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爱的，等着我，别乱动
糟糕！叶莲肯定已经等了很久了！
但愿她就在那个路口等着我，没有乱跑，也没乱动。
……
曹学谦看着天边已没了云霞，天已成淡淡的夜色，心里有点焦急起来。
他刚从工厂出来，迈开大步疾走，有时还一阵小跑。
天气太热，那些下班晚的工人一拨一拨地涌在马路边上，好多人衣服上都有汗湿的一块。
曹学谦跑跑走走，在人流中穿梭。
曹学谦不断在心里催促着自己：
快点，快点。
叶莲肯定等累了，等着急了。
我早就应该去接她的……
是的，曹学谦早就应该去接叶莲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人在工厂，受人管制，常常是身不由己……
曹学谦知道叶莲今天要来，一整天，他都在等待着下班，下了班好去接叶莲。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又是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他没机会走开。
什么临时生产会议啦，什么要检查一下模具啦……
那个主管总是在忙，在忙……曹学谦不敢去打扰。
人微言轻，曹学谦生怕自己的莽撞惹到主管，从而不给他批假。
等啊等，终于等到机会，陪着小心陪着笑，向主管请了假，曹学谦便飞也似的跑出了厂门。
今晚不用加班啦，终于可以去接亲爱的莲啦！
曹学谦欢天喜地。
但看到天色这么晚，曹学谦不由得有了各种担心：
叶莲等了这么久了，她会不会沉不住气换了地方？
她会不会害怕？
外面的人这么复杂，有没有坏人盯上她？
……
远远地，曹学谦看到前面路口对面交通灯上的绿色小人在跳跃闪烁。
曹学谦加快了脚步，在人流中左穿右插，心里默念：不要变红，不要变红……
可还没等曹学谦走到路边，交通灯上的绿色小人变成了红色小人，两侧的车流瞬间像开闸的激流，迅速地漫过十字路口……
还是晚了一点点，被车流隔在了路边。
曹学谦恨不得自己有蜻蜓点水的本领，从面前这“湍急”的车流中凌波而过。
曹学谦无奈地停下了脚步，焦急地盯着那个红色小人。
那红色的小人好像在说着“不！”在说着“危险！”
曹学谦只得按捺着性子等。
他盯着那红色的小人儿，思绪不由回到了从前……
曹学谦和叶莲大学毕业后，一起去到偏远的屏城找工作。
通过各种曲折，叶莲在屏城中学谋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而曹学谦，因为他是机械专业，在屏城愣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曹学谦不死心，到处找，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沾点边的工作，干不到半年又失业了。
失业后的曹学谦没办法，干脆放弃了专业，流落到一家工厂里打杂，干最苦的活，拿最少的钱。可即便是这样，一段时间以后，那份工作还是说没就没了。
曹学谦很失落，很苦闷。
他有着鸿鹄之志，却竟然连做一只燕雀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为了生活，也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他决定走出屏城，去外面打拼。
可是，做这个决定太难了，他放不下叶莲啊！
曹学谦永远记得那天他准备离开妻子出外闯荡的情形:
在屏城的那个小车站里，他坐在一辆长途汽车上，汽车即将开动。
他把头伸出窗外，看到妻子哭成个泪人，像个孩子般无助。
他强装欢笑，心中却心疼得不行。
他好想下车，帮她把眼泪擦干，然后拥着她，一起回家。
他哪里舍得把她一个人抛在这个远离家乡如今他也要远离的小县城啊！
他多想，在这里能找一份工作，使他能天天陪在她身边。
他多想，每天傍晚，她放学后，他就陪她在校外散步，在淙淙的水渠边为她吹口琴，在微风吹过的竹林边为她唱《阿莲》……
可是,他尝试过了,他尽力过了,没有这样一份工作,能让他永远地陪在她的身边。
汽车缓缓启动，他拼命地向她挥手。
该交代的话他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所有对她的不舍和不放心，全在他对她反反复复的叮咛里，真正离别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车开远，她已消失不见，他发现，他的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亲爱的，我走了，心却留在了这里。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你自己……
……
从此以后，她在屏城，他在外面，聚少离多。
那些不能相见的日日夜夜里，思念，绵绵长长，如丝如缕，在他心头，缠缠绕绕，难以松解。
……
等呀等，红色小人终于又变成了绿色小人。
曹学谦冲在了人流的最前方。
他朝思暮想的人来了，他早就等不及了！恨不得立刻、马上见到她，对她一诉衷肠！
亲爱的人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你的到来，让我有多欢喜吗？
可是，尽管我是如此地想你盼你，我并不想你辞职出来啊！
你怎么这么任性，这么傻啊？
曹学谦的心情真是太复杂了，他真是又喜又忧啊！
喜的是，叶莲来了，他再也不用日思夜想了；
忧的是，妻子太傻了，太任性了。
多么好的一份公职，多么来之不易的一份工作，说放弃就放弃了。她也不作商量，先斩后奏。
当然，自己也有责任，总是报喜不报忧，说什么沿城有多好多好，说自己刚找到的这份工作有多好工资有多高……让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如童话般美好。
她哪里知道，他有多少的苦根本没跟她说呀，一个在外漂泊的人是多么地艰辛心酸啊！
两年了，他辗转多地，好几个城市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最难的时候方便面充饥，招待所走廊甚至桥底下混宿。
越辗转，越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路到底在何方。
他的一个上司曾经在他辞工的时候对他说，滚动的石头不生苔。可他还在滚动着，生不了苔，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生苔。
现在，他又滚到了沿城。
……
事业不顺，在外孤独一人。
苦吗？苦！
可再苦他一个人受着就可以了，从不敢让妻子也出来跟着他一起受苦的啊。
更让他忧心的是，在沿城的这个工厂，他也才来没多久，还没过试用期。万一通不过，转不了正式员工，他带着叶莲该怎么办？而对转正，他现在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怎么想，都是难，都让他忧心忡忡……
罢了，她来都来了，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前面再转个弯，就要到路口了。
亲爱的，等着我，别移开，我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