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狐妖
这一声回答，让姜南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她敏锐的察觉到，宿舍里有人。
姜南左手捏着被子的一角，右手成拳，静静地等待那个不速之客。
窗外的雷声一声一声敲击着窗户，姜南斜眼瞥见窗户上有一个人影闪现，找准方向，姜南从床头柜上摸到一本书，向人影的方向砸了过去。
“诶唷！”
舒遇卿吃疼，低呼了一声，“好疼。”
姜南摸到墙上的开关，房间的光线一下亮了，舒遇卿的眼睛一时被灯光晃花了眼睛，不自觉的闭上双眼。
“你醒了？！”
姜南有些吃惊，屋里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还一直陷入昏迷的舒遇卿，姜南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醒了。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舒遇卿微微侧过头，眼神灼灼，完全不同于白天的神态，他盯着姜南看了半晌，终于启唇，低喃道，“将军，我等你很久了。”
舒遇卿双手微捏，作提裙状，慢慢靠近姜南，窗户上映出舒遇卿略显消瘦的身形，他轻握住姜南的手，眼里，是一汪深深的碧水，荡起缱绻水波，婀娜多姿，娉婷袅袅。
“我知道，将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将军，定不会负我。”
姜南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舒遇卿反手握得更紧，一转身斜斜地靠在了姜南的怀里。
“将军，日夜思君不见君，馥子才知晓何为相思。”
欲语还休的模样，留恋顾盼的的眼神让姜南想到了养在深闺的女人，每日每日倚在窗前，等待出征的丈夫归家。
只有眼角处的那颗泪痣，让姜南还能够确定，眼前的人，是舒遇卿。
一个手刀，快准狠的劈到舒遇卿的脖颈处。
姜南把再次昏迷的舒遇卿放倒在沙发上，明明是一样的长相，刚才的舒遇卿却仿佛是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此刻的他嘴角含笑，虽然闭着双眼，似乎还能再看到他那期待着的炽热眼神。
翻开舒遇卿的右手，昨晚出现风穴的位置，隐隐有了一个莲花的黑色印记。
姜南在幽冥幻境中见过这个印记，准确的说，应该是符文。
幽冥幻境中一切都是虚妄的存在，而产生一切幻象的根源来源于莲花台。
莲华台柱上，满布这样的符文。
莲华台上走，情丝心头绕，但晓知往事，却莫问前程。
进入幽冥幻境的妖魄，都会陷入自己的回忆幻境中，莲花台最善窥心，所有被收入幽冥幻境中的妖魄在莲花台面前无所遁形。
幻境里全是妖魄内心最柔然，最疼痛，亦或是最刻骨铭心的场景。
有的甘愿沉沦，有的道行高一点，知晓已经身处幻境，却也不能左右自己。
不管是妖是人，亦或是仙，都逃不脱一个情字。
动情而畏首，封印妖魄在幽冥幻境中是最稳妥的方式。
刚才的舒遇卿，确切的说，他并不是真的舒遇卿，而是某个妖魄生出的幻境，只是舒遇卿被迫当了一回演员，把幻境在真实世界里重现了一遍。
姜南有一个猜测，幽冥镜是上古宝器，而莲花台更是三界六道之中集天地灵力于一身的无上法物，即便因为一些她不知道的缘由附身于凡人身上，也不会放任妖魄游离，为祸人间。
也许现在的舒遇卿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幽冥境和莲花台。
姜南并不是无端猜测，在此之前，姜南进入过幽冥幻境很多次，也见识过许多的妖魄在幻境中肝肠寸断，歇斯底里。
刚才发生在她和舒遇卿身上的一切，她曾经在幻境中都看到过，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观众，她被舒遇卿拉进了剧情里，成了幻境中的一部分。
姜南拿过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舒遇卿的身上，虽然已经开了春，夜里还是会添上许多凉意。
右手的莲华印记在黑暗中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姜南忍不住摸了模舒遇卿的右手，一阵急速的电流从她的眼前一闪，最后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府邸门前。
月光，泄了一地的碎银，一头雪白的九尾妖狐，蹲坐在枯树上，双目垂泪，利爪深深的陷入树干之中，她用舌头轻轻的舔舐着自己的心口。
一转眼，九尾妖狐已经幻化成人型，女子站在将军府前，一身绛珠色的骑装，金色的铠甲映衬着她娇俏英气的容颜格外的倔强。
她的眼下是两行血泪，心口处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洞。
姜南的眼前被一片血色淹没，将军府的庭院里到处都是哀鸣痛哭，妖狐从前厅杀到后院，府里男男女女都没有放过。
血，染红将军府的内湖，哀鸣之声一直持续到天空染上了朝霞的颜色。
将军府陷入一片死寂，妖狐踩着血水走到了一个别苑里，别苑的门匾上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字，“桃源”。
狐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别苑的二楼的尽头处。房间的窗户没关，还依稀能看到冒出来的一只粉红的桃花枝丫。
推开房门，一个男人，坐在桌案前，他似乎知道有人会来，也不抬头看狐妖，只浅浅的勾动唇角。
狐妖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了，袖口不停地向下滴着血滴，那上面沾着将军府上下一百口人命，她轻轻地提起裙摆，笑语晏晏地说，“将军我回来了。”
似乎刚才的血腥屠杀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赶来看望下朝回家的夫君一般。
房里有浓郁的檀香味道，白衣将军提着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没有抬头看狐妖，狐妖也不急，款款地走到书案一旁，摘下挂在金柱上的箭囊，轻轻的拂去箭囊上的灰尘。
“将军，想来，你是许久没有用过箭了。哈哈哈，也是，如今你已经位列人臣，怎么还会去前线冲锋陷阵？自然也就用不到馥子了。”
狐妖笑够了，取出箭囊里的一只梅花箭，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屋内的珠帘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响声，声落，狐妖手里的梅花箭已经抵住了将军的喉结处。
将军沉默地抬起头，他看了一眼狐妖，那一眼里，有释然，有不甘，有不舍，唯独没有怨恨。
“馥子，我一直在等你。”
光影在此刻结束了，姜南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意识。之前对于幽冥境的猜测，似乎在往更加确定的方向发展，幽冥幻境和莲花台以另外一种方式在舒遇卿的身上出现了。
只是姜南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舒遇卿只是凑巧被幽冥镜附身，抑或是幽冥镜主动选择了舒遇卿。
回顾昨天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一切的根源在于被唤醒的九尾妖魄，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案，便是找到九尾妖魄，弄清楚它被唤醒的原因，让一切意外重新回到轨道之中。
看着倒在沙发上的舒遇卿，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呼吸心跳也与常人无异，舒遇卿的意念被一层稀薄却致密的雾气笼罩，姜南的神识无法穿越这些雾气，试了几次，神识都被雾气驱散。
“你到底是谁啊？”
姜南低喃着，不知看了舒遇卿多久，姜南倒在一旁，睡了过去。
虚空的夜里有一个浅浅的回声，在应着姜南的话，“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