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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众人献策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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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晚上,杨振国刚从外面回来,周慧娟还在厨房做晚饭,杨振国的母亲金兰枝不声不响的来了。一进门,金兰枝就质问杨振国,“振国,你现在是忘了有我这个娘了吗,小毛得病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小毛还是不是我孙子了。不是湾里桂兰她娘问我,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杨振国刚回来坐下正要换鞋子,他老母亲就迈进了大门,当面一顿“声讨”,杨振国赶忙上前扶住老母亲,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小毛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不是什么大毛病。”小毛得病的消息,杨振国并没有告诉他的母亲金兰枝,金兰枝太喜欢这个孙子,小毛刚出生那会儿,金兰枝逢人就报喜,嘴都笑得合不上。杨振国一方面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另一方面,他觉得虽然医院确诊了,却没有拿出有效的治疗办法,他也不知道将来的结果是这样,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他不想去说这个大话。

    “没什么大毛病,湾里人会这样传?桂兰她娘都说了我孙子脊椎有问题,脖子直不起来。”金兰枝显然对儿子的打哈哈不买账。“到底是什么病,你老实跟我说!我承受得起。”

    杨振国对于湾里人的嚼舌根很是无奈,他老母亲这样不依不饶,他也知道不让她知道真相,谣言会越传越凶,他老母亲只会更担心。但他又不能完全照医生说的那样说,他怕吓着老母亲。

    “妈,桂兰她娘说对了一半,小毛确实是脖子有问题,直不起来,医生说这是肌肉无力,需要补充营养,等长大一点,做个手术就好了。脊椎没有问题,只是脖子肌肉太软。”杨振国并不敢说出“脑瘫”两个字,他怕老人家听了承受不起。

    “医生有没有看错,哪个医院看的,区里的医院水平不行,要到市里大医院去看。”

    “看了几家,都是市里的大医院,不会弄错的。他三姥姥和医生认识。她陪我们一起去看的。”

    “哎,造孽,我们杨家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这种事怎么找上我孙子了,造孽哦。”金兰枝本来盛气凌凌的来质问杨振国,听到了实话,心凉了一半,她有些堵着慌,又帮不上什么忙。“小毛呢,我去看看。”

    杨振国扶着老母亲去卧房看小毛,小毛刚喝完奶,睡得正香。来到床边,轻轻的摸了摸小毛的额头,“造孽哦。”金兰枝有些心疼,眼睛也有点红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小毛。”

    杨振国要留老母亲吃晚饭,金兰枝许是太伤心了,她怕控制不住情绪,只应了句,“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就匆匆的走了。

    隔天,天还蒙蒙亮,周慧娟刚要出门去菜园摘菜,她婆婆金兰枝就提着一篮鸡蛋上了门。

    “慧娟,摘菜去呀这么早”。

    “是呀妈,你怎么大清早就来了,有什么事吗?”周慧娟上前,给她婆婆搭了一下手,她婆婆掀开竹篮上的灰色方巾,满满一篮子鸡蛋,“小毛这样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鸡蛋都是最近几个月下的,新鲜着,给小毛补补。”

    “妈,这怎么好,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们给小毛买了营养品。”周慧娟知道她婆婆能攒下这么多鸡蛋也不容易,平时自己不舍得吃,搬到她大哥家后,没什么事养了几只鸡,平时都贡献出来给她大哥的小孩了。今年她婆婆多养了几只鸡,她大嫂就有些不乐意了,没地方搭窝,大门一开,这么多鸡总跑到堂屋拉屎,味道很重。后来她大哥在屋后面扩了个院子,把鸡圈起来,情况才好一点。

    “收下吧,我自己也吃不完,现在鸡多,每天能下好几个。”周慧娟知道拒绝不了,就收了下来,“妈,晚上过来吃晚饭,我们做点好菜。”周慧娟想通过这样给婆婆一点补偿。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一天傍晚,杨振国和周慧娟刚从地里回来,他母亲金兰枝又提着个竹篮过来了,上面并没有盖方巾,里面放着一堆根茎枝叶,有些根茎上面还残留着泥土。

    “妈,没吃晚饭吧,一会一起吃饭。”杨振国接过老母亲手上的竹篮,把她引到靠墙的椅子坐下。

    “妈,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叫我们一声,过去就是。”

    “不忙,我和你们说个正事。张家湾有个仙姑,看病很灵的,很多人都找过她,这些就是我和你梅嫂子前两天特地去拜访她,请回来的草药。仙姑说了,把根枝切成断,每天熬一小碗,喝一个月就有效果了。要是草药喝完了,嘱咐我一声,我给你们挖去。”金兰枝说得喜形于色,俨然自己就是个老中医,她深信只要小毛照着张仙姑的方子吃,一定能好,毕竟她听说了大多关于张仙姑的神奇事迹,对于张仙姑治病救人的本事,她非常笃定。

