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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那个暑假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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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喜婶婶的老公叫刘德彪,刘德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比大儿子大五岁,大儿子比刘学生高两届,小儿子和刘学生同年级。

    刘德彪的父亲叫刘先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刘先才刚开始不住在刘学生家隔壁,他住在村里一处高地,以前是个小山坡,后来山顶被移平,村民在上面盖起了房子,那里视野很好,山脚下有一片湖,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搬个靠椅,躺在一排柳树下,眼前是天然的湖景,风中是原野的草香,闻一口心旷神怡。

    后来山体发生了滑坡,成吨的土崩了,滑到了山脚,山上靠边的几栋房子也跟着发生了滑坡,刘先才的房子也开裂了,大队里要求他们转移,他才搬到了刘学生家的隔壁,那里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一片荒草地,是刘先才和他媳妇一镰刀一锄头的平整开荒出来的。

    原来的房子因为天灾没法住,大队里同情他们这些房屋受损的人,发动全村人集资给他们做了捐助。利用这笔资金,刘先才和其他几个搬家的村民纷纷盖起了新房。房子虽然不大也不高,一层的平房,上面不是铺的瓦,而是打的水泥地,方便晒粮食,新盖的房子样式和材料都比那些老房子好得多,刚盖好就不断有村民过去串门,瞧个新鲜。

    刘学生和刘德彪的小儿子刘树仁是同班同学,家又离得近,对方家又是新房子,干净漂亮,刘学生放学以后总爱跑到刘德彪家和刘树仁玩。

    在刘学生的印象中,刘树仁的爷爷刘先才是个很和善,一脸慈祥的人,他的头发早就没有了,剃了个光头,胡须和眉毛已经部分花白,去年过年才做的60大寿。很爱喝粮食酒,一喝酒就额头直冒汗,整个脸通红,他的牙齿还很顽强,掉了三分之一,吃饭爱扁扁嘴。很爱笑,大笑的时候那些缺失的牙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刘树仁不怕他的爷爷刘先才,只怕他的爸爸刘德彪,他的爷爷从来没有打过他一次,他的爸爸一言不合就抄起常年放在门后的竹条,浑身上下一顿乱抽。

    刘树仁和刘学生一样,都不是会读书的料,学习成绩自然是一般般,得个60分偷着笑,得个70分不睡觉,得个59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绷紧身体回家坐等挨抽。

    刘树仁虽然学习成绩很普通,但有一样绝活让他爷爷好生欢喜,这一点刘学生也自愧不如。

    刘树仁最拿得出手的其实是他写毛笔字的功底,说是功底不如说是天赋。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校就开设了书法课,写毛笔字。农村的小学没有城市的条件好,书法课并没有专门的老师教,因为语文老师的粉笔字写得好,他就顺便来教书法。

    粉笔字的书写技法和毛笔字很明显是不一样的,语文老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从来没有教过学生们笔法,只教了他们执笔的姿势。怎么运笔,怎么提笔,是竖钩还是顿按,全靠学生们看字帖上的轨迹图自己模仿自己领悟。

    很多学习成绩好,悟性高的同学,遇上书法课,写出来的毛笔字就像鸡爪抓出来的一样。

    反而是学习成绩一般,悟性不高的刘树仁写出了一手让人赏心悦目的正楷,无论是横平竖直,提拉点按都非常有章法,字体结构平稳,笔划均匀,欧体学得有模有样,形神兼备。

    刘树仁的爷爷刘先才一碰到合适的机会,就在外人面前夸自己孙子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过年的春联、办喜事的对子、清明祭奠祖先的包袱,有用到毛笔字的地方,刘先才都鼓励孙子去露一手,既是锻炼孙子的胆量,也是在磨炼孙子的技法,让课堂上的书法走进生活,让他明白一技在手,吃穿不愁,英雄总有用武之地。

    为了让孙子的书法能有更快的进步,刘先才托在城里打工的人买了一堆书法教学书籍、描红字帖等,还带了几支好毛笔,专用的墨汁,成捆成捆的宣纸。

    特别到了夏天,放暑假的时候,刘树仁除了做暑假作业,其他时间投入最多的就是练习毛笔字。

    7月的一天,刘树仁一个人在家里看家,他的父母出去打工一个多月了没有回来,他的爷爷去打谷场打稻谷去了,奶奶去了菜园种菜。

    写了一会儿作业,刘学生过来找他玩。两个读初二的孩子,最喜欢的是劳动课的教材里附送的制作小玩意的材料包。之前他们用材料包里面的玻璃和玻璃胶制作了一个小鱼缸,还一起到池塘边去捞小鱼放进去养,只可惜没坚持几天,里面养的小鱼全死了。

