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灰姑娘第一次体验人生巅峰
有的人面对突然提问，会立即口若悬河，即便没有回答到点上，但说着说着，头脑中就会迅速形成方案，然后再把方案娓娓道来。
能有这个技能的，都不是一般人。
李兰珠就不行。
她是遇事就乱的那种。
忽然被申总点名，她慌张地站起来，这时，更让她意外的是，神经病居然来送餐。
她看到了神经病，惊讶之后更是啥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瞬间，她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洞之中。
黑洞之中，什么都没有，周围乌漆麻黑的，七个策划案忽然在黑暗中出现，一个个字迹清晰，在她眼前一个个地过。
奇怪的是，此时的她思路非常的清晰：
第一个策划案，优点是老中医出镜，缺点也是老中医出镜，那老中医看起来太像个江湖骗子了，如果要用这个概念走的话，最好换一个仙风道骨的，别整一个色咪咪的胖老头出镜；
第二个策划案，广告词太魔性，这种看似是像“羊羊羊”那样刷存在感，但医疗保健品广告跟那个可不一样，医疗比起衣服，还是高端的，不能往低端上走，印象搞差了，产品也卖不上价啊，谁会掏高价钱买一个low货回去？
第三个策划案，太色情，“你好我也好”这种暧昧的画面别人用过了，就别东施效颦了，毕竟人家比咱们可有钱多了……
第四个策划案，侧重点偏移了，“中国版伟哥”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不等于让消费者知道应该去买伟哥么？等于是花了大价钱给别人打了广告；
第五个策划案缺点是过于宏大，整了一大堆高大上的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白酒呢，更搞笑的是居然配上了故宫的bgm，音乐倒是威武雄壮，但听到这音乐男人们恐怕都满脑子的保家卫国谁还会想着男女那点儿事啊……
第六……
第七……
黑洞倏忽间消失，李兰珠发现自己站着，正侃侃而谈第七个策划案的缺点。说完这七个方案后，她总结道：“这七个方案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部都选用了国外男人做模特，难道中国男人死绝了么？我们的产品是卖给国外男人么？是一定要用国外模特才能显示出雄性魅力么？你看看这个送外卖的小哥，一身阳刚气，像这样的模特才符合我们的产品，现在是2019年，不是2009，不是1999，不是1989，我们跨进了新时代，民族复兴的中国梦是我们奋斗的主旋律，在中国梦下不允许再用外国男人代言我们的产品，我们应该有民族自信，道路自信，形象自信，产品自信，用中国男人代言也更拉近和目标顾客的关系……”
说完，李兰珠看了看全场，大家鸦雀无声。
李兰珠又说：“这只是我个人的粗浅认识，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只是个小前台，大家就当我瞎说……”
“啪”老板拍了下桌子，一脸激动，“小李，说得好啊，你把我刚才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尤其是最后一点，说实话，这七个策划案，策划部的同志们费了心，可我咋看咋不满意，但具体哪里不好，我还真说不上来，小李刚才说的，就是我想要说的，小孙！——”
孙泰来连忙起身：“董事长！”
老板夸赞道：“不错嘛，上周批评了你招聘工作，这一下就给我们招来个给力的人才。工作做得好，隆重表扬。”
孙泰来却不揽功，笑着说：“董事长，你这夸错人了——是我招的李兰珠不假，但能招到她，全赖申总拍板，我昨天还让李兰珠走呢，因为觉得她做前台形象不是太符合，申总目光如炬，看出李兰珠的潜力，就说先让李兰珠前台做着，同时也兼任文案工作，我昨天还想着这恐怕不行吧，没想到李兰珠今天就来了个惊喜，这妥妥是打我脸呢，我这识人用人的本事，且得跟着申总修炼呢……”
老板哈哈笑着说：“我说呢，原来是申总看中的人，做前台可惜了，来策划部做……”
