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夜风柔和地拂过花园,枝叶和花朵轻灵地摇晃着,温柔地倒影在病房的玻璃门窗。
——“吧嗒”。
看护听到开门声,随即从躺椅上起来:“林小姐,您怎么来了?”
林雪芽捧了一束香水百合,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像一只在暗夜行走的白猫:“我来看看。”
“晚上有我在这,放心吧。”看护偷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细长的时针指向“2”,另一根较短的对着“8”。正是半夜,大多数人处在梦乡的时候。
“没关系,你去休息,我陪她。”林雪芽走到病床前,俯视着熟睡的姜尔,小声道:“我回家后,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想了想还是来了。”
女看护心中一暖:“姜小姐能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好福气。”
“是吗,她也许并不觉得。”林雪芽音量很小,玲珑的侧影印上墙面。
女看护没大听清,又不好意思追问,思考了几秒道:“有什么事您叫我,我就在值班室。”
林雪芽笑了,指了指怀中的花束:“可以帮我找一个花瓶吗?顺便倒上些清水,谢谢。”
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插在白瓷瓶中的香水百合,吐露着芬芳的香气。
姜尔睡得并不踏实,好看的眉头时不时颦起。
林雪芽坐在病床边,将落地灯的亮度调到最低,温柔地抚平她的眉心:“傻瓜,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的药?”
“难道,你还为了那件事生气?”林雪芽的瞳仁不禁颤动,慢慢地涌起了一层水雾,“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拿身体和我赌气。”
她明白了,姜尔是在怪她。所以,当着她的面,故意吃多了蜗牛,故意不服药。
姜尔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使她愧疚难受。
“尔尔,已经过去两年了,你应该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讨厌我了吧?两年没见,你变得更加漂亮了。”她细细的呢喃,隐隐约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珍惜的人。”
林雪芽望着姜尔的睡颜,夜色中美艳的五官染上薄光,平静而温和:“但愿我在你心中,也是一样的。”
阳光明媚,啁啾的鸟鸣,清脆地自窗台响起。
姜尔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脏差点吓得不跳了。
“尔尔,你醒了?”林雪芽惊喜地靠过来,摸了摸姜尔的额头,“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昨晚因为严重的过敏反应,在daconti洗手间,姜尔呼吸困难,流了不少鼻血。她不敢吃林雪芽递来的抗敏药,命悬一线之时,是闫筝进来救了她。
闫筝去哪里了?
——为什么林雪芽会在这?!
姜尔抿唇不语,抬手按响了呼叫铃。
要不了半分钟,几个护士医生匆匆赶来,在姜尔身边围了一圈。
替她仔细地检查后,戴眼镜的男医生取下听诊器:“没什么大碍。姜小姐,您之前知道自己,吃蜗牛会引起过敏吗?”
“我……”姜尔一顿。
她不知道,但是显而易见,林雪芽知道。
“知道的。”林雪芽替她答了,“尔尔喜欢吃蜗牛,少吃一点过个嘴瘾,只要赶紧吃抗敏药就会没事。”
姜尔眯起眼睛,看来是她自己的问题了,没及时服林雪芽准备的药。
“好吃的东西千千万,我们不差这一口。”医生表情严肃,“幸亏这回有惊无险,以后一点点蜗牛都不可以碰。”
姜尔忍不住点头,绝对不会再吃了!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护士们出去了。
姜尔靠在床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林雪芽忙前忙后。
“尔尔,我熬了青菜粥。你以前生病,总要我帮你做这个。”她殷勤地支起小桌板,替姜尔把餐具摆好。
冒着热气的粥,弥漫着青菜的清香,色香俱全。
姜尔一动不动,冷冷地注视着她。
一夜未眠,林雪芽的眼睛有些红,眼下带着一层乌青。
“快喝吧,不然一会儿凉了。”林雪芽想把勺子给姜尔,被她避了过去。
姜尔寒着脸:“我不饿,不想吃。”
确切来说,她是不敢吃。
林雪芽笑了笑,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保温罐:”没事,那我先把它倒回去,等你饿了……”
“不用,我吃医院的病号餐,选择多一点。”姜尔打断她,转脸看向窗外。
病房在二楼,配有一个小巧的露台。骄阳似火,照得草色葱茏,青翠欲滴,却不能驱散姜尔心中的阴霾。
室内陷入沉默,时间的流逝,恍惚间变慢。
林雪芽鼓足勇气,打破了尴尬的静谧:“我们两年没见。这两年我一直在英国,没敢回来打扰你。”
姜尔一惊,难道她们现在,处于久别重逢?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应该消气了……”她捏紧勺子,抿着唇苦笑,“你对我还是这么冷淡。”
消气,消什么气?会不会,这就是“姜尔”和林雪芽结怨的原因?
