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从前我做鸡,今后要当狗
身上带着伤,我蹒跚走在燕郊的土路上。
我对燕郊至今毫无好感。
临走前,周铁成认真地交代:记住,别把事儿都写在脸上,就是想用石头砸人,也得笑脸问候。
我当时惊讶极了。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石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些。
我爸也教导我,不过是“喝酒全凭胆量”“打架就比谁下手狠”之类的。
我边走边回想,从小到大,因为老挨揍,我爸喜怒无常,我养成了装逼的性格。
老母鸡都见过,扎煞着翅膀,好像很威风,警告生人勿进。
其实它有多少斤两,旁人一瞧就知道。
我就是那只鸡。
偏偏我成绩还不错,家里穷,又怕人说我穷。
自卑且自负,对任何反对我的人,都带着敌意。
被欺负了又不敢打架,于是就用眼神威胁别人。
我不知道谁跟我性格一样,反正外强中干,很逊啦。
所以,我不会和人相处,总是有距离感。
要不是我成绩一直不错,肯定天天挨揍。
社怂,无能狂怒,可偏偏学习好,说的就是我。
听着不喜欢吧,我自己都不喜欢。
咀嚼着周铁成的话,我打心眼里佩服他。
看人真准啊。
喜怒不形于色,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可也太难了。
但我暗下决心,高明我对灯发誓,日后不再做鸡。
我要当不叫的狗!
就在今天。
走的时候,周铁成带着橡胶手套,就是检查后门用的那种医用手套。
他手里蘸着什么液体,挺粘稠的,在擦副驾驶。
这里是接近大厂的地方,车子从土路翻出去,远处能看见高架桥。
顺着周铁成指的方向走了一个多小时吧,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
前面的路上,第一次出现了车。
我认定那就是来抓我的,心里盘算,怎么演才能不被发现。
我开始打腹稿,按周铁成教的,一股脑推给帅逼男就行。
结果那车没停,从我身边开过去了。
我确定那司机看到我了,因为他还说了句“傻逼”。
我暗骂你才是傻逼,不是来抓我的,凌晨开什么车。
忽然我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对着车尾,做了个大大的笑脸。
心里加了句“臭傻逼”。
我是一个小时后被发现的,来人竟然是小亮子,开着虎头奔。
车上,还有雯姐和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地中海,穿着亮面黑色连体羽绒服。
后来听小亮子说,光那件羽绒服,就两万三千块钱。
我直接就趴在地上,露出了自以为激动的神色。
“呜呜”
小亮子把车熄火,跳下来,紧张又愤怒的问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对得起我吗?”
我暗想,这个逼看来不知道我被当替罪羊的事情。
因为,他的等级只是b。
我不说话,哇的一声要哭,可没眼泪,这可把我急坏了。
我低声说,就像是呼气:“小亮哥,我差点死了……”
说完,我就抓住他的西裤角,眼泪终于出来了,我想到了我妈在地里劳作的样子……
这时候雯姐也下车了,她戴着花头巾和墨镜,一缕黑发在车灯光中调皮的舞动。
“人呢?”雯姐蹲下来,语气森冷。
“别给我弄脏了!”小亮子用脚踢掉我的手,裤腿上面是大鼻涕。
我吸溜着鼻涕:“雯姐,就在那边。”
我指了指北边。
其实应该在东边。
“带我们去!”雯姐边说边上了车。
我被小亮子搀扶着,扔到了副驾驶。
路上,雯姐问我经过。
我直接哭给她看,并且说我再也不会跑了。
小亮子在旁边笑话我:“瞅你那怂色儿,不还市一中高材生呢。”
我说是,因为吓坏了,帅逼男死了!出车祸了!
听我这么说,雯姐摘下墨镜,白咔咔的脸上更没了血色。
“怎么回事?说!”雯姐边问边转向旁边的地中海,后者明显比她级别高。
难道他是e?
地中海温和笑着:“高明是吧,小兄弟,你说说,李清扬怎么就出车祸了?”
我抹着鼻涕,按照之前就想好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但没说李清扬递给我锤子和手机那部分,后面周铁成的部分更是一个字没说。
“……反正,忽然车子就砰的一声,吓坏我了,然后我醒来,见帅逼……李清扬,扬哥死了,我怕,就往回走。”
说到这,我看见小亮子的侧脸抖动起来,估计是怕了。
地中海却依旧笑着:“是吗?你当时还看到别的什么了吗?”
雯姐也死死盯着我。
我吓得发抖,点点头说:“看见了。”
地中海哦了一声,虽然极力控制,可这声音还是和之前的不一样。
他慢慢的朝身后摸去。
我蜷缩着:“是清扬哥,他满脸血跟我笑,说他死的冤,他……”
“你是不是晕倒时做梦了?”雯姐打断了我。
看着我点点头说“也许是”,地中海脸色明显缓和了。
我回答着问题,心里默念周铁成应该清理完了吧。
忽然间咔嚓一声,小亮子猛踩刹车,把我脑门磕在了仪表盘附近。
小亮子焦躁开口:‘艹,道哥,没路了。’
我捂着额头,果然看到前面是排水沟,很臭,这条路断头了。
车撞到了河边的石头墙,很矮,车上看不清那种。
道哥,也就是地中海转向了我。
小亮子给了我脑袋一巴掌:“你他妈的怎么指的路!?”
我委屈巴巴,低头抬眼看着小亮子:“亮哥,可能天黑,可我记得就是这边儿!”
小亮子似乎对我的态度很满意,和道哥笑道:“哥,学生就这个逼样,啥也不是,你别见怪。”
其实,我觉得他怕道哥骂他撞了坏车。
道哥温和笑着:“没事儿,小兄弟,你再想想,到底是在哪里?”
我本来想说南边,可那里是高架,如果再说错,可能就没好果子吃 了。
“你可能是东北?”我试探着说。
小亮子啪的又给了我个巴掌:“可能你麻痹呀,到底哪?!”
我抱着头,说真的记不清楚了。
我们终于在六点四十多,到了姨妈巾翻车的附近。
可雯姐立马让停车,因为那里被拉上了警戒线,在高架桥路口方向,停着五六辆车顶横灯的警车。
好像还有人穿着白大褂在拍照,太远了没看得真切。
小亮子侧身从窗户朝外看,雯姐骂道:“别看了,快走!”
我视力虽然不好,可倒车时还是看见,条子从驾驶室抬出了人。
而周铁成,不见了踪迹。
虎头奔开了半小时才停下,雯姐小心问道哥:“道哥,怎么办?”
“回去说。”道哥满脸镇静,可我看到,他的手,来回在腰间摸。
雯姐伸手抚摸着道哥大腿,双方对望了一眼。
我忽然看到,开车的小亮子盯着车里面的内视镜,露出比吃屎还难看的表情。
我很熟悉,我家大黑狗的小母狗被别的狗上了,就是这副表情。
事情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