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爱五百年
酒店房间里，左右两侧的声音都不可描述。大学毕业前夕，正是毕业情侣们最后的狂欢，千言万语，化作肉体的盛宴。咿咿呀呀的呻吟，极乐中又似乎带着痛苦，痛苦中又带着极乐，肉体碰撞所带来的欢愉，虽然原始但又极其具有冲击力，像毒品一样令人欲罢不能。饮食男女，食色性也，青春万岁，青春的身体万岁！
房间里，呻吟声清晰可闻；站在走廊里，呃，声音更清晰了，来来往往的男女，甚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刚刚洗完澡赤裸着上身的男生，几乎所有女生都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腹肌看，线条美，力量美，肤色美——归结起来，就是雄性美。而在他眼里，来来往往的男女们，几乎每个人都存在着一些缺陷，这些缺陷从基因中就存在，他几乎能直观地感受到刚刚路过的女生一定有妇科病，她男朋友闻到的是她迷人的香气，他闻到的却是器官组织腐烂的气息……
惊人的嗅觉，超强的耐力，日走九万步的运动量——这一切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是基因一代——他拥有着最完美的基因，经过了严格的挑选和测试，那些通不过测试的，统统在胚胎阶段就被清除了。他基因片段中的不良片段被现代技术替换，修补，这让他没有任何基础病症，拥有超强的身体机能，后天的精英式的严格约束，更是让他的身体承载了最前沿的科技成果。
李兰珠在公司时的那个“黑洞时间”，就是他的“杰作”——其实使用起来非常耗心神，帮完李兰珠之后，他下楼时选择了电梯——当时实在是没气力了，坐在马路边休息了一会儿，身体才恢复，然后又开始送餐。
左右两个房间的门陆续都开了，两对情侣离开了。
他舒口气，回到房间，关上门，拿着本书看。
下车时李兰珠随手给他的，让他提高一下个人修养，以后别动不动就张口就租最高端的别墅区。书的名字叫《活着》，余华著。
其实，对于神经病来说，现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够老土的了，余华书中描写的《活着》，简直更是难以想象。
人，有时候强大如上帝；人，有时候又弱小如蝼蚁。
正在翻看时，左右两边的房间又因为新来者的到来开始响起来。
他放下书本，索性打开了电视，胡乱地翻看。
本地都市频道正在播一个叫《鸡毛蒜皮》的节目，内容确实鸡毛蒜皮，邻里纠纷：一栋老居民楼，政府补贴加装电梯，但是一楼的用户坚决不同意装，四楼五楼的老人躺在地上控诉一楼夫妻俩没人性，就当神经病跟着一起痛骂一楼夫妻俩的时候，一楼夫妻痛陈原因，原来四楼五楼的老头老太太为老不尊，经常从楼上抛垃圾出来，就砸在他们家窗户地下，冬天还好一些，夏天简直成了垃圾场，吃剩的西瓜皮特别招苍蝇，嗡嗡嗡的苍蝇乱飞，而且还特别吸引老鼠……
夫妻俩特意用手机拍了很多视频，多次拍到了四楼五楼往楼下扔垃圾的现场视频，这些视频看得神经病血压都升上来了，但四楼五楼的老头老太太就是不承认，躺在地上哭喊“冤枉我们哩，这么说我们是欺负我们老年人咧……”
挖槽！四楼五楼的老年人的操作，直接把神经病看呆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原来道德并不一定会虽着年纪的增长而增长，坏人变老了，会更坏。
《鸡毛蒜皮》后面两个，一个是少女整容，本来是要美臀的，想整成美国卡戴珊的那种蜜桃臀，在江城韩丽美容医院花了八万块钱整了，刚开始倒还行，不到半年，塌陷了，因此少女开始维权，看着镜头中女子一半塌陷一半隆起的臀，让人哭笑不得；
另一个是一个老头闲逛，逛到一个工地上了，看到工地没啥人，但里面有几条粗钢筋，他就翻了进去，准备把钢筋偷出来卖钱。在拖钢筋往外走的时候，不成想工地下面有一深坑，老头一个不留神，栽进坑里了，腿摔折了，在深坑底部叫啊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工地值班的爷叔才回来了，听到了声音，这个老头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然后老头的子女就要索赔，开口就是一百万，理由是她爸在工地上出的事儿，工地就得赔钱，她是个律师，要用法律为公民维权……
神经病看得是叹为观止。
他虽然叫神经病，但在他看来，这个社会上真正的神经病可真多。
看完了《鸡毛蒜皮》，都市频道开始播广告，在他看来，广告也挺有趣的，医疗保健品广告居多，洗发水广告，汽车广告……想起来李兰珠就是干这个的，在他看来，每天挖空心思地说谎，而且还要把说谎专业化，还挺有意思的。
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忽悠和洗脑，都是一门技术活。
老师说过，乌合之众，最欠缺的就是头脑。引领他们的头脑，或赚钱，或统治。
就在这时，都市台播放电影。
一个武侠电影，神经病没有换台。不是喜欢看，而是，凑合着看吧。
没想到，这部期望值并不高的电影，居然让他流出了眼泪。