    张仙姑是什么人,为什么金兰枝这么信她。其实不只金兰枝,在整个杨树湾、张家湾、罗沟湖,以及方圆数十公里的村子,甚至整个青林乡,信奉张仙姑的人,成千上万。关于张仙姑的来历,湾里老一辈的人可能还能说出一点由来,特别是张家湾的老人,有几位和张仙姑是发小,关于张仙姑的过去,他们比较清楚,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知道。其他湾的老人则是听同湾的嫂子、大娘们聊家常知道的,而同湾的嫂子、大娘们是从亲戚啊、其他湾的嫂子、大娘们那听来的,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张家湾传到罗沟湖,罗沟湖传到杨树湾,杨树湾又传到方圆数十公里,时间久了,整个青林乡就都知道了。

    虽然说张家湾有几位老人和张仙姑是发小,但其实张仙姑并不是他们的发小本人,用比较了解这些背景的老人的话来说,大家看到的发小,并不是张仙姑,而是张仙姑的一个载体,张仙姑是天上的一位神仙,在观音菩萨门下,只有当这位发小发功请神下凡的时候,张仙姑才会现身,所谓的现身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只有像这位发小这样有通灵体质的才能看到。正因为普通凡人看不到,张仙姑就会附身到这位发小身上,通过这位发小传声,告诉凡人神仙掌握的仙机。

    能找张仙姑办什么事呢,不管是问前生还是问将来,也不管是问姻缘,还是问商途仕途,抑或是小孩半夜哭闹,又或者是大病久治不愈,张仙姑都有办法给你指点迷津。最重要的是,你以为张仙姑就是装神弄鬼骗财吗,并不是,因为张仙姑替人指点迷津是从来都不收钱的。用求过张仙姑办事的人的话说,仙姑不要钱,要的只是心诚,如果你觉得好,带点纸钱香火鞭炮就好了,这些也不是给发小的,是给仙姑供奉用的,感谢上仙下凡。而且,发小请仙姑下凡,自己本身是很伤元气的,所以她并不是每求必应,也不是每天都能请到仙姑,要看黄道吉日,也就是所谓的“仙姑只渡有缘和心诚之人”。

    杨振国听自己老母亲讲得这么有兴致,虽然他并不完全信这些仙啊神啊的,他也没有直接拒绝,他想进一步确认以后再做决定,“妈,这些草药哪里来的,确定能吃吗?”

    “是啊,妈,会不会吃坏肚子,张仙姑有这么灵吗?”周慧娟只上过小学,她其实没有自己的立场,她关心的是孩子,只要对孩子有益的,她都愿意考虑。

    “都是按张仙姑的指示去挖的,走几步,朝哪个方位,有什么标志物,长什么样,不会有问题的,”金兰枝边说边用手比划,“罗沟湖王麻子他爹,不是也瘫痪了好些年,也是吃了张仙姑的药好的。”

    “妈,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又没有人见过。唬人的吧。”杨振国还是有些怀疑。

    “怎么能是唬人的,有人看到王麻子他爹站起来了,在村里溜达。还有之前牛家湾牛鼻子他爹得了痛风,十几年没好,一到刮风下雨腿就疼,贴什么膏药都没见好,后来牛鼻子他妈去张家湾求张仙姑,张仙姑算了一下,开了一个方子,牛鼻子他妈照着方子去找药,吃了差不多半年,牛鼻子他爹痛风就好了,已经几年没复发了。”

    “这都是别人传的,十几年都没治好的病,张仙姑一看就好了,也太神了。”杨振国毕竟是上过初中的人,他对这些仙姑啊、菩萨啊什么的将信将疑。

    “你别瞎说,得罪仙姑可不好。张仙姑是很灵的,我也听说过,她给很多人都看好了病,罗家湾矮子他妈,眼睛快瞎了,也是张仙姑看好的。”周慧娟不像杨振国,周慧娟没上过什么学,小学读到三年级,家里没钱,就让她回来帮家里干活了,那个年代重男轻女,家里平均都有3个以上的孩子,别说上学了,有时候吃饭都是问题。周慧娟很小就跟着她爹妈出去打猪草、放牛、摘棉花,也常跟着七大姑八大姨以及村里的婶婶嫂嫂出去拉家常看稀奇,时间久了,那些婶婶嫂嫂之间传得很邪乎的事情,她也知晓了。现在传的张仙姑的那些事儿,她很早以前也有所耳闻。只是她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也需要求张仙姑办事。