申总笑着说：“老板，我让她做前台是锻炼她，后面是想让她做我专职秘书的，策划部好几个人了，人事编制都满了……”
老板其实注意到了策划部的几个人不友善的目光了，大家都不会欢迎李兰珠的，一是李兰珠把他们都方案批了一通，另一方面，能力强的人就是潜在威胁啊。谁愿意多个竞争对手出来啊。别以为民营公司没有斗争，其实，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人事斗争，蝇营狗苟哪里都是少不了的。
老板慨然说：“好！小孙，继续招前台，招个漂亮点儿的，前台是咱们公司的门面，也代表着我们公司的形象，一定要严肃对待这个职位，薪资定高一些，别扣扣索索的，现在都要讲实在，良马就要配好鞍，人才一定要给予匹配的薪资待遇。”
李兰珠听到这里，眼珠一转，举手说：“前台工资要提高的话——我还可以做前台。”
大家都愣了。
李兰珠解释说：“我太穷了，想多挣点儿钱。”
“噗！”老板嘴里的鸭屎香茶都喷出来了。
申总招呼大家吃饭。
…………………
…………………
李兰珠没想到，公司还管一顿午饭——这可太好了。
公司的午餐还不错，普通员工20块钱的标准；几个老总标准高一些，他们几个往往是点几个菜摆在一起，几个人在一起吃，吃饭时还能商量一些事情，李兰珠还得在他们吃饭后收拾饭盒，总之，在新前台到来之前，她还得干着。
申总吃过饭后，把李兰珠叫到办公室。
申总很意外地说：“没想到啊，我看错人了——面试时我觉得你表达能力不行，我当时其实故意批评你的，就想看看你的临场反应——但是你当时站起来就要走，从这个举动我就判定你脸皮薄，不敢争辩，你当时完全可以说我能写出这样的文字也能写出你们要求的文字，因为文字是相通的……”
李兰珠惊讶地看着申总——怪不得这个女人是高层呢，她看人的心理竟然如此准确。事实上，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她的确复盘了整个面试过程，她很后悔面试过程中自己表现不佳，其实自己完全可以对申总挑剔式的问答给予更好的回答，把她射过来的箭给挡回去，自己站起来就要走，等于承认了对方对自己的判断，事实上，能写广告文案的人很多，能在《读者》杂志上发表文章的可不多，她的文字才是稀有的，而不是相反。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在揣摩申总的心理时，申总也在观察她。经过pk之后，她失败了，败得很惨。
从这个角度来说，学心理学又怎么样呢？
看老板，那么一个大胖子，满脸横肉的，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瞧着挺没文化，可人家是心理学大师，不动声色地就把开会的每个人心理都掌握了，甚至孙泰来的回答。在李兰珠看来，孙泰来太会了，职场上他这心思简直是九曲十八弯，获得了老板的夸奖，还能通过巧妙的话术，把功劳给了申总，成功地在申总那里也获得了好感。但是在申总和老板那里，他们看孙泰来就是透明的，孙泰来说这些话的目的，他们其实都知道。
只不过会很配合地给予相应的回应，这让孙泰来获得了一种满足感。
申总表扬了李兰珠策划会上的表现，她的一番话，沉重地打击了策划部的气焰，策划部也是申总想整治的部门，这次策划部吃瘪，申总内心很爽。
“你工资按前台给的是吧？我跟孙泰来说一下，你的定岗为我的助理，按我的助理薪资给。”
“啊？！好，谢谢申总。”李兰珠特别高兴，“要不是您，我就跟这个机会擦肩而过了，我一定好好工作的，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申总看着李兰珠，说：“看来，你还是挺通透的。去吧，找孙泰来改劳务合同，然后把合同拿过来我签字盖章。另外，你要想一个新的策划案，如果能让老板满意，那就是彻底赢了。你要知道，能提出问题当时是回事，但老板并不喜欢只会谈问题的人，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只会谈问题的人，本身对公司来说就是最大的问题。提出问题，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懂么？”
