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家
四目相对，二人皆没有说话，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最先起反应的是尘向，他的嘴巴先是张大然后上扬，眼睛发亮。这个表情冰轮阳也在冰霖那里见到过。
那时冰霖看到小卖部的电视机里放的动画片，放的正好是最近挺火的一个叫“jojo的奇妙冒险”的动画片，冰轮阳学校里经常会有人谈论这个东西，看来小学生不例外。
他们家没有电视，冰霖看到后的表情是又新奇又开心，不过冰轮阳对这种画风审美并不感兴趣。
冰轮阳想起身然后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第二天高三学生们讨论的话题了——一个从下水道爬出来的一名高中女生。
每个人都会对别人的事议论纷纷，就好像他们也身处其中一样，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话题。
真可恶，上来的时候就应该遮个脸什么的。
她又将井盖抬起来一点，方便自己出去，可是井盖的一角破损，如果再抬起来可能会掉下去，虽然冰轮阳现在的力气异于常人，但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单手拎起一块用混凝土做的大石板。
这时尘向起身，急忙忙地跑向冰轮阳的后方，帮她扶住井盖。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当尘向双手从两边抱住井盖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稳，身子向前一倾，脱口而出一句“卧槽”，井盖差点就砸到了冰轮阳的背，但幸好他稳住了，随后他开始发力，把井盖抬起来了一点，冰轮阳借此才安稳上岸。
冰轮阳坐在草地上呼了一口气，尘向也终于坚持不住，但还是慢慢把井盖放了下来。
冰轮阳看向尘向，他的表情竟比刚才更加高兴
他在笑什么？
冰轮阳不解。
“这井盖这么重，你是怎么一只手抬起来的。”尘向的语气中带着极大的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东西。
冰轮阳双唇紧闭，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尘向还是不依不饶，面带欢喜地看着冰轮阳，并且不停反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冰轮阳受不了了。
“你……能不问了吗。”她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尘向这才发现了自己失态调整了一下姿态，连忙解释。
“这个……我其实也不是这么大惊小怪的一个人，但一看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反应就会有点过激。不过真的很不可思议啊，你一个女孩子这么能抬起这么重的东西，我都差点没扶住。”
看到没见过的东西就激动，小孩子吗？冰轮阳心想。
不过冰轮阳看着尘向那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这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这是……巧劲。”冰轮阳想搪塞过去。
没想到，尘向居然接受了。
“巧劲啊，太厉害了吧！我听过很多人都提到过‘巧劲’，可我完全无法理解‘巧劲’，这太厉害了。”
尘向笑容愈发灿烂，看来是对这回答比较满意，冰轮阳不禁觉得这个人还挺天真的。
冰轮阳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脏很多，衣服裤子上满是绿色的污水，头发上还沾着落叶，脸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她从来不是很注重自己的外观，但谁也不想一身脏吧。
尘向又盯着冰轮阳看了一会。
“对了，你是不是今天早上那个和陈雯钰在一起的学妹啊？”
原来没认出来吗……。
“嗯。”
尘向笑了出来，冰轮阳疑惑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刚刚才看出来是你。那时候陈雯钰还说我把你吓跑了，我说怎么可能嘛。”
说完，尘向从冰轮阳身边走过，走到那棵树下，捡起了书包。
“一起走吗？都这么晚了。”尘向说话也依旧带着笑容。
看着尘向的笑容，冰轮阳阴差阳错下就答应了。
……
她和尘向并肩而走，两人都没说话，月亮已经升起，来往车子的车灯不断从他们身上照过，两人的身影也在灯光的拉扯下变长，等灯光过去后又隐于黑暗。
真希望不要遇到熟人啊。不过冰轮阳转念一想，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熟的人。
又过了一会，冰轮阳感到奇怪，为什么身旁的这个人从未提过自己为什么会从下水道出来，反而最关心的是为什么自己能推起几十斤重的大石块？
是他刻意不提起，还是他反应迟钝，还是说，其实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是现在学生之间常见的现象？
不，应该不可能。
不过以防万一……
“今天这件事，能不和别人提起吗？”冰轮阳对尘向说。
尘向一愣，表情略带疑惑地看着冰轮阳。
“你指的是什么事？”尘向语气中带着点抱歉的意思，同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是真的时刻面带笑容啊，但冰轮阳的内心更是纠结，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冰轮阳真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自己从下水道爬出来这件事，她还以为这么一说身边这个人肯定会知道的，结果他反过来问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啊。
“就是……我从下水道爬出来。”冰轮阳的声音与说话的时间呈反比例展现。