这部电影，叫《剑雨》。
“我愿化身石桥，
受五百年风吹，
五百年日晒，
五百年雨打，
只求此女子从桥上走过。”
这是多深的爱情？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爱情？
爱情明明只不过是荷尔蒙的冲动，就像左右两侧的男女，是生理的渴望，是繁衍的需要，怎么会演化出这么深的感情？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谜。
他陷入其中，苦苦思索着。
一边想着，脑海中一边回荡着电影的主题曲：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记忆在来生遇见
前世长出的芽
思念变摇曳的花
美丽中有伤疤
五百年那一座石桥
已被风化成沙
只因为你曾经走过
等待再见你的容颜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如果闭上眼看不清尘世
真假难分了吧
如果放开手情意转瞬即逝
永远又在哪儿啊
人世间爱与被爱
无论用多少年华
你在那儿永远并不远
前世来生的牵挂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重新开始这个冬天
片片把爱恨剥下
日出花开这一刻永不晚
当帷幕落下
一生行走望断天涯
你在哪就是我家
从此后不再害怕的
我变作了自由的花
…………
神经病陶醉其中。
李兰珠问他的尺码，她要给他买衣服。
神经病身上穿的还是大叔装。虽然依然帅，但毕竟不合体。
李兰珠拿到尺码后，交待他：“明天送餐时关注一下能租房的小区，千万别朝高大上的方向去，要找那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能有城中村是最好的，远点儿没问题，只要便宜就行……”
便宜！便宜！便宜！
重要的话李兰珠交待了三遍。
其他的诸如舒适性，诸如交通便捷，统统不重要！
好吧！神经病遇到李兰珠这个穷鬼，没有啥办法。
第二天，他跟往常一样上班，还是骑着共享单车送餐。李兰珠交待他，一天送餐不能超过两百单，不能为了挣钱不要命，差不多就得了，那么拼命干嘛？
他开始留意李兰珠要求的小区。
中午照例去给男神公司送午餐。
李兰珠正在申总办公室讨论广告方案。申总交待说，今天是周五，明后两天要休息，老板的意思，并不想把这个问题放到下周，你知道，一些事情说着放到下周一，真正搞起来就是周四周五，万一不成熟，又到下下一周了。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拿出新方案来，因为：打脸，一定要快！慢了，别人容易躲过去，甚至反手就甩你一耳光。
李兰珠明白了申总的意思。如果策划部的人搞出了新方案并在老板那里通过，那策划部就又扳回了一局。
这时，神经病来了，李兰珠看到他，忽然灵机一动，说：“申总，其实，我对策划案还是有些想法的，但我拿不准……”
“呃，那你说……呃，午餐来了，咱们一起吃饭，边吃饭边讨论……”
神经病把午餐放下就走了，连跟李兰珠对视都没有。
李兰珠跟申总一起吃饭，申总把肉全部给了李兰珠，李兰珠吃惊：“哇，申总，你光吃豆芽青菜豆腐呀，简直跟修行一样……”
申总说：“我得减肥呀。这世上要有既能大快朵颐又能保持身材的秘方就好了，如果有，我一定花大价钱买。”
李兰珠自嘲道：“我就没减肥的动力——反正也没人追。对了，新方案的想法，我想植入‘绿色基因’和‘传统中药提纯’的两个概念，如果单单说中药概念，会给人一种太古老的想法；单纯的基因技术呢，又让那些热爱中医药的顾客流失了。所以，这两个概念我们结合着来用……”
“基因技术，中药提纯……”申总若有所思，她疑惑地问，“咱们公司肯定是没这种技术的，会不会让人认为造假……”
李兰珠解释：“不光基因技术咱们没有，中药提纯咱们也没有啊，我们广告玩的就是概念，就是要让人一听，哇，这些名词听不懂，但不明觉厉。我们用的模特，就得是身边的普通人，不能长得帅，要有长得有特点的，以中年人为主，千万别像以前那样找个小年轻，据我所知，小年轻们根本用不着，一个个就跟个色中恶鬼似的，只有中年人或者中老年人才有需求，他们有地位，有钱，身边有人，真正的刚需人群……”
申总眼睛亮了：好。下午咱们就把这个想法跟老板汇报，只要他肯定下来，我就再争取周末时间，周一上班前交给他完整的策划案。
下午，申总带李兰珠做了汇报。李兰珠牢记住神经病提出的“精神胜利法”，就把老板当个大傻子，再牛逼也得乖乖地听她瞎咧咧。既然是瞎咧咧，她索性放飞自我，把牛逼吹上天，把自己能想到的高大上的词都甩了出来，足足讲了一个小时，老板听完，拍烂手掌。
申总笑着说：“老板，趁热打铁，让兰珠加两天班，给她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她把这个方案写好，周一上班前拿出来，然后周一例会上讨论，你看如何？”
老板慨然说：“好啊！这样，我在乡下有套房子，去那里写，衣食住行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