李兰珠一句“知遇之恩”暗示了她已经默认了在公司里她绝对是申总的人，坚定地站在申总的战壕内，申总收到了这个信息，所以将她的承诺立即落实了，并且对李兰珠提出了新要求，李兰珠领命。
在孙泰来办公室，孙泰来打印了新的劳务合同，并开玩笑说：“师妹，你是咱们公司升职最快的——上班第一天升职啊，这谁见过啊？！人不可貌相，你太厉害了，说实话我真的低估你了。”
李兰珠却只关心薪资：“申总助理多少钱一个月？”
“底薪六千，其他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钱吧，具体多少看情况。”
“六千啊，真好。”李兰珠太开心了，“我还以为只多五百到一千呢，没想到多这么多。即便没有其他的，我也满足了。”
孙泰来看看左右没人，小声说：“申总的上一个助理小杨，基本每个月都能拿一万二三……”
李兰珠张大了嘴巴。
她还想问问小杨为啥走，但这时候有人来了，她只好站起来走了。
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她开始思考新方案。
但是，一想新方案，她就头痛——批评别人太容易了，自己上手可太难了。她没有任何头绪，想了几个方案，结果却发现其实都步了策划部的后尘了——基本上跟人家那几个方案大同小异，由此可见，策划部拿出的七套方案，也是拼了老命了，结果被李兰珠噼里啪啦一顿踩，搁谁谁乐意啊。策划部的人一个个哭丧着脸，对李兰珠冷哼。
李兰珠想不出来方案，却忽然想起了送外卖的神经病。
这个家伙中午来时她知道，但是她回答问题时却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吃饭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是啊，外卖负责把饭送到就赶紧走人送下一单了，谁会在公司里等着啊。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送外卖啊？送外卖不是分区分片么？她是让神经病在大学附近送啊……
不过，说起外卖了，李兰珠觉得一定要打听是哪一家的，糖醋小排做得太好吃了，青椒肉丝也好吃，丝瓜炒蛋也好吃，猪脚糯糯的很香，豆芽完全没有豆腥味，吃起来有种鸡汤的鲜美，哇，20元的外卖果然不错啊，她以前没吃过这个档次的——公司集体定的外卖，基本上会有优惠，20元档次的商务餐已经属于中档了，还有10元档的，也有12元档的，15元档的，李兰珠其实对外卖的价格还是熟悉的，毕竟她已经打算中午吃10元档的了，没想到公司会管午餐，生活太美好了，哈哈哈哈，李兰珠想到此就开心。
下班时，乘电梯的人多，李兰珠干脆又回来了，继续想策划案，等高峰期过了自己再走，她在白板上写着方案，老板经过时看到了，很赞许地点点头走了；一会儿，申总端着咖啡经过，说了一句“老板刚才又夸你了，好好写啊。”
李兰珠压力山大。
晚上七点时，大家都走了，李兰珠才下楼，电梯果然不紧张了。出电梯时，没想到遇上了神经病。
“呀，真巧。”
“哪里巧了，我在这里等你呢。”
“哦，等我一起吃饭，对不对？哈哈，走，我请你吃火锅。”心情大好的李兰珠要请神经病吃顿好吃的，毕竟涨薪了啊，她已经是月薪六千的“富人”了。
“等我发了工资，第一件事，给你买辆电动自行车，买最好的牌子，什么立马，什么爱玛，什么雅迪……”
“我查过了，买辆小牛吧。”神经病说道。
“没问题！”李兰珠大大咧咧地答应，然后拿手机搜了一下，有些悻悻，“你倒挺会要的，小牛的比其他的贵呢。对了，你今天送了多少单？”
“两三百单吧。具体多少没算？”
“两三百？哈哈。看外面，一群牛在天上飞，都是你吹的。”李兰珠奚落道，她知道外卖员的行情，最牛的外卖员，一天能送四五十单就很不错了，这还得是熟手，新手也就二十单左右。
但她拿着神经病使用的手机调出来看时，笑容凝固了：272单，挣的钱明明白白：816元。
一天816
没起早贪黑。
骑着共享单车送。
这一刻，李兰珠觉得她已经在人生巅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