直到冰轮阳说完，尘向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不过疑虑的表情开始松散，同样还笑出了声。
“哦，这样啊。我还在想呢，你指的是‘从井盖里爬出来’还是‘今晚和我一起走’这两件事的哪一件。放心吧，我都不会说的，这件事让人知道也确实难堪啊。”
这回轮到冰轮阳吃惊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甚至想到的太多，反而遮蔽了真正重要的事。不过这种人，每天应该都挺纠结的吧，好几个想法在头脑中打转。
冰轮阳也回以轻微一笑。不知为何，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心情很轻松。
他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走了游荡在身上的负面之气。
“不过你这样子，真的需要回去好好洗洗了，女孩子还是必须得要干干净净的啊。”
冰轮阳的脸色陡然一沉。尘向还以为他说错了什么话。
紧接着冰轮阳回答了他。
“没这么多水费……”冰轮阳的声音趋近于蝇虫之声，但还是被尘向捕捉到了。
尘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冰轮阳，他以为她在开玩笑，现在这个社会哪有人连洗澡都要在意水费。
可是他从冰轮阳表情中看不到开玩笑的意味。
“真的假的……”
没给尘向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冰轮阳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坐着。”
这回尘向一点就通，也就顺着说下去了。
“我通常放学会去锻炼一下，跑个步什么的，今天卖力了一点，回来就打算在象豫公园一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一下。”
尘向在说“卖力点”的时候底气略微有点不足，但冰轮阳没有发现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又走了一段路，冰轮阳叫尘向等她一下，而自己钻进了身旁的一处草丛，过了一会，她提着一个书包走出来。那是她进下水道之前藏在这里的书包。
尘向看到又是露出玩味的微笑，但没有说什么，冰轮阳觉得挺好的，他什么也没问，自己也不需要做解释。也正如他所说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
只不过他调侃了一句“藏在这里啊”。
两人到了桥口，冰轮阳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分别，但尘向的路好像和她一样，他也住在丰都街。
丰都街不大，两人在一个路口分别了。就在冰轮阳转身向另一条路走的时候被尘向叫住了。
“等一下，额，学妹。”
尘向本来想叫她名字，可他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啊。说出“学妹”这个词让尘向的脸微微发红，这种称呼总让他感觉特别轻浮。
冰轮阳也在这时想起来她没有告诉过她的名字。她不在乎这些，这也是从她与人之间很少来往之后养成的习惯。
名字这种东西只说一次别人很可能记不住，别人告诉自己名字，自己同样也会发生这种事，既然很可能记不住干脆就不说好了，所以和尘向这一路下来冰轮阳说的话也尽量不用需要直呼姓名的句子。
况且，初次相识的人以后是否还会有交集都不好说，冰轮阳这样的人就更是如此，她本来也没想以后可能还会和尘向有交集，今天只是个意外。
只不过，听到男生叫自己学妹，冰轮阳也不是很适应。
“我叫冰轮阳。”
尘向笑了出来，笑的很灿烂和个孩子一样。
“我也还没告诉你名字呢，我叫尘向。冰轮阳，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说完，尘向就小跑奔进了拐角处的一个小卖部，从冰轮阳这个视角可以看到那家小店，冰轮阳自然记得这个小店，这是一间老店。
冰轮阳从小就看到过。
店门口摆着一台冰箱，里面放着各种饮品，旁边还横放着一展玻璃箱，里面被一格格框起，放的是瓜子，果仁之类的。
而且它的名字很特殊——“万售屋”。
但她从来也没去过，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她记得店主是一个老奶奶，老伴在几年前去世，他们家的事也有在外传，据说也是在三年前，这个老奶奶的儿子和她的儿媳妇在一场意外中去世，只剩一个孙子和他相依为命。冰轮阳对悲剧的事一点不感兴趣，她也没有资格去管别人的这种事，毕竟她也十分了解这种事对于一个人的痛苦。
尘向跑进去干嘛？
冰轮阳靠在水泥墙上，视线不断切入这家店，想看看尘向在干嘛。他知道偷偷摸摸不太好，但是冰轮阳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挪移。她想克制住，但她却感觉有种力量在迫使她过去。她想起了之前身体的不听使唤，这次也是一样吗？
没过多久，就见尘向从店里跑出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等尘向走近，冰轮阳发现是一袋面包，种类很丰富，同样是冰轮阳没吃过的。
冰轮阳的心在微微跳动。
等尘向到了冰轮阳面前，他抬起手，将面包递给了她。
“一点小意思。”尘向对冰轮阳礼貌地笑了一下。
“这个……”冰轮阳想说收不得，但身体却很主动，把塑料袋接了过来。
冰轮阳本来不喜欢他人的恩惠，更不用说是刚认识的一个类似于的“陌生人”，叶笙也就算了，根本无力反抗，但是尘向……
这只手怎么就接了呢？
冰轮阳暗自后悔。
冰轮阳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尘向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没多说什么，尘向就让冰轮阳赶紧回家了。
冰轮阳也想赶快离开，于是她也就和尘向道了个别，尘向就在路口看着她远离，直到冰轮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