    现在他们爱上了另一个小玩意——鸟笛,鸟笛的主要制作材料是竹子,这个在菜园边上就有一大片野生的竹林,拿上砍柴刀,两个小伙伴就去了菜园,菜园里刘树仁的奶奶正在给新种的菜苗浇水。看到孙子来了,叮嘱他小心刀,别伤到了自己的手和脚。

    挑了一根粗一点直一点的竹子,三米多高,两个小伙伴三下两下就砍断了,从中间一分为二,一人一段拿着高高兴兴的回家。

    继续加工竹子,从关节处削掉细小的分支,只剩下光溜溜的主干,再寻找长得粗壮圆滑笔直的节段,从两头的关节处切开,切掉关节的残留,只取笔直光滑的竹节,接着在筒身的四分之一处切出一个斜缺口,鸟笛的主结构就算完成了。

    下一步是制作鸟笛中间的推拉滑竿,找一根硬一点的铁丝,一头缠上棉花,用细线捆牢,另一头弯出一个圆圈,方便手指捏握。

    调整棉花的大小,沾上植物油,把推拉滑竿塞入竹筒中,棉花的大小要刚好堵住筒眼不漏气,又方便在筒身中滑动为最佳。

    一个简易的鸟笛就这样做好了,两个人很兴奋的在卧房里测试演奏,声音非常清脆,仿佛窗外的鸟儿聚在一起谈心。

    突然,卧房外的大堂里涌入了一群人,七嘴八舌,非常嘈杂。

    “六子,快去请大队的医生过来。”

    “春丽,你去打电话叫彪子回来。”

    “有没有人在屋里,杨婆在不在?!”

    刘树仁和刘学生听到外面有人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卧室门旁边探出个头,偷偷的观察。

    声音最大,一直在吩咐人的是村里的子健叔,他是刘树仁的爸爸刘德彪的好兄弟,经常过来串门。

    大堂里聚集了六七个人,中间有一个人靠在竹椅上,他的脸上盖着一叠黄纸,看不清表情。

    “先才叔,先才叔,”有人在试着摇动他的手臂。

    先才,那不是刘树仁的爷爷的名字吗,再看一眼衣服,果然是爷爷平时经常穿的那套。

    刘树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早上出门还叮嘱自己要练毛笔字,一脸慈祥,笑呵呵的爷爷现在正一动不动的靠在一张竹椅上,手臂直直的垂在半空中,腿脚伸得笔直,搭在水泥地上,僵硬得就像两只竹竿。他的脸上被黄纸盖住了,看不到一点表情。

    没多少工夫,刘树仁的奶奶从菜园回来了,还没走进堂屋,她就大哭了起来,刚迈进堂屋,看到眼前盖着黄纸的老伴,她两腿发软,直接瘫坐在水泥地上,痛哭起来,边哭边喊着什么,像戏台唱戏一样,可能是刘树仁爷爷的小名,但又听不太清楚。

    刘树仁看到奶奶在痛哭,他似乎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

    和刘树仁一起待在卧室里的刘学生看到眼前的景象也被吓住了。村里办丧事的时候他们都去看过,看到的是被八个人抬着的漆黑的棺木,他们并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只知道长长的队伍披麻戴孝,鞭炮不绝,哭声沿路飘扬,传遍整个村子。

    刘学生问爷爷,发生了什么,爷爷告诉他,有人变成星星,去天上了。

    夏天晚上躺在屋外的竹床上数星星,有的星星一闪一闪,刘学生就问爷爷,是不是又有人上天了,变成了星星,开始跟我们眨眼睛。

    爷爷摸着他的头,若有所思的说,“是啊,又有人走了,也许哪一天有一颗就是爷爷我了。”

    “爷爷变成星星,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吗?”刘学生天真的问。

    “会的,有那么一天,爷爷会一直在天上陪着你。”

    刘学生现在上初二了,他看过了格林童话,也听过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他知道什么是童话,也知道什么是神话。

    但此刻,堂屋里,那不是童话,也不是神话,也不是鬼故事,而是他和刘树仁一直没有看到,害怕看到,又好奇想看,却从没有看到的场景,有人死了,是的,只是这个人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自己身边的人,最熟悉的人,此刻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门板上,门板上铺了一层稻草,有人把他从椅子上挪到了匆忙搭好的简陋的床上,下面是红砖搭成的床墩,上面是卸下来的一块门板,门板上铺的是稻草,稻草上是刘树仁的爷爷刘先才。

    爷爷的脸被黄纸盖满了,头旁边点起了一盏油灯,灯捻已经点燃。

    这是刘树仁童年的一个噩梦,他做梦的时候经常梦起,又被吓醒。

    没有人知道他的爷爷怎么突然就没了,只知道他在打谷场上突然晕倒,重重的倒在打谷场的泥地上,周围经过的人发现了他,把他背回家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冷了,僵硬了。

    大队的医生说,可能是脑中风,也可能是脑出血,具体是哪一种,没有做过详细检查,就没有确切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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