姜尔压下疑惑,不露声色地试探:“我会不会生气,具体会气成什么样,你当初心里不清楚吗?”
“清楚啊。”林雪芽的苦笑越来越深,甚至有几分凄惨,“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姜尔冷道:“你怎么没办法了?”
“如果我说,我心里不情愿,你会相信我吗?”林雪芽问得急切,听语气隐隐有几分希翼。
姜尔特意勾出一个凉薄的笑,继续给她施压:“那要看你怎么说了。”
“我怎么说……”林雪芽的脸色白得惊人,眼睛更红了,痛苦地垂下睫羽:“尔尔,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自己?“
姜尔愣住。
”我都听不下去了。“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最先走进来的是荣焉,后面跟着钟宝拉。
荣焉将水果礼盒随意地往桌上一放:“不就是个男人吗?姜尔,你有完没完了,有必要为了个男的,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反目?”
姜尔皱着眉,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男人?”
“两年前,你扔下学业跑回国,到处跟人说林雪芽抢了你男人,已经和她绝交了。怎么,你失忆了?”荣焉优雅地翘起腿,银色的亮面吊带长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
她一提,姜尔似乎有点印象。书中的这段是一笔带过的。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我昨天就提醒过你,可别把唯一的朋友作没了。”荣焉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模式,心急火燎地站起身,“宝拉,过来一起合个影。到时候给爸妈一发,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任务自然是来医院,探望生了病的姜尔。
对着摄像头,姜尔根本笑不出来。
现实里,她哪一次生病,荣焉不是急得上蹿下跳。姜尔但凡有点感冒不舒服,荣焉就变身为她的二十四小时贴身管家。
嘘寒问暖,端汤送水,照顾得细致周到。
而现在,拍完照点完发送,荣焉便不耐烦地想走人:“我看你恢复得不错。祝你早日出院,我和宝拉就不打扰了。”
她拍了拍钟宝拉的肩膀,让她赶紧跟自己一起走。
“好好养病。”钟宝拉跟姜尔也没什么聊的,进来就开始刷手机。
她随荣焉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说:“对了,周六晚上的韦恩国际小提琴比赛,你没忘吧?”
“什么小提琴比赛?”姜尔的心“咚咚”跳着。
一周不到的时间,参加国际性的音乐大赛,万一演出的是她不甚熟悉的古典乐作品……
钟宝拉烦躁地从照片库里,调出曲目表和参赛须知,发送给姜尔:“你自己看。我爸办的第一届,申城韦恩国际小提琴比赛。我和你都报名了,到时候不止清浅,何安谏老先生也会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你可别闹出什么笑话,给我们丢脸。”
姜尔连忙点开手机查看,眼睛蓦地睁大。
顺着曲目表,视线从最上扫到最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曲名是熟悉的,但姜尔的确没有练习过。
——《myheartwillgoon》,经典之作,音律优美,演奏者可以肆意地在演出过程中,投放自己饱满且深情的情绪。
然而,它是一首流行乐曲。
意味着对姜尔而言,没有丝毫的难度。
她又查了钟宝拉的演出曲目,《thousandsofmiles》,一样属于通俗音乐。
“比赛比的是流行乐?”姜尔抬起眼,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古典小提琴天才,她从未在大众面前,拉过流行乐曲。倒不是曲子不动听,实在是太难以体现出她的水平了,能用的复杂技法比较有限。
“不然呢?”钟宝拉望着自己的甲片,白色的基底,浮着絮状的纹路,抽象而富有艺术感,“演奏古典乐吗?我们有那个能耐吗?我告诉你,我演奏的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已经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闭着眼倒着拉都行。你少想些有的没的,这几天你赶紧多练练,不要到时候上场了丢脸。”
“不,是你要多练练。”姜尔笑了,妩媚明亮的眼中,转着太阳的光彩,“第一名我拿定了,希望你能如愿拿到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