    “小毛是我亲孙子,我能不向着他好吗,我会害自己亲孙子吗?”金兰枝有些急了,自从知道小毛的病情后,她一天都没有睡好过,到处托人打听治病的偏方,要不是遇到以前一个村的姐妹金翠萍,要不是金翠萍和她说起张仙姑是怎么治好了与金翠萍同湾一个瘫痪了很久的人,金兰枝也不会想起去找张仙姑。这些草药就是金兰枝拉着金翠萍,再叫上梅姑按照张仙姑的指示小心翼翼的挖回来的。看杨振国没有反应,金兰枝叹了口气,“罢了,要是你们都不放心,草药熬好了,我先喝,没问题了再给小毛喝。”

    “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哪能让您去冒险哪!” 周慧娟上前安慰婆婆金兰枝,杨振国看自己老母亲是真急了,也只好退步,“就按您说的办吧,药熬好了,我先尝尝,没有什么反应再给小毛喝。”

    金兰枝见儿子儿媳都松了口,想想这么多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好,我来采药,你们去煎药,药快没了就告诉我,管够。”金兰枝对张仙姑的方子深信不疑,她打心底认为,只要小毛照着张仙姑的方子坚持吃药,这病就一定能治得好。

    送走金兰枝,杨振国夫妇又陷入了沉思。虽然口头答应了老母亲,杨振国还是对这个方子是否灵验是否可靠抱有怀疑,周慧娟也有点半信半疑,但她不像杨振国那么坚决,她很小就听说过张仙姑的神奇故事,她身边的婶婶嫂嫂也经常谈论谁谁谁被治好了的案例,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劝她“听你婆婆的,张仙姑不会骗人的”。

    沉默了一会儿,周慧娟先开口了,“要不试试吧,药熬好了,我先喝,情况不对,赶紧停了。再说,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听说过,谁谁给张仙姑看完病,吃药吃出问题的。”

    杨振国始终有所保留,但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看了。“好吧,也没有其他办法,先试试看,药我来尝,我身体好,有问题也扛得住。”

    第二天,杨振国夫妇就开始熬草药了。说是草药,杨振国夫妇没一样认识的,反正就是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枯枝,有老根,有树叶,有杂草,还有没洗干净的泥土。好好清洗一下,再把这些枝条老根切成段和片,抓两把放到土罐里,加大半罐井水,罐口拿书本纸封住,用绳系紧,放在炉火上封住进风口用小火熬,中间再加一次水,熬4个小时左右,倒出摊凉。

    药凉了,杨振国倒出一小碗,端起来闻了闻,和一般草药气味一样,抿了一小口,一股土味从舌尖窜到咽喉,中间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来自天然草本的纤维味,苦涩苦涩的,正常人不会有想喝第二口的计划。虽然味道难以言说,但似乎喝下去身体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等了一会儿,杨振国又把那小碗剩下的喝完了。可能药效没有那么快,又等了4个小时,到了晚上,杨振国除了胃偶尔不舒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来药是安全的,杨振国舒了一口气。

    周慧娟回来,听杨振国说了试药的感受,她也宽心了一点。只是药这么苦涩,小毛怕是不会喝,想起上次去滨城看病,买了些蜂蜜,还有剩的,加点蜂蜜就好了。把中午熬好的药重新热了下,再次摊凉,加入蜂蜜,用小汤勺一口一口慢慢喂给小毛。药里加了蜂蜜,味道好了很多,只是这气味还是让人难以适应。小毛一开始也是一脸嫌弃,闻到气味就扭头,强行送了两口,可能是尝到了蜂蜜的甜头,才愿意多喝了几口。

    从早上起来熬药到晚上小毛第一次喝药,杨振国一天时间就这么被草药耗过去了,他一整天没办法出门,身体很累,却很欣慰。小毛终于喝下了第一碗药,虽然他还是对张仙姑不抱希望,但内心深处还是企盼这些草药能发挥一些作用,即使不能治好,有一些改善也是可以接受的,再不济,即使没有一点作用,对孩子没有伤害,他也比较坦然。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熬药就比较从容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小毛一次又一次从不愿意到被迫接受,渐渐习惯了草药的气味。中间金兰枝又去挖了一次草药,她还是对张仙姑的方子充满信心。坚持了一个月,小毛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不良反应,中间有几次闹肚子,调整几天就恢复了,小毛的脖子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会歪向一边,这些草药似乎还没有发挥作用。

    “可能是疗程不够,要多喝几个月吧,草药治病是比较慢一点。”杨振国和周慧娟只能用这样的话语安慰对方,给对方打气,他们打心底是希望这些草药能起作用的,至少目前他们还不能武断的认为这些草药毫无价值。

    当前面看不到路,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突如而来的一点光亮,就成了救命稻草,不管它指向的是万丈深渊,还是世外桃源,你都没有选择,停下来只能等死,往前走,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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