个穿着灰色休闲运动装的大男孩靠在一面墙壁上对我微笑。我的脸突然没有由来地红了。
我走到他面前劈头就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说话间，他伸过手来接我的书包。
我迅速躲开，说：“我自己来。”
我一边背书包一边顺势往四周看了看——生怕被认识的同学看到这一幕。
没想到正好有两个同班的女生在往我们这边看，和我的目光一相遇，她们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嘴，满眼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尴尬地朝她们笑笑，有种被发现秘密的心虚。
我瞪了楚河一眼，带着微微的恼意说：“不是让你别来学校找我吗？高三了，老师抓早恋抓得可紧了……”
说到这里，我赶紧闭上了嘴巴……“早恋”……这不就是间接承认我们在恋爱吗？
我的脸颊开始发烫。努力想转移一下话题，就说：“不是明天就会在英语角碰面吗？”从高二起，我们每周的星期天上午都会在英语角碰面。
很显然，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早恋”这个词上。他咧着嘴笑：“嗯，我今年研二，是个怕被老师发现早恋的老学生。”
我瞪他一眼，却忍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
他比我大六岁，已经是研二的大人了。
他顿了顿，认真地说：“林夕，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呢。”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他赶紧跟了上来。
我们默默地往前走。跟他在一起，我很少说话，基本上都是他说我听。
我喜欢听他说话，说什么都行，我愿意在他的旁边静静地一边听，一边展开各式各样的联想……
过了很多年我才明白，一个自视甚高的女孩，那么乐于倾听和注视一个有趣的男孩，只有一个原因——她爱他。
其实我很想问问他，从他的学校到我的学校几乎斜穿了江城，这么远的路，他坐什么交通工具过来的；现在已经是正午了，他的肚子饿不饿；我们约了明天在岳麓山下的英语角见面，为什么会今天来找我……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问，我沉默地把该说的话全部省略了。
这条小街走到尽头就是烈士公园，我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他径自进了公园，我顺从地跟着他走到有无数垂柳的湖边。我们在长椅上坐下，两人之间是我装满复习资料的硕大的书包。
“我明天生日……”到底是他先开口了。
我侧过脸说：“我知道。”然后，我开始从书包里掏准备明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笔记本，一支刻了“楚河林夕”四个字的钢笔，还有一张夹在笔记本里的明星片。
他接过我的礼物，眼睛里闪动着惊喜，连声说：“谢谢！谢谢！真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我的生日。”
我甜笑着说：“很久以前听你提起过。而且，这个日子很好记，12月12日，和“要爱要爱”谐音。生日快乐，这些小礼物本来要明天才给你的。”
他摩挲了好久笔记本的封皮，突然叫我的名字：“林夕……”
我抬起头看他，他避开我的目光，一双微微上挑的长眼睛望向远方：“过完寒假，我就要去德国上学，会走很长时间……”
他的声音，那么清又那么轻，我想用力抓住他说的每个字，生怕那些字落在地上就会化成霜。
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心乱如麻。
那个高三的小姑娘，还没来得及体验爱情的甜蜜，就要接受突如其来的离别，还是那么遥远的距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双渐渐蒙上水雾的眼睛，无助地望向湖面，湖面上的冰很薄，似乎稍有压力就会断裂。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忍住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眼泪。
他的右臂突然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肩膀，我们之间的书包不知何时被移开了。
我没有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我们无声地相拥而坐，一直到太阳西沉。
在这个冬季冰冷的黄昏，他成了我生命中第一个如此亲密的男人。我答应他无论怎样，会把这个寒假一起好好过完……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他回来了……”这一句话像一枚石子，瞬间在我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我又自言自语道：“这些东西怎么会来到我身边？”工作室挂在网站上的联系人是我的助理唐棠，楚河怎么可能知道这家工作室是我的……
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想要一个真相。
我要尽快装裱好这幅作品。让作品带着我去寻求答案。
我开始着手装裱。我先用记忆中定格的湖面的青绿色打底，然后加上低垂的杨柳和淡淡的冬阳，再加上那一片反射着脆弱的光的薄冰……
添加冰面反光部分时，我突然想起任平生说了下班要来接我一起吃饭。一看时间已经快17点了，我赶忙给他打电话：“平生，我今天晚上需要加班，你不用来接我一起吃晚饭了。”
平生问我：“我来陪你加班好不好？”
我连忙拒绝：“不用不用。”
平生沉默了一下，可能是想问我缘由。但是，因为平时我不想说的时候，即使他问了，我也不会说。所以，他顿了顿，只说：“那你别忙到太晚！”
“好的。”我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挂了电话，我接着装裱这份跟我有关的旧物……
当我在画面上加上最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我伸了个懒腰，往椅背上靠下去。肩膀靠到椅背的那一刻，我发出一声轻呼：“哎哟！这肩膀，还是我的吗？”我闭上眼睛，想稍示休息，发现脑子里像煮了一锅沸水一样，完全无法平静。
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犹豫再三，我决定亲自把装裱好的旧物按快递盒里